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飽沒?再陪我吃點。”劉靈芝搬了兩個小凳子,坐在鍋台旁邊吃起來。徐淵摸著圓滾滾的小肚子:“飽啦,吃了兩塊饃呢。”白麵摻著玉米麵做的饅頭又香又甜,在劉家屯的時候,哪吃過這麽好吃的饃。等劉靈芝吃飽飯,徐淵又麻利的端下去收拾。看的劉靈芝有些不好意思:“你放這吧,等我娘回來再收拾。”“嬸子出去忙一天,晚上回來很累了,我閑著也是閑著,幫著幹點活她能輕快一些。”劉靈芝摸著鼻子,頭一次覺得自己有些不懂事,以前吃完飯碗和筷子都扔在鍋裏,等娘回來收拾,卻從沒想過娘出去一天累不累。“我跟你一起收拾!”劉靈芝見他個子小,鍋蓋拿不穩,直接伸手過去幫忙。徐淵刷鍋洗碗,末了還把鍋蓋和鍋台擦幹淨。整理好廚房又回到兩人睡的臥室,疊好被子扯好炕席。劉靈芝則拿起笤帚趕緊掃地,生怕自己幹慢了,活都被徐淵搶走。等兩人把屋裏屋外收拾幹淨,太陽已經掛在半空了。今天難得是個好天氣,徐淵又是第一次來鎮上,劉靈芝打算帶他出去玩玩。臭著臉換了身女孩穿的衣裙,又把頭發挽成雙髻,用圍巾圍住脖子。“我這樣穿是不是很難看?”劉靈芝不高興的拽著裙子,沒辦法,娘說過隻要他出門必須做女娃的打扮。“不會,哥穿什麽都好看!”徐淵瞪著亮晶晶的眼睛,不像說假話的模樣。劉靈芝抿嘴一笑,從自己的百寶箱裏摸了幾文私房錢,這些都是平日幫他娘出去買東西剩下的零錢,被他貪汙了。“走,哥帶你溜達溜達。”出了胡同往前走就是南市,這裏住著的都是普通老百姓,兩旁的鋪子也大多簡陋,賣的東西都是日常用的,價格在一文到幾文不等。劉靈芝拉著徐淵邊走邊介紹:“這一片的鋪子是花錢租用,路邊那些擺在地上的攤位,一天要交三文錢的人頭稅。”擺地攤的基本都是村裏來的,賣的東西也都是農家山貨。兩人走到一處賣炸糕的攤子停下,劉靈芝花了兩文錢買了兩塊油炸糕,用油紙包著遞給徐淵一塊,兩人邊走邊吃。“過了這趟街就到了西市。”這邊明顯要比剛剛的南市看著幹淨些,路上的行人穿的也是整整齊齊,兩旁的鋪子更是井然有序,門口都掛著招幌。這邊的鋪子大多也是租的,而且價格要比南市高不少。當初劉老漢不理解妻子為何要花大價錢租這邊的鋪子。劉翠花笑而不語,西市街坊住的大多都是商戶,花錢買肉吃不心疼。南市都是窮人家,誰舍得沒事花十幾文錢買肉吃啊。劉靈芝伸手指:“看見前頭那個紅色的幌子沒?那就是咱家的豬肉鋪子。”兩人牽著手剛要走過去,突然發現一群人朝他家的鋪子圍了過去,離老遠就聽見劉翠花的哭喊聲:“快報官呐,殺人了!”第九章 劉靈芝聞聲撒腿就往前跑,推開圍觀的人群看見他爹滿頭是血的躺在他娘懷裏。“爹!爹你咋了?”徐淵也跟著跑過來,看見那一頭鮮血頭皮都麻了。旁邊有好心人喊了嗓子:“先別管其他了,趕緊把劉大哥送醫館才是要緊的!”劉翠花這才反應過來,趕緊起身要扶起老頭子去醫館,可是她腿都嚇軟了,扶了幾下沒有力氣。劉靈芝直接蹲下,抓著他爹的胳膊把人背起來朝著醫館跑去。劉翠花擦了把臉上的眼淚:“大郎,你在這看著鋪子,嬸子跟你靈芝姐去醫館。”徐淵點點頭,撿起地上的掉下來的豬肉放回攤子上,沉著臉進了鋪子裏。旁邊圍觀的路人有不清楚原委的,紛紛打聽到底出了什麽事。“還能是誰,又是那潑皮麻六欺負老實人唄!”隔壁賣醋的大嫂說道。這個麻六在西市是出了名的潑皮無賴,仗著自己有個當捕快的姐夫,東家沾點,西家蹭點,平日裏偷雞摸狗沒個正事。大家惱歸惱但也不願意跟他鬧翻了,畢竟民不與官鬥,最多捏著鼻子躲他遠點。“今個一早,劉大哥家剛開門,那麻六就領著幾個混子過來打秋風,拿了十文錢要買三斤肉。”正常一斤豬肉二十文,三斤豬肉就是六十文,十文錢夠幹嘛的?劉老漢為難的說:“六爺,咱這都是小本買賣,要不給您割一斤肥肉,錢就算了吧。”誰成想那麻六不幹,非要三斤上好的豬肉,不管老兩口怎麽說好話都講不下情麵。沒辦法劉老漢隻能認栽,歎著氣割了三斤肉,還沒上秤稱,麻六就說他家稱不準,還要再加上一個肘子。劉翠花立馬火了,欺負人欺負的未免也太過分了!他們倆人五十歲的人,起早貪黑賺兩個錢容易嗎?白給你二斤多的豬肉不算完,還想多要一個肘子?!那一個肘子三斤多沉,能賣六七十文呢!“不賣了,不賣了!今天收攤!”劉翠花把稱上的豬肉搶下來放回攤子上,揮手讓劉老漢關門。結果麻六擋在門口不讓他門關,旁邊幾個混混罵罵咧咧的過來要拿肉。劉翠花氣的拿起殺豬刀比劃:“我看誰敢動俺家的肉!”她這副模樣倒真把幾個混混嚇住,放下手裏的豬肉退到一邊去。麻六在這街上橫行霸道慣了,什麽時候受過這窩囊氣,撿起案板上的秤砣就朝劉老漢的腦袋砸了過去。那秤砣可是實心的鐵疙瘩,砸這一下還了得?血嘩啦啦的順著額頭流了下來。麻六見事不好,撒腿就跑了。“這個麻六也太過分了!若是劉大哥有個三長兩短,剩下那娘倆怎麽辦呐?”“誰說不是呢,也就是仗著劉大哥家沒兒子,欺負了白欺負。若是敢碰我家那口子,我那倆兒子非跟他拚了命不可!”這個年代就是這樣,家裏男丁多,出去氣粗嗓門也大,劉家沒了三個男丁,如今孤兒寡母的,做生意免不了要受氣。坐在裏麵的徐淵握緊拳頭,恨自己不能一下子長大給叔嬸撐腰。*劉靈芝背著他爹一路小跑到醫館,坐診的郎中見狀趕緊過去把人接下來,扶到裏屋的木板床躺下,讓身邊的學徒快去拿止血的傷藥來。劉翠花到底是個女人家,遇上這麽大的事一時慌了神隻會哭。看著麵如金紙的老頭子,心裏一陣恐慌,若是劉老漢沒了,他們娘倆以後可怎麽活啊!醫館的學徒端來熱水和傷藥,郎中趕緊把止血的藥灑在傷口上,拿幹淨的布巾把臉上的血擦幹淨,虧得秤砣砸的有些偏,隻在眼眶上磕出一條兩寸多長的傷口。若是再遠一寸砸在太陽穴上,便是大羅金仙也救不回來了!郎中又開了兩附補元氣的藥,讓徒弟拿去煎,喂過藥後劉老漢終於緩了過來。“娘,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劉翠花斷斷續續把事情的經過跟兒子說了一遍,劉靈芝聽完起身就要往外走。嚇得劉翠花一把拉住他:“幺兒你幹啥去?”劉靈芝氣的眼珠子都紅了:“娘你放手,我殺了那個滾蛋去!”劉翠花哇的一聲哭出來:“娘可就剩你一個了,你要是再有個三長兩短娘就不活了!”“爹這傷怎麽辦?就這麽算了?!”劉翠花也恨,恨不得拿刀剁了那幾個潑皮,可沒有辦法啊,告官告不贏,人家有當捕快的姐夫,打又打不過,這口氣隻能當啞巴咽下去。旁邊的郎中也跟著歎氣,這種事見得多了也就見怪不怪了,麻繩專挑細處斷,苦難專挑老實人。到了傍晚劉老漢才醒過來,砸這一下屬實不輕,頭昏眼花,胃裏直翻騰,剛坐起來就吐了一大口藥湯。“爹,你醒了!”劉靈芝趕緊湊過去拍了拍他後背。劉老漢有氣無力的問:“你娘呢?”“牛車還在鋪子後麵,肉也在外麵擺著,娘說把東西拉家去再來接咱們。”劉老漢閉著眼睛點點頭。沒過多久劉翠花趕著牛車回來,結了藥錢,帶著爺倆回了家。徐淵坐在堂屋燒火,聽見牛車聲就趕緊迎了出來,跟著劉靈芝一起扶著劉老漢進了屋躺下,劉翠花一進門就聞到飯菜的香氣,屋裏熱氣騰騰的,鍋裏還預備了熱水,心裏安慰了不少。“嬸,叔好點了嗎?”徐淵小聲問。“郎中讓他養著看,興許三五天就沒事了。”當然也說了不好的,怕腦袋裏麵砸出血,如果挺過這幾日,人才算安全。劉老漢躺在炕上,頭暈起不來,劉翠花喂了他幾口米粥,喝完沒一會又吐了,不敢再喂他吃別的了。娘仨一天沒吃東西,這會也沒什麽胃口,劉翠花逼著兩個孩子吃了饅頭,就讓他們早早去休息。劉靈芝今天難得聽話,沉默的洗了腳,脫了衣服鑽進被窩,背對著徐淵肩膀微微抽動。“哥,你別哭了……”伸手輕輕拍了拍劉靈芝。“我沒哭。”劉靈芝啞著嗓子不承認。任誰碰上這種事都咽不下這口氣,平白無故被人砸了頭,差點要了他爹的命!劉靈芝恨不得拿刀子捅死那個王八蛋。徐淵知道他心裏難受,其實自己也難受,還有一絲擔憂,萬一劉叔真出了什麽事,會不會把他送回劉家屯,好不容易逃出來,再讓他過那種日子……徐淵閉著眼都不敢想象。*第二天一早,劉翠花天沒亮就起來了。其實昨天夜裏一宿都沒睡,生怕夜裏劉老漢發病,兩隻眼睛熬的通紅。幸好這一夜劉老漢安安靜靜,一覺睡到天亮。“什麽時辰了?”劉老漢也醒了,扶著炕沿要起來,劉翠花趕緊給按了回去:“你快躺下,郎中不讓你起來。”“那肉怎麽辦?”昨個剛宰的一頭豬,雖說天冷了豬肉放不壞,可若是放久了不新鮮了也不好賣。“你還管肉?要不是為這幾斤肉,能遭這麽大罪嗎。”劉翠花腸子都悔青了,不就是一個肘子,給他就給了,何苦跟他硬碰硬呢。話是這樣說沒錯,可他們是做生意的,一次讓那潑皮得了甜頭,下次他還敢來,以後生意還做不做了。劉老漢歎了口氣,讓劉翠花給他續個煙袋。“腦袋還疼嗎?”劉翠花搓了煙葉給他點著。“還行,就是有點暈。”“快把我嚇死了,流了那麽多血。”劉翠花再潑辣,說白了也就是個沒什麽見識的農家婦女,哪敢跟那些潑皮無賴耍橫,這次可把她嚇得不輕。劉老漢吧嗒抽了口旱煙:“不礙的,這也就是我這幾年歲數大了,年輕十歲,我非揍那混小子一頓不可。”“瞧把你能的,要是咱們大郎二郎三郎活著,哪輪到這小子來撒野?”提起這個劉翠花又是一陣難過,眼淚止不住的往外流。劉老漢也難受:“別說了,以後再看見他們躲著點。”老兩口正說著話呢,就聽見外屋傳來的聲音,劉翠花摸黑點著油燈端著出去,見徐淵已經早早起來,正在燒火做飯呢。“怎麽起這麽早?”“嬸,我睡不著。”徐淵也半宿沒睡,一直擔心劉老漢的身體,更擔心自己的未來。“叔怎麽樣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娘子凶猛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998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998並收藏娘子凶猛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