回夏家的路上,楊桃還是忍不住拆了信看。當看見裏麵你儂我儂、相依相偎的濃情蜜時,她唇角都忍不住掛了笑意:這個呆子,裝得還挺像,不知道的人看了,還以為喬平對夏姑娘有多情深義重,難捨難分。


    再往下讀,便看見有一處劃去了兩個字。也不知道是不是太無聊了,她竟研究起那兩個字來。後麵跟著的是夏小姐的芳名‘娜娜’,他總不至於將夏家小姐的芳名寫錯,那劃掉的會是兩個什麽字呢?


    翻來覆去的看,透著光仔細琢磨,突然就拚湊出了一個桃字。桃?楊桃!


    楊桃的臉轟一聲就紅了,他寫這信的時候心裏在想啥?這個喬安,這個羞人的喬安!


    丫鬟不明所以的看楊桃一眼,懵懂的問她:“楊大夫你發燒了嗎?怎麽連脖子都紅成了這樣?”


    第四十一章:情深義重


    楊桃臉紅了一路,到了夏府才好了一點。


    再見到夏娜,她依舊保持著她們離開時的樣子,身上的衣裳卻是換過了,想來是又吐了血。


    丫鬟小心的走過去叫她:“小姐還沒用午膳嗎?今天有你最喜歡的紅參鴿子湯,你喝一口好不好?”


    她去端暖在桌上的鴿子湯,卻發現湯早就涼了,再看爐子,裏麵的碳早就化做了灰燼。


    “算了先別吃了,她這個樣子,估計也沒吃東西的興致。”


    楊桃阻止了要去忙碌的丫鬟小翠,吩咐道:“你去門口守著,不許旁人進來,我有話要和你家小姐說。”


    小翠也明白那信不能讓旁人知道,乖乖點頭退了出去。


    楊桃關好門窗,自己端了個繡凳坐到夏娜身邊,看著她道:“你這樣折騰自己,就不怕喬平心疼?就算他當時將信寫得很絕情,你也該知道那不是他的真心。”


    夏娜空洞的眼神依舊沒有焦距,對楊桃的話沒有半點反應。


    “我知道你在聽,我也知道你盼望再聽見喬平的消息。我手裏就拿著他寫給你的信,你若想看,我現在就給你。”


    聽見還有信來,她本就蒼白的臉色越發慘澹:“你拿走,我不要看,再也不要看。”


    說著話,眼淚就流了下來。


    她是怕了,怕再次看見喬平的絕情,怕再次見識心上人的冰冷。她原本就沒有了再活下去的力氣,又何必再逼她,讓她到死都找不到藉口溫暖自己?


    “不是你想的那樣,喬平的信絕不會是你想的那樣。”


    楊桃把住她的肩膀,硬將信遞到她麵前:“你看一看,看一看你就明白了。上次給你寫信是當著爹娘的麵,當著他們的麵,他能和你說什麽?他又敢和你說什麽?”


    長久沒有吃飯,夏娜身上根本就沒有力氣。她被楊桃把著掙紮不得,卻用盡了力氣搖頭。用盡了力氣拒絕。


    她和喬平訂婚四年,他心裏若真有她,早就娶了她過門。


    楊桃怕她激動,不敢太過勉強於她。她放開夏娜,復又坐回了繡凳。


    “你既不想費力氣看,我讀給你聽便是。中間多少冒昧,還望海涵。”


    她展信便讀,哪怕夏娜捂住了耳朵她也繼續。


    “娜娜,見信如唔。聞聽你受苦,我坐立難安,心急如焚。上次的回信,字字非我真心,家慈……”


    楊桃一邊念著一邊觀察夏娜的神色,她捂著耳朵的手越來越鬆,越來越鬆。聽見那句‘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夏娜的眼淚流了下來。


    楊桃接著讀,讀字裏行間的深情,讀話裏話外的無奈,讀到‘無言有淚,斷腸爭忍回顧?’時,她鼻子都跟著發酸;再讀‘萬般方寸,隻飲恨,脈脈同誰語’,楊桃的淚珠兒也滾了下來。


    她說:“萬般方寸,他哪一點能不顧忌?得罪了知府,他當如何;惹惱了夏家,他有該怎樣?還有喬家父母,生他養他,他難道能毫不顧忌?”


    “不過是一封信,一封被父母撞見後,不得不照著旁人的意落筆的信,你就那麽當真那麽上心?你這般折騰自己輕賤自己,喬平得知後要如何自處?”


    夏娜嚶嚶的哭了起來,她沒有力氣,哭聲嗚嗚咽咽直紮人心。


    “相處四年,你對他該有信任的。他若是那種心硬血冷的人,當初又怎麽肯救你,怎麽肯許諾娶你?”


    楊桃心疼的看她,輕輕的拍著她的肩膀:“給自己一個機會,給喬平一個機會。倘若你真的就這麽油盡燈枯,他在心裏牽掛著一條人命,往後的日子又怎麽安心的過?”


    夏娜用盡了力氣哭喊,她撲進了楊桃懷裏,緊緊摟著她的脖子哭著,喊著。她想要哭盡她的委屈,喊完她的壓抑。


    好久之後,她再沒有力氣哭泣,才終於停了下來。


    “我看看這信!”


    她從楊桃手裏接過信箋,看著上麵當真是的喬平的筆跡,她便將信死死的按在胸口,淚水又滂沱起來。


    “能在臨死前知道他心裏有我,我也沒什麽遺憾了。”她將信往胸口按了又按:“謝謝你!”


    楊桃搖了搖頭:“你的身子也沒到壞了的程度,隻要肯好好進補好好吃飯,用不了多久就能好起來。”


    夏娜虛弱一笑,淡淡搖頭道:“惹上了安知遠那個混蛋,我哪裏還有活路?喬平絕情的時候我都不忍心拖累了他,他對我有情有義,我又如何能將他拖入泥潭?”


    “安家是勢大,可也不見得就沒有一點法子。”楊桃拉住了她的手,掏心掏肺的勸:“隻要喬平肯堅持,喬家總不至於……”


    “你不懂!”


    “我懂!”楊桃強勢打斷,嚴肅的看著她的眼睛道:“你怕喬家惹上安知府,你怕喬平因為你受難。所以,你一開始就沒指望喬平能救你,你給他寫信,不過是想尋求一點溫暖,不過是想證明你也有人在乎有人維護。”


    “你連死都不敢幹幹脆脆的去死,不就是怕安知遠遷怒喬平嗎?你一口一口的吐血,拖拖拉拉的死去,說出去就是肺癆,安知遠再不服氣也怪不到喬家頭上去。”


    夏娜愕然看她,滿臉驚駭。


    楊桃嘆一口氣,緊了緊握著她的手:“別輕易就想著死,抗爭一下,等待一下,說不定明天就有轉機。”


    夏娜依舊看著楊桃,目光中有一點期許更多的卻是絕望和無奈。


    “我知道你不願意當妾,便是當妾也不願意伺候安知遠那個無賴。可即便要死,也不該是現在。到了真的無望的時候,真的要伺候他的時候再死不成嗎?髮簪紮進心窩就活不成了,要死不是隨時都可以嗎?”


    她眼中的期許又重了幾分,怯生生的看著楊桃遲疑的問:“喬平,他心裏真的有我嗎?”


    楊桃點頭:“他給你的信你不是看了嗎?字裏行間的情義,你該比我更加明白。”


    說這話的時候,楊桃沒敢看夏娜的眼睛,心也撲通撲通想跳出來。


    好在夏娜也沒盯著她看,說到信的時候,她又全神貫注的去看手裏的信,看得一會兒哭,一會兒又甜甜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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