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靈芝伸手幫他擦掉眼淚:“昨天不都說好了,怎麽又哭了。”徐淵扁扁嘴說不出話,他不是個多情善感的人,小時候在家受了那麽多磋磨都沒哭過,如今竟然連短暫的離別都忍受不了。“我擔心你……”劉靈芝伸手拍拍他後背:“別胡思亂想了,好好考試等哥賺錢回來帶你去吃翔雲樓的桂花雞。”門外突然有人敲門。兩人趕緊分開,徐淵擦擦臉起身去開門,敲門的居然是齊銘。“有什麽事嗎?”齊銘略有些矜持的說:“我這幾日結識了幾位朋友,都是各個縣的案首和才子,今日要在聽雨樓舉辦詩會你去嗎?”“我不擅長作詩,就不去湊熱鬧了,你可以問問別人去不去。”齊銘被駁了麵子有些不高興,不過兩人平日裏沒什麽交情,人家不願去也沒辦法。至於其他人,這泗水縣的幾個考生還沒有能入他眼的呢。“你不去就算了。”齊小少爺一副你錯過了好機會的模樣,昂著頭走了。徐淵有些哭笑不得,自己好像跟他還不太熟吧。劉靈芝背著包裹走出來疑惑的問:“他來幹嘛?”“說是認識了幾個才子,辦了詩會問我去不去。”劉靈芝警惕道:“咱可不去啊!忘了三爺爺給咱講的那個摔斷腿的考生,這姓齊的小子一看就沒按好心。”“放心吧,我不會去的。”劉靈芝還是不放心,一時之間又有點後悔自己這麽衝動,不等著大郎考完再去走鏢。徐淵看出他的顧慮推著他道:“我能照顧好自己,你快去吧,不然我都白哭了。”把人送到大門口,劉靈芝一步三回頭,直到兩人看不見彼此,徐淵才歎著氣回了屋子。“徐兄弟,你娘子幹嘛去了?”張進元一大早起來就看見兩人在分別,氣氛太過纏綿沒好意思上前打擾。“啊……家裏有點事,我讓他先回去了。”“那你一個人行嗎?要不然這幾日過來跟我們一起吃飯?我哥做飯可好吃了!”徐淵笑著婉拒了:“不用了,我也會做飯,家裏什麽都有,東西不吃回去的時候都放壞了。”張進元點點頭:“你娘子走了,就剩你一個人,要是有事就喊我啊,千萬別不好意思。”“好。”這張家兄弟倒都是熱心腸。“一篇聖諭廣訓學了半年你都背不下來,還讀什麽書?幹脆回去跟你爺奶種地吧!”院子裏又傳來彭大哥的嘔吼聲,徐淵和張進元無奈的笑了笑。府試成績還有幾日才能下來,這幾天大夥都提心吊膽心情焦慮,彭雲安也不例外。其實彭雲安書讀的不錯,就是欠了幾分運氣。他同張秀才差不多,都屬於到了臨考時發揮不好,加上年紀大了記憶力也不行,每次都差一點錄取。彭家在楊柳鎮上算是富戶,家裏有幾十畝田地和兩間鋪子,即便這麽好的條件,供一個讀書人都略有些吃力。他今年已經三十歲了,男子到了而立之年還沒有自己的事業,讀書靠著父母和嶽家幫襯。這次若是再考不上,他便不打算再考了,好好培養兒子,讓他繼續自己未完成的事業。彭雲安的兒子叫彭宇,今年十三歲,剛念完四書五經。原本在鎮上跟同齡的孩子比還算不錯,結果一出來才發現,比兒子還小的孩子都已經考上童生了,更別說身邊就有徐淵這樣天賦極高的例子。府試結束後彭雲安開始瘋狂的逼迫兒子讀書,每日幾乎天不亮就叫兒子起床,一直讀到深夜才許孩子去睡覺,生生把孩子逼的逆反了。“爹……我真背不下來,你別逼我了。”彭宇低著頭,一臉的苦大仇深。“我怎麽生了你這個沒用的兒子!你看看那安陽縣案首,比你還小一歲都考上童生了,這次估計還能考上秀才。再看看隔壁的徐淵,隻比你大兩歲,也拿了縣案首!”彭宇喏喏的說:“我又沒長了人家那麽會讀書的腦袋,爹爹不是也沒人家考的好麽……”“你說什麽?!”彭雲安氣的一個頭兩個大,撿起炕上的雞毛撣子抽在他後背上。“哎喲!爹你講不講理!我又沒出去貪玩,整日讀這勞什子書,背不下來我有什麽辦法?你還不如讓我回去種地,好歹能幫爺奶幹點活!”“種地有什麽出息?”“那也總比把時間和金錢都浪費在讀書上強!”這話紮了彭雲安的心,他這些年讀書考試上花了家裏不少錢,同胞的兄弟們心中早有怨言,可沒想到自己兒子也是這麽想的……彭雲安一時間好像老了十多歲,癱坐在炕上。“爹……”彭宇知道自己說錯話了,有些心虛的看著他。彭雲安擺擺手苦笑道:“你說的對,既然咱爺倆都不是讀書的料,還堅持個什麽勁兒,這次不中便回家種田吧。”*劉靈芝來到鏢局時,一群人正在忙活著裝車。這次運往隴西關市一共三千匹布,其中上等的絲綢有五百批,高檔的錦緞八百匹,其餘都是普通的布料。這三千匹布可不是小數目,每輛馬車裝三百匹,整整裝滿十車,加上兩輛備用的馬車,一共十二輛車浩浩蕩蕩的排了一條長龍。四月多雨,布匹怕潮濕,車上的貨用幾層油布蓋好,拿繩子捆結實了。陳四海掐著腰在旁邊監督夥計們幹活,布莊的老板也邊看邊點頭,這順風鏢局就是比那些小鏢局要正規許多,看著也安心。待車全部裝好後布莊老板從懷裏掏出五張百兩的銀票遞給他,這是定金,等到了隴西那邊,收貨方還要再交一千兩的運費,一趟下來能賺一千五百兩銀子。“這一路就麻煩陳二當家的了,在下就預祝鏢局一路順風!”陳四海抱拳:“一定安全把貨送到。”劉靈芝等布莊老板離開才走上前去:“二當家的。”“你來啦,一會就準備走了,東西都準備齊了嗎?”“嗯。”也沒什麽好準備的,就帶了兩身換洗的衣服,還有幾兩銀子。原本劉靈芝一兩銀子都不想帶,鏢局裏管吃管住,出門在外拿錢怕丟了。徐淵不同意,怕他有急用錢的時候,強行給他塞了五兩銀子。“你這身衣服不行,等會我讓豆子給你拿套咱們鏢局裏的衣服。”劉靈芝見其他人都穿著同樣的衣服,身上印著順風的字樣,頭上帶著布帽,後背還背著鬥笠。沒一會一個年紀不大的小夥計跑過來:“靈芝姐是吧,這是我們二當家的給你準備的鏢服,裏麵有換衣服的地方。”劉靈芝從他手裏接過衣服,入手很沉,比尋常的布料厚了許多。夥計笑著跟他解釋:“咱們這衣服是專門走鏢穿的,布料都是加厚的,尋常的刮刮碰碰都不怕,下雨天還能防潮。”“多謝。”劉靈芝拿著衣服去了鋪子裏,陳四海居然還挺貼心的,讓人特意做了身女裝短打,穿在身上既合身又利索,打起架來也方便許多。旁邊還有一個帷帽,帶上剛好遮住他上半張臉,臉上再圍上布巾,從遠處看妥妥的一個颯爽英姿的女俠!劉靈芝滿意的背上刀走了出來,迎麵正好跟錢五盧青還有一眾夥計撞上。穿著這一身行頭,強大的壓迫感唬的他們集體失了聲。盧青悄悄問:“老五,二哥這是在哪聘了個武行高手回來?”錢五欲言又止,心想這就是你上次要偷看的美人啊……第46章 這一趟去隴西走鏢一共去了十七個人,除了每輛車上一位鏢師外,還帶了會做飯的夥計。一路長途跋涉,期間肯定有一大部分時間要露宿野外,有個會做飯的廚子,他們也能吃口熱乎飯。劉靈芝被分到第二輛車上,跟他一起的是個年紀比較大的鏢師姓吳,大夥都叫他吳伯,陳四海特意找了個老鏢師帶他入行。吳伯四十出頭,個子不高因為常年走鏢曬的皮膚黝黑,嘴裏也常叼著個煙袋,讓劉靈芝想起劉老漢,覺得很有親切感。可千萬別覺得押鏢簡單,這裏麵門道多著呢,既要會看天氣,又要了解路線,還能審時度勢判斷出這條路有沒有危險,遇上危險時沉著冷靜的處理。陳四海之所以能升到鏢局二把手,除了經驗豐富就是其他都做的很好,加上他會些功夫,帶鏢也安全。畢竟這一隊兄弟跟著他走鏢,哪個出了意外都沒法跟他們家裏交代。出了府城,車隊順著西北方向一路前行,同車的吳師傅見劉靈芝是女娃並沒有看輕,反而把路上需要注意的事講的很詳細。能被安排在前麵車上說明這姑娘本事絕對不小。畢竟一但遇上劫匪,最先遭殃的就是前頭這幾輛車。陳四海安排好路線就跳下車,來到劉靈芝的車上。“怎麽樣,還適應吧?”“嗯。”劉靈芝點點頭。陳四海呲牙一笑:“老吳,好好教教他,這小……姑娘了不得,身上的功夫好著呢!”“知道了,二當家的。”“你也好好學,這趟跑完長長見識,下次再有短途可能就要自己跑了。”“好。”劉靈芝不善言辭,大概跟他從小女裝劉翠花不讓他多說話有關,除了特別相熟的人,基本上惜字如金。車隊過了晾馬台,前頭的路便不好走了,前幾日下過幾場雨,路麵被車輪壓的凹凸不平,坐在車上顛的人屁股疼。錢五有痔瘡,每次走這條路都疼的罵罵咧咧,這次出門前還特地讓相好的給縫了個厚墊子,依舊顛的不輕。身邊的盧青一臉壞笑:“老五,你這痔瘡有空去郎中那治治,不然像上次是的裂開流一褲兜子血,被人當成小娘子來了葵水。”“滾犢子,能治我不治啊,前陣子去郎中那看,老頭說要給我把痔瘡割了去,我見他老眼昏花別手一抖把我的家夥事割壞了,以後還怎麽傳宗接代?”盧青咯咯的樂:“誒,你說咱們這次同行的小娘子萬一路上來那個了怎麽辦?別打起架捂著肚子哭。”錢五朝前車張望:“也不知道老大怎麽想的,非的把她招進來。”“這姑娘你認識啊?”“嘖,上次咱們去泗水縣押鏢住大通鋪,記得不?”“有點印象。”錢五撓撓耳朵:“大通鋪裏有個娘們,就是她。”“好家夥!”他不知道錢五跟她交過手,隻知道這姑娘家裏心夠大的,居然敢帶著女人住大通鋪,所以印象深刻。“這姑娘厲害著呢,你沒事最好別去招惹。”盧青有些不屑:“一個娘們,厲害能厲害到哪去。”“我可提醒過你了……”挨了揍別怪我。後麵的話錢五沒好意思說,反正自己吃過虧長記性。*楊氏壽辰這日沒大辦,隻在家裏擺了兩桌好菜,叫上親朋好友一起吃了頓飯。小劉氏特地給老太太蒸了壽糕和壽桃,壽糕是用糯米摻白麵做的,裏麵撒了白糖,豆沙還有大棗,上麵用紅紙貼了壽字,聞著香噴噴的,又好看又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