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桃知道他是下不來台,趕忙硬著鼻子扯謊道:“郎中誤會了,我打小就男生女相,被好些人認成閨女。”


    趙郎中的嘴角抽了又抽,卻硬著頭皮‘哦’了一聲。他接了她手裏的書,順便將藥箱遞給了她。


    楊桃跳到嗓子眼的心,終於落回了實處。


    喬康成卻很有深意的看了眼那本書,又仔細打量了楊桃一陣,背轉身悄聲和喬平說著什麽。


    趙郎中雖沒硬趕楊桃,卻不許她來前廳:“才來的愣頭青,懂什麽醫術藥材?你去後麵幫著熬藥,順便做飯打雜。”


    楊桃也不強嘴,乖巧的去了後院。


    她又不是白花花的銀子,沒理由誰見了誰就喜歡?既然是新人新環境,那咱們慢慢來,隻要留下了,總有辦法讓大家接納自己。


    於是,楊桃在後院幹活幹得很歡快。


    她一個人看七八個藥爐子,還能抽空將院子打掃得幹淨整齊。向來嚴苛、挑剔的喬平仔細尋了半天,硬是沒找出能罵的地方來。


    他板著臉扔給楊桃十個銅板:“都什麽時辰了,還守著藥罐子做什麽?買菜做飯去!”


    “好嘞!”楊桃接過錢,裝著看不見喬平眼中的厭惡,笑道:“大叔喜歡茭白,你喜歡番茄,我一會兒都買點。”


    喬平皺了眉頭,冷聲懟道:“早就不喜歡了。”


    “那喬大哥喜歡吃什麽?”她仰著臉看他,臉上依舊是敬重和微笑,聲音依舊柔軟而甜糯。


    這樣的楊桃實在不招人討厭,喬平狠不下心繼續刁難,嘆道:“你離我二弟遠些,我就吃什麽都歡喜了。”


    喬大叔果然認出了《劉涓子鬼遺方》上的字跡,果然懷疑了她和喬安的關係!


    回頭一想,喬安都知道趙郎中不和女人共事,喬大叔怎麽會不知道呢?他明知道趙郎中不可能接納她,偏生就將她安排在了趙郎中手下……


    這點手段就想將我趕走,也太小看我楊桃的臉皮了吧!


    楊桃沖喬平笑笑,拎了菜籃子出門。


    盡管喬平駁斥了她的話,楊桃還是買了番茄和茭白。喬繡說過,他爹最喜歡蒜蓉茭白,她大哥最喜歡番茄炒雞蛋。


    往回走的時候突然聽見有人叫賣:“好包菜了,一個鐵錢買三顆,三顆隻要一鐵錢。”


    十個鐵錢換一個銅板,一個銅板隻能買三個饅頭。


    三顆水靈靈的大包菜才隻賣一個鐵錢?


    想著自家那三畝地的大包菜,楊桃一顆心使勁往下沉。


    她過去翻看包菜,發現顆顆包裹緊實,個個鮮嫩水靈,於是不解的問老闆:“這菜看著就鮮嫩,你怎麽賣這麽便宜?”


    楊桃長得討喜,聲音又軟糯好聽,老闆忍不住就朝她訴起苦來:“滿大街都是包菜,哪裏還賣得上價錢?這幾天還算好,便宜點能賣出去;等過兩天包菜大量上市,隻怕貼錢都沒有人要。”


    “怎麽會這樣?”


    “去年包菜賣上了價,今年就都種開了唄。你看那邊,一板車一板車的包菜拉過來,還不一定能賣上十個銅板。”


    楊桃打眼一看,十幾車包菜浩浩蕩蕩的拉進了集市。她過去打探價格,人家殷勤道:“一個鐵錢給你四顆。”


    她轉身要走的時候,老闆急忙降價:“姑娘,給你五顆行不行?哎,給你六顆,回來吧,給你六顆!”


    楊桃的心沉了又沉!


    她回鋪子做好飯,伺候大夥兒吃過後,便去田家糧鋪找她二伯父。


    一見麵,也沒顧上寒暄,楊桃便開門見山的問:“找到收菜的販子了嗎?家裏的包菜都長成了,這兩天就能賣。”


    二伯父管著田家兩個糧油鋪子,正忙著算帳,聞言嗯了一聲,頭都沒抬的回道:“正問著呢,今年的包菜多,好多販子都不下鄉收,就是去出的價也不高。”


    “他們出多少?”


    “現在出得最高的是一畝地五個銅板,我嫌太少沒答應他。”


    一畝地四百顆菜,才值五文錢?


    楊桃癱坐在椅子上,垂著頭說不出來話。


    二伯父一邊打算盤一邊安慰她:“你也別著急,這邊行情不好,出不上價也正常。我明天要去縣裏送貨,順便幫你們找找門路,看能不能賣出個好價錢。”


    楊桃謝過二伯父,垂頭喪氣的回去了。


    剛過正午,大夥兒都在午休。楊桃洗了三回冷水臉才強迫自己平靜下來,為了不讓自己再多想,趕忙拿了蒲扇去守藥爐子。


    正無聊,聽見趙郎中在屋裏考教童子功課:“說說天門冬的藥性。”


    楊桃默道:“天門冬,味苦平,主治諸暴、風濕、偏痹,強精髓,殺三蟲,去伏屍。久服輕身,延年益壽。一名顛勒,生山穀。”


    說著,便順手從藥渣裏撿出熬過的天門冬。


    同時,裏麵的童子也在回答,答得和楊桃一模一樣。


    郎中又問:“幹地黃呢?”


    楊桃又從藥渣裏撿出幹地黃,小聲作答。


    趙郎中滿意的點頭,接著提問,一裏一外詳盡回答。


    如此答了一刻多鍾,郎中還問:“天鼠屎。”


    楊桃在藥渣裏沒找到天鼠屎,便拿了竹籤在地上畫,一邊畫一邊答道:“味辛寒,主治麵目癰腫,皮膚洗洗時痛,腹中血氣,破寒熱積聚,除驚悸。一名鼠沽,一名石肝。生合浦山穀。”


    她答得專注,根本沒注意到內裏童子沒回答上來,她的聲音透過門窗傳進了趙郎中耳裏。


    “能耐了?那你答霍亂!”


    霍亂?從神農本糙經跳到本糙綱目了嗎?是答治霍亂的藥方,還是糙藥呢?


    先前答的都是糙藥,想必也是問糙藥吧!


    “霍亂,有濕熱、寒濕,並七情內傷,六氣外感。濕熱:(糙部)香薷‘霍亂轉筋腹痛,水煮汁服。’石香薷術‘健胃安脾,除濕熱,止霍亂吐下’;子紫蘇‘水煮服,止霍亂脹滿’……”


    楊桃說一種就拿竹籤在地上畫一種,她越說越順口越說越專注,流暢的將治療霍亂有關的藥材全說了一遍。


    趙郎中在屋裏拿著書對照,竟發現她答得一句不差,半字不錯。


    他不信邪,又換了本《本糙品匯精要》,專撿生僻晦澀的考。楊桃在外作答,依舊侃侃道來,絲毫不差。


    趙郎中和她較了半天勁,沒討到好,使勁摔了手裏的書衝出去。他擼起自己的袖子伸到楊桃麵前,喝道:“你給我把個脈,治治老夫的病!”


    楊桃這才回過神來,她心虛的看著趙郎中,小嘴扁了又扁:說藥說糙她都不怕,可把脈治病她哪兒會啊?


    呃,好像闖禍了!


    第十九章:過關斬將


    鋪子人陸陸續續過來,大夥兒將楊桃和郎中圍在中央,神采奕奕的等著看戲。


    楊桃窘啊:這麽大的鋪子,就沒事情做了嗎?喬平不是最嚴苛,最看不得人偷懶耍滑嗎?怎麽也不過來管一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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