掙紮,醒來,一身汗。


    心無比慌。夢裏他能清楚的感覺到她的疼,她的痛,她的無助。


    不知為何,他會做這樣的夢,已有好久,她不曾入過他的世界,就連虛無的,也不肯進來。


    此刻,夜半驚醒。心仿佛被禁錮在石網之中。每動一絲,便被硬拉扯一分。劃得生疼。他覺得她在疼,所以他也跟著疼。


    從沒有像現在這樣,他不知怎了。卻是硬生生,手足無措,無端慌亂。


    一身冷汗,踱步。再難入睡。


    他覺得她在叫他。


    他覺得她要他救她。


    他覺得此時他就該立刻出現在她的麵前。


    但,該死的!他不知道她在哪兒。她從來就是有這樣的本事,逃到他找不到,看不到的地方。


    他踱步,思來思去,想起那片夢境,薰衣糙。他不知是因他去了法國,留有那裏記憶的緣故,還是,更深的,與夢有關,與她有關。


    無論如何,他都要再去法國一趟。等不及天亮。讓助理多訂了一張機票。


    紐約到巴黎,直航七個多小時。


    下了飛機,站在人來人往的大廳,一時,他突然覺得無力。茫茫人海,他要到哪裏去找她。


    兩行人,分站,擋開身旁路人,他略扯了一個無奈的笑,踏上早已準備好的車。


    路上無暇顧及其他。與助手說了幾句話,將事情交給他去處理。自己在半路下了車。走著便到了塞納河。


    依著護欄,夏日的太陽照在湖麵,泛著光,他隻覺得晃眼。


    來過巴黎數次,往往都是處理完事情,便離開,不去觸碰那一片回憶。太美好,不敢。


    如今站在塞納河邊,那一襲夜色縈到心頭,她在他懷裏像個精靈般,快樂,歡呼,眼裏滿滿都是光亮,比之繁星,猶過。


    那晚的夢,那麽真,閉上眼睛就能看到她的樣子,她的聲音。那麽絕望。


    他笑,無奈又無措。原來,隻一個夢,他便如此。他愛她,已入魔怔。也卻,有點兒恨她,走的那麽絕,不留痕跡。他無法想像,這輩子見不到她,見不到老虎兔子。


    那是他的骨,他的血。


    搭車,回到酒店。稍作休整,便由司機開車,來到公司。助手佩斯,剛剛接手,將事情大概說與他聽。


    聽完,思索片刻,吩咐了幾句話,之後幾天坐鎮公司,事情順利的解決。幹淨,精準,果斷。


    在外停留,已將近兩個月,李斯爵的母親齊眉,眼看著他已經三十多,別人家裏都是孫子孫女一群一群了,她本來也有,可莫關關一走,連帶著也帶走了,不知道猴年馬月的才能回來,即使回來,也不可能和李斯爵在一起了。


    過去兩年多,她知道李斯爵還在找,就是沒有一點兒消息。這不在眼前的,想是想,但光想也沒用。人走了,日子還不照樣得過嗎。總不能看著他這麽單下去。


    於是,暗自晤了好幾個人選,這些天,連打著好幾個電話,讓李斯爵回來。終究耐不住母親的磨,加上這邊也沒什麽事了,便於今天,在戴高樂機場,準備回去。


    夢,終究是個夢。醒了,就該一場空。


    彼時,剛踏入登機口,手機響了起來。是一個不太熟悉的號。他對工作人員說了一句話,便走到旁處接聽。


    電話那頭,話說到一半,他便疾步快走,最後甚至跑出機場,徒留秘書,助理,身後幹瞪著眼,無比驚嘆。紛紛猜測,那電話是什麽人打的。竟讓平時雲淡風輕的老闆激動成這樣。


    打電話的人叫李聰,在大使館工作,他說,有一個女人,也叫莫關關,就在中國駐法國的大使館。因為簽證到期,將被遣返回國。


    他想。


    這個國度好大,大到明明在一個地方卻遇不上,這個國度又好小,走了千萬裏,他又能將她尋到。


    李聰站在外麵,將李斯爵迎進,打開門,李斯爵看到一個嬌小的身影,背對著他坐在椅子上。


    “關關。”他叫她。聲音有些顫抖。


    她回頭,熟悉的臉,映入眼簾,他笑,忽然覺得整顆心都活了,他一步一步走過去,她隻眯著眼看他,卻不說話。直覺,她好像有些奇怪,又說不出來。


    之後,李斯爵靠近她,站在她麵前,她卻忽然站起來,發狂似的,拽住他的領帶,“你把老虎兔子還給我!你把他們還給我!還給我!”


    莫關關的力氣很大,領帶勒住李斯爵的脖子,他咳了兩聲,掰開她的手。


    聽,花期越來越近7


    “你怎麽了?”李斯爵握住她的手,反背於身後。將她困在懷裏。莫關關咬著唇,狠狠的瞪著他,那眼神,似乎要將他千刀萬剮。


    “關關……”他叫她,心裏帶著疑惑,和震驚。那個夢,似乎……


    “我不逃了,也不躲了。你把老虎兔子還給我,好不好……”莫關關仰頭看著李斯爵,眼角的淚順著臉龐滑落。窗外的陽光,灑下,帶著光,像一串珍珠。


    此刻,她當真如夢裏出現的那般無助和絕望。


    那個時候她不是帶著孩子和葉莫桑走了嗎?怎麽一見到他,就朝他要孩子。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一時,許多想法在李斯爵的腦海裏掠過。他放開莫關關的手,扶著她的肩膀,目光直直對著,“關關,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老虎和兔子怎麽了?”


    這話問出口,他能感覺到,莫關關的身體顫抖的更加厲害,“你問我,你還問我——他們不是你讓人搶走的嗎?”


    她抬著眼,質問他。


    李斯爵手一緊,不自覺加了幾分力氣,目光在她臉上定了幾秒,轉眼,看著站在一旁的李聰,用眼光詢問,李聰對著他點了點頭。似是告訴他,知道發生了什麽。


    李斯爵沒有再問莫關關,而是將她摟緊懷裏,安撫,“我沒有叫人去搶孩子。你不能把我當成仇人。他們是你的孩子,也是我的。”


    他說著,莫關關聽著,然後,耳邊傳來咚咚的,他的心跳聲。


    李斯爵抬手,剛想要放開她,問李聰事情的始末,還未動作,聽著懷裏人諾諾的說著,“我把他們弄丟了。”


    霎時,手僵在半空。半天才消化了這個消息。心裏也明白了為什麽莫關關一見到他就會那樣。


    他沒有想到再見到她時,事情會是這樣。他找到了她,但是他的兒子,他的女兒,卻失蹤了……


    心裏五味陳雜,說不出是什麽感覺。說苦,比吃了黃連還苦,說疼,比刀閘撒鹽還疼,但是他知道,她要比他疼上許多。


    時間過去,莫關關在他懷裏哭,壓抑的聲音,斷斷續續。此刻,她一定緊咬著嘴唇。李斯爵恢復動作,撫上她的背,“丟了再找回來,一定能找回來。”他對她說,也是對自己說。


    之後,李斯爵拉著莫關關坐下,李聰這才坐到他們的對麵,手裏拿著一份文件,是從當地警察局裏弄來的資料。


    李聰看著李斯爵,斟酌怎麽開口,也許不該當著莫關關的麵說,怕她受不了。李斯爵握著莫關關的手,想要詢問,卻突地摸出一個東西,將她的手抬起。


    左手無名指上,戴著的,那是一枚戒指。


    他心裏又是一驚,她和他……已經結婚了?這個想法冒出來,從手到腳又涼了一遍。


    轉念又想,覺得哪裏不對勁。葉莫桑那麽寶貝她,此時應該在她的身邊,但他從頭到尾都沒有見到過他,心裏不覺奇怪。便問,


    “葉莫桑呢?”


    莫關關突然瞪大眼睛看著他,手抓著胸口,那副樣子似乎見到什麽可怕的場景,大口大口的吸氣,像被什麽東西勒得喘不過氣。


    “關關!”李斯爵急叫一聲,卻見她身子一軟,暈倒在他懷裏。


    之後一陣折騰,送到醫院。半路上醒過一次,眼睛有些呆,李斯爵問她什麽話也不說,隻看著外邊,她的手冰涼。這麽熱的天,卻像從冰窖裏出來。


    李斯爵不放心,直接送到醫院,抱她下車的時候,她閉著眼,一動,忽然睜開,掙紮著要下來,差點兒把她摔下來。


    李斯爵硬是把她抱進去,醫生給她打了一針鎮定劑,讓她好好睡一覺。


    身體沒什麽事,有些貧血和營養不良,精神高度緊張,估計是近期內沒有好好的吃飯和睡覺造成的。


    莫關關躺在床上,這時,李斯爵才發現她的臉色很難看,眼睛底下黑黑的,有一圈腫。他忍不住撫上她的臉,一下一下,眼睛驀地有些濕潤。


    這個時候,不僅莫關關,其實,他也是脆弱的。孩子丟了。當父母的都是一樣的。


    傷心歸傷心,難受歸難受,李斯爵明白,眼下,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做。他小心的抽回手,扭頭,果然看到李聰站在外麵。隨後輕手輕腳的離開、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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