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辰勛跟她父母的死無關。


    原來真的是這樣。


    包裏的手機一直在震動著,她卻像沒聽到一樣,眼神恍惚。


    繼續遲緩又踉蹌地走在車水馬龍的大街上,步履沉重。


    “溫檸。”不知走了多久,高大俊美的男人出現在她的麵前,皺著眉,下頜線跟記憶中那人如出一轍的緊繃。


    他開口,好看的心形唇一張一合。


    “怎麽自己跑出來了?手機也不接。我不是要你結束後跟我打電話?”


    “安楚暮。”她抬頭,眼眶濕潤紅澀。


    正文 插pter 237 “溫檸,我知道。因為我就是陸辰勛。”


    “哭了?”安楚暮看著她紅腫的眼眶,皺了皺眉,“顧城佑又跟你說什麽了?”


    “多爾呢?”他抬眼在她身後掃視一圈,並沒有發現多爾的身影,“你就這麽一個人在大街上走?他怎麽不跟著你?出事了怎……”


    話還沒說完,溫檸就伸出併攏的五指,覆上了他的眼睛。


    她的目光落在安楚暮的下頜線和嘴唇處。


    安楚暮的唇瓣漸漸抿起。


    他的眼前是溫檸柔軟的掌心,泛著熟悉的清香。


    他知道溫檸這是什麽意思,她在看他的下頜線和唇瓣。


    她在看陸辰勛。


    “怎麽了?”一陣長久的沉默之後,他不動聲色地問。


    溫檸聽到這聲音,驀地眼睫一顫,像是剛從一個夢靨中驚醒。


    她拿下覆在安楚暮眼睛上的手,低聲說:“沒什麽。”


    安楚暮看著她低垂著的眼睛,沒再多問。


    “那走吧。”他說。


    *


    車窗外,路燈昏黃,形形色色的車飛馳而過,道路邊的行道樹疾速如影,像後移動。


    溫檸把自己的右臉貼在車窗上,半合著眼眸。


    冰冰涼涼的觸感提醒著她剛剛聽到的那一切都是真的。


    在夢裏不會有這樣鮮明的觸覺。


    她閉了閉眼,突然有點想笑。


    如果事情的真相是這樣的話,那她和陸辰勛當初你死我活相愛相殺的糾纏又算是什麽?


    她這兩年來所有低暗的情緒和時光又算什麽?


    陸辰勛的死,又算是什麽?


    “安楚暮,我好像欠我前夫一條命。”她依然半合著眼眸,輕飄飄地說。


    陸辰勛因她自殺,因為他以為自己害死了她的父母,還害的她患上抑鬱症。


    但如今看來,這些都是誤會。


    現在看起來,倒像是她欠他一條命。


    安楚暮一個急剎車將車子停在了路邊。


    “溫檸。”他眸中冰凍三尺,渾身散發著冷意,“你別告訴我你又不想活了。”


    車廂內靜悄悄,溫檸微微抬了抬眼皮。


    半晌,她疲憊地開口:“嗯,有點吧。”


    固有認知突然被顛覆的感覺真的很糟糕。


    感覺自己是個蠢到無可救藥的傻瓜。


    安楚暮胸口頓時竄起一陣不可抑製的怒意。


    他冰冰涼涼地看著她,捏著方向盤的節骨漸漸泛白。


    用了極大的力氣忍耐,他最終崩出三個字:“你做夢。”


    然後一腳踩下油門,他以一種極高的車速一路開回了家。


    車子熄火的時候,溫檸仍然是那副疲憊地將頭靠在車窗上的樣子。


    安楚暮眸色深冷,下了車之後拉開副駕駛座車門,直接把她抱下車。


    溫檸也沒反抗的意思,任他抱著,一直到安楚暮將她抱到主臥的浴室,將她放在洗漱台上,然後開始放洗澡水的時候。


    “你要做什麽?”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我看你洗澡?你幫我洗澡?”


    熱氣氤氳中,男人轉身,眸色深沉。


    “我今晚沒心情跟你說話,我睡客房。”溫檸將手指從太陽穴上挪下來,緩慢地跳下洗漱台,往門外走去。


    手腕毫無疑問地被安楚暮捏住。


    溫檸回眸,抿唇看他,眉宇間有些煩躁,但她也沒表現得太明顯,隻是靜靜地看著他,等他開口。


    安楚暮沉默了一會兒。


    “再不說話我就走了。”溫檸淡聲說道,“我有點累。”


    “溫檸。”安楚暮叫她的名字,聲音莫名有些沙啞,“我告訴你,你不欠你前夫一條命。”


    溫檸愣了一下,繼而甩開他的手。


    她像是被觸碰到了情緒的開關,整個人突然激動起來,聲音都尖銳了幾分:


    “你又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安楚暮扶住她顫抖的肩膀,眼神有些複雜。


    “溫檸,我知道,因為。”他眼底漆黑如墨,深似寒潭,“我就是陸辰勛。”


    正文 插pter 238 左臉灼痛似火燒,一如當年做整形手術時的感知。


    溫檸眼底的失控陡然褪去,她怔怔地看著眼前近在咫尺的男人。


    他個子很高,扶著她的肩膀,她微微仰起頭才能看到他的下頜線和嘴唇,以及高挺筆直的鼻樑輪廓。


    熟悉又陌生。


    良久,她開口,眼神和聲音都很平靜,無波無瀾:


    “陸辰勛出車禍那天,我趕到醫院,醫生當場就告訴我,他一定會死。”


    溫檸推開他,抬眼望進他幽深晦澀的眼睛,聲音冷了幾分:


    “安楚暮,我知道你一直都很擔心我的心理病,但是你也不要這麽騙我,這真的很過分。”


    “溫檸。”安楚暮低沉沙啞地開口,目光深沉,“自從我決定跟你離婚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不管我死了還是活著,我都隻能讓你認為我死了。”


    溫檸的目光頓時怔忪了一下,眼皮微斂。


    “那天我看著你自己一腳踩上打碎的瓷片上麵,我才知道在這段關係裏,你有多煎熬。你狠不下心來殺了我,所以你恨你自己。”


    “你動不了手,我可以幫你。所以我自己製造了那場車禍。”安楚暮不鹹不淡地繼續說著,目光平靜,“因為也許我死了,你就不會那麽討厭你自己。”


    “所以,”他頓了頓,正準備繼續說下去。


    一聲清脆的聲響兀自響起,安楚暮愣住,喉嚨裏的字眼沒再發出。


    “啪——”


    手掌狠狠落在男人左臉上的那一刻,溫檸眼眶裏的眼淚同時掉落下來。


    她的掌心都在顫抖,抿著唇堵住在喉腔破土而出的哽咽,她拉開門就往外跑去。


    門框被女人猛力拉開,狠狠地撞擊在浴室的牆壁上。


    她的裙角一閃而過,最終消失在他的視線。


    安楚暮眸光黯了黯,左臉後知後覺地泛起疼痛。


    灼痛似火燒,一如當年做整形手術時的感知。


    當時躺在手術台上,醫生告訴他,他原本的皮囊已經被傷害到無法修復,隻能重新換一張麵孔時。


    他就知道,他將徹底跟過去的一切告別。


    過去的身份,過去的成敗喜怒,過去的……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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