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淵下了馬把頭上的發冠整理好,剛才遊街時那群小娘子們太熱情,拿荷包簪花把他頭發都砸亂了。旁邊溫良恩笑道:“徐兄弟可把這京都的女兒們迷的不輕啊!”徐淵自嘲:“溫兄休要再取笑我了,回家免不了要跟夫人解釋一通。”大夥想起他懼內的傳聞忍不住哄堂大笑,對徐淵添了不少好感。宴會上徐淵第一次看見天顏,隻見他麵容和藹,身材消瘦,胡須花白,穿著褚紅色的龍袍,就像一位尋常的老人家。天盛帝十二歲繼位,從繼位那日開始大盛便陷入戰爭中,打了十六年的仗。他在位這些年勵精圖治,案牘勞形,可謂是一代明君。瓊林宴上新科狀元特地為皇上作詩一首,稱讚皇上英明神武,惹的龍心大悅,賜了一副狀元及第的字。要不說人家能考中狀元呢,拍馬屁拍的都是那麽有文采!榜眼和探花也有不少賞賜,前三名除了金銀外還有宮中禦賜的物品,這些禦賜的東西不能損壞,不能買賣,隻能鎖進櫃子裏做傳家用。瓊林宴結束後外麵天都黑了,徐淵歸心似箭,坐著宮裏的馬車回到家中。一進家門,徐淵跪地給劉翠花和劉老漢磕頭道:“爹娘,兒婿幸不辱命!”作者有話要說:1宋黃裳《贈探花郎》第103章 探花授七品翰林編修,不過授官還得等兩個月後,因為新科進士如果留京都任職,朝廷都會給兩個月的省親假用來安置家裏。路途較遠的南方人假期會延長至三個月。徐淵一大早收拾完帶著謝師禮去陳英府上。陳英下朝剛回來,換了官服兩人在書房碰麵。“好小子!你這幾日在京都可出盡了風頭啊!”陳英滿臉笑容的走進來。這個風頭大部分都是因為他的容貌。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特別是徐淵年紀輕輕就考上了探花,那日他打馬遊街不知道俘虜的多少女子和男子的芳心,甚至有人開始以他為原型寫了話本,聽說賣的還不錯。“老師莫要取笑我了。”“哈哈哈哈,準備的怎麽樣了?”“明日啟程歸家。”“好,為師有幾句話交代你。”陳英坐在書案前拿布巾擦了擦手。徐淵自覺的坐在他對麵,洗耳恭聽。“你知道七品官每年的俸祿是多少嗎?”徐淵猶豫道:“四十五兩奉銀,祿米四十五斛。”陳英捋著胡子道:“不錯,但你可知這京都房價多少錢?”“學生並未問過。”自打入京後便一直住在柴新的院子裏,還沒問過京都的房價,想來是不便宜的。“像你現在住的這棟兩進院子,大概要上萬兩銀子。”徐淵咕咚咽了口唾沫:“那豈不是要不吃不喝幹幾十年才能買到……學生懂了。”聰明人之間往往不需要把話說的太透,徐淵已經明白陳英什麽意思。如今他考中進士,回鄉自然有人捧著大把的銀子贈予他。之前他沒收過,陳英的意思是現在他可以收一些。陳英點點頭:“京都居大不易,你無兄弟幫襯,家中又有年邁的嶽父嶽母。掌握好這個度,莫要被人抓著小辮子,把老家好好安置妥當。”“是!”*“真沒想到咱們這麽快就能回老家了。”劉老漢坐在馬車上,掀著車簾向外張望。劉翠花也是滿臉喜色道:“正好這次回去能趕上嫂子生辰,咱們能在家住些日子呢!”朝廷給了兩個月的假,如今才三月初,到五月才能去翰林院入職。一家人收拾收拾租了輛馬車回了老家。臨走前劉老漢還惦記著自己養的那點雞鴨小狗,柴新從店裏叫了個夥計,每日幫著喂養,他這才放下心來。“奶,咱們又要回大奶奶家了嗎?”劉翠花:“是呀,想沒想大奶奶?”小丫笑著說:“想了!還有二丫姐姐,大明哥二明哥和嫂嫂。”“你倒是都記得。”徐淵道:“咱們先去三爺爺墳上祭奠一下,也算給他報個喜。”“哎……老爺子要是能多活一年多好,看見你高中探花得多高興!”小丫想起了太爺爺,高興的小臉瞬間垮了下來。劉翠花見狀連忙把孩子抱在腿上拍了拍後背。原本他們一家沒打算在冀州停留,結果馬車剛進冀州府城就被攔下,冀州巡撫非要招待招待徐淵。這可是新科進士,入了翰林院的探花郎!前途似錦,此時不搞好關係,等待何時啊?一家人被送到了府衙裏,巡撫大人親自接待的他們。上次還擺著姿態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這次變成拉著徐淵的手不停寒暄。“徐兄弟,我就說你肯定能一舉高中,果然不出我所料哈哈哈哈!”巡撫也姓徐叫徐清台,跟徐淵是本家,他都四十多歲快五十的人,借著這個由頭一直稱兄道弟那叫一個熱乎。徐淵不自然的抽出手道:“徐大人抬愛,晚輩也是僥幸。”“哎~哪裏那麽多僥幸,咱們實力就在這呢,畢竟是冀州的解元,隻是沒連中三元有些可惜……不過探花也是極好的嘛!”“嗬嗬。”徐淵尷尬的點頭。這進士和進士不同,若是普通二甲進士或者同進士,徐清台自然不可能這麽上趕著。但是一甲進士可就不一樣了,如果仕途順風順水用不了幾年就青雲直上。而且徐淵是京官,徐清台想回京已經好幾年了,一直找不到關係,將來指不定還要借他的力呢。劉靈芝他們被安排在後院休息,徐淵則被拉著去吃了一場接風宴,宴會上都是冀州府有頭有臉的人物。裏麵居然還有徐淵認識的人,就是去年中舉時闖入客棧想要招徐淵為婿的冀州商會會長江一峰。江會長上次得罪了徐淵以為他一個小小的舉人算不得什麽,如今見徐淵搖身一變考了進士做了京官,嚇得連忙過來賠罪,全程賠笑生怕惹得他不高興。徐淵還是第一次參加這種場合,雖然知道官場上免不了要應酬,還是膩歪的夠嗆。特別是吃完飯江一峰還自作聰明的送來兩個姑娘。女孩看著才十四五歲,穿著單薄的春衫,怯生生的往他身邊湊。江一峰滿臉諂笑道:“徐大人,這倆丫頭可不是普通的煙花巷柳,這是我的幹女兒,從小養在府裏有專門的人教導琴棋書畫,讓她們陪在你身邊紅袖添香豈不美哉?”徐淵在心底暗暗罵他老不要臉的,上次招他為婿多半也是拿幹女兒做引。“江會長美意在下心領了,家中已有妻兒,這倆姑娘恐怕消受不起。”“你若不方便帶回去養在府外也是一樣的!”江一峰當所有人都是好色之徒,送給巡撫,知府的姑娘就沒見哪個拒絕過。“江會長!”徐淵怒喝一聲。江一峰心裏咯噔一下瞬間醒了酒,冷汗順著鬢角往下流,他雖為冀州商會會長但也隻是個商人,若真惹怒了徐淵,自己的生意恐怕也就做到頭了。“徐……徐大人,你若不喜我馬上讓人把她們帶回去!”說著連忙擺擺手,有小廝拉著兩個姑娘上了馬車。徐淵一甩袖子轉身離開,江一峰腿一軟差點摔倒,嘴裏嘟囔著:“馬屁拍馬腿上了。”*冀州府衙,劉翠花和劉老漢已經歇息了,劉靈芝點著燈手裏拿了本書看的心不在焉,聽見門外腳步聲連忙起身打開門。“回來了?”徐淵點點頭,揮了揮手讓送他回來的小廝下去休息。“喝酒了?”劉靈芝扶著他進了屋,把門反鎖上。“喝了一杯,那群老東西一直勸酒,一口不喝顯得有些不近人情。”劉靈芝浸濕一塊布巾遞給他,徐淵擦了擦臉道:“這麽晚了怎麽還不睡?明天還要趕路。”“嗬,我怕你被妖精捉走。”剛剛扶著他的時候劉靈芝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脂粉味,這會已經打翻了醋壇子。“啊?”徐淵眨了眨眼,見他哥一臉不高興,這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連忙抱住他的胳膊搖了搖:“哥,你胡思亂想什麽呢,要捉也是被你捉走。”劉靈芝哼笑一聲,坐在床上一甩手把布巾扔在窗邊的盆架上。“咕咚。”徐淵咽了口口水,心想有這樣的娘子借他個膽子也不敢在外麵胡來啊!兩人脫了衣服熄了燈,徐淵拍拍他肩膀:“哥,你轉過來唄。”“幹嘛?”“哥~”徐淵在他肩膀上蹭了蹭。劉靈芝歎了口氣轉過身,把他摟在懷裏。“阿淵。”“怎麽了?”黑暗中兩人呼吸交錯,徐淵湊上去想要親吻,劉靈芝按住他肩膀。“你還生我氣呢?我啥都沒幹!還記得那個冀州商會的會長嗎?今天接風宴上又有他,他帶了兩個女孩要給我,被我拒絕了。”“阿淵……”雖然徐淵什麽都沒做,劉靈芝心裏還是有些不是滋味。大概是心理落差變大,以前徐淵要依靠他,如今已經能獨當一麵,而自己被女子的身份限製住什麽都做不了。特別是一想到有女人靠在他身邊,劉靈芝就壓抑不住心中的怒火,恨不得把那些人撕碎。這種感覺太糟了,他有些喘不過氣。徐淵發現他不太對勁,連忙起身拉起劉靈芝道:“哥,咱們倆有好長時間沒聊天了,你心裏有話一定要跟我說,咱們約好的沒什麽話不能說。”“阿淵,要不……你還是正經娶個娘子吧。”徐淵打了個冷顫,以為自己聽錯了,不可思議的問:“哥……你說什麽呢?”劉靈芝低著頭道:“我畢竟是個男人,不能給你生兒育女,將來如果不小心暴露身份沒準還會影響你的仕途。就算不暴露身份,我屠戶女的身份惹得你被京城人取笑,現在你心中有我可能不在乎,若是將來你厭棄我了,那我便成為你眼中刺肉中釘。我不想你終有一日恨我……”“你便是這麽看我的?”“沒有,我……”“劉靈芝!”這是徐淵第一次連名帶姓的叫他,劉靈芝驚訝的抬起頭看著他。徐淵氣的渾身顫抖,“你若因為我考中進士怕我變心,我大可不要這功名!”“別說傻話。”“我沒有!”徐淵抹了把眼淚,“名利與我如糞土沒什麽兩樣,這輩子你和爹娘小丫才是我最重要的人!你若離開我,那我……我便一頭撞死得了,還當什麽狗屁官!”徐淵越說越委屈,忍不住哇的哭出聲來。劉靈芝知道自己把他傷著了,連忙把人抱進懷裏:“我錯了,都是我魔障了。”“你……你怎麽能那樣想我……我……我這麽心悅你……”徐淵哭的抽抽搭搭,握著拳頭捶打他肩頭。劉靈芝也紅了眼眶,他害怕啊,這麽好的阿淵,他怕自己留不住。“是哥錯了,咱們這輩子活著在一起,死了也不分開!”“你發誓!”“我發誓!我劉靈芝這輩子都不與徐淵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