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深夜。  他看著躺在自己身側的莫驚春,今夜靠著他的死纏爛打,莫驚春不得不答應了深夜留宿的事情,但是莫驚春麵子薄,肯定是不願意在宮中光明正大留下來,於是,便隻能在東府。  但是在東府也沒什麽差別。  正始帝像是上了癮,又像是在發什麽癲狂,抱著莫驚春又啃又是咬,仿佛是什麽甜滋滋的存在,又像是什麽吸引人的珍寶,直到將其溺死在懷中都不肯撒手的程度,讓莫驚春幾乎喘不過氣來,眼睛紅通通,可憐又可愛地雲睡過去,如果不是正始帝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莫驚春已經沒有動靜了,他可能還會繼續……  正始帝往後捋著自己的頭發,看著莫驚春眼角的微紅,沉默了片刻。  他確實做得過分了些。  帝王隨手將莫驚春身上的被褥蓋得更嚴實了些,然後赤著腳下了床,走到桌邊,給自己倒了杯水。  咕嚕咕嚕的水聲很細微,但困頓至極、躺在床上的人還是驚覺,掙紮著睜開眼。  眼睛腫了。  這是莫驚春的第一反應。  然後,他羞恥地意識到,在他昏迷過後,陛下已經將他的內外都整理幹淨了。  莫驚春真的很想掩麵歎息 。  陛下……今夜就跟瘋了一樣,折騰得莫驚春死去活來,分明已經不可能再進一步,卻還是緊緊相逼,讓莫驚春的尊嚴都險些碎了一地。  他又是羞惱,又是意識到正始帝不在床上。  莫驚春艱難地翻了個身,看到一道人影沉默地坐在桌邊。  莫驚春喃喃地說道:“您起來作甚?”  那人笑了笑,“做了個夢。”  夢。  莫驚春的意識更清醒了些,他眨了眨眼,掙紮著坐起身來,卷著被褥,坐在床上看著陛下。在更換姿勢的時候,那些酸痛的感覺讓得莫驚春不由在心裏將公冶啟小人戳了幾下,麵上還是鎮定地說道:“陛下,您究竟做了什麽夢?”他的聲音沙啞卻是輕柔,聽起來非常溫和。  公冶啟猶豫了片刻,清冷的男聲才再響起來,“我夢到,我將夫子吃了下去。”  莫驚春微頓。  而公冶啟既然打開了話匣子,卻也沒有停下來的可能,“我夢到,夫子的屍體躺在我的懷中,我的心中恨極又累極,想要將礙眼的滿朝文武都殺了,卻又記得你說,為時未晚,我將您抱去長樂宮,卻沒壓住瘋狂的本性,一點,一點地將夫子給吞食了,然後……”  那殘亂的屍骸,被燒作了一捧灰。  公冶啟這才清楚地看見,其實人體在最終湮滅成灰燼時,其實也是一個壇子能裝得下的。  他一點,一點地將骨灰盛放在壇子裏,然後……  帝王沒有意識到,他的雙眼仿佛回歸了先前的暴烈殘忍。  莫驚春下了床,仍舊是抱著那一床被褥,他懶得再去找衣物,拖著那長長的被褥下來,緩緩地走到正始帝的跟前,然後在陛下的前麵蹲了下來,抬頭看著陛下的一雙眼,“陛下不是說,那隻是夢嗎?”  正始帝驀然看著莫驚春,“那當真是夢嗎?”  莫驚春毫不猶豫地點頭,“當然是夢。”  甭管是前世還是其他,可是沒有發生的事情,或者是再也不能發生的事情,那當然是虛幻的,不存在的東西,即是夢。  至於合理,或者不合理……  莫驚春這些年來經曆的種種事情,已經非常之不合理,他已經懶得再去想那些事情了。  正始帝低低笑了起來,“看來,夫子其實知道寡人在說什麽。”  莫驚春:“陛下說笑了,臣可不是陛下肚子裏的蛔蟲,哪裏會知道您到底做了什麽夢。隻是臣覺得,不管您到底是夢到了什麽,難道明春王那狗屁的詛咒,您就會放在心上嗎?如若您將明春王的詛咒,將這所謂的夢境放在心上的話,那臣才會真正瞧不起您。”  正始帝的手指掐住了莫驚春的臉,“夫子,您可是說了不得體的話。”什麽“狗屁”,這可不是尋常莫驚春會說的話。  莫驚春含糊不清地說道:“臣說得沒錯。”  公冶啟歎了口氣,難得露出了苦悶的神情,“即便那是夢,但是醒來的時候,終究會有無法滿足的感覺……”就仿佛夢裏的那個公冶啟,也附著在了他的身上。  讓正始帝再度感受到那種不理智的,殘酷的,暴戾的瘋狂。  醒來的失控,再到在天牢的醒來,期間的事情,幾乎是回想不起來的,仔細沉思,隻殘留下一片血紅。  那如此熟悉的殺意,正停留在正始帝的心尖。  那種遺憾的痛苦,也同樣讓帝王久久不能忘懷。  公冶啟其實非常不滿意今日在勸學殿的說辭。  在他看來,這非常不得體,而且也不夠完美。  帝王籌謀了這麽久,要讓莫驚春答應,定然是要算計好一切,做好萬全的準備,如果莫驚春不答應,那自然還會有後招,可先前的事情,讓正始帝的行事都失了些法度,居然在勸學殿的時候,就毛毛躁躁地提出了請求。  誰成想,之前一直百般拒絕他的莫驚春,在猶豫了片刻後,居然答應了!  這在正始帝在狂喜後,心裏浮現出來淡淡的不滿足。  他為此所做好的種種計劃全部都被推倒了,一個都用不上。  莫驚春冷不丁地打了個寒顫。  雖然他什麽都不知道。  見陛下多少被勸慰住了,莫驚春這才裹著被褥站了起來,伸出來一條赤裸的胳膊,想要去討水喝。  他當然也口渴,尤其是喉嚨,焦灼得很。  正始帝看著那截胳膊,下意識伸手摩挲了兩下。  莫驚春被他鬧得癢癢的,差點將倒好的茶杯丟在地上。  “陛下。”他無奈地說道。  正始帝忽而說道:“夫子,您說,如果真的有前世的話,寡人還會坐上皇位嗎?”  莫驚春一手拿著茶杯,一手扯著被褥,有點艱難地在椅子上坐下來,然後歎息了聲,“陛下難道會在意自己是不是皇帝?您從前不是一直說,其實您並不在意這皇位上,是不是您。”  正始帝坦然地說道:“寡人確實不在意誰是皇帝,也不在意自己是不是皇帝。但是,寡人不要,和被趕下來,是兩碼事。”他看向莫驚春,似笑非笑,“而且依著寡人的脾性,最是不喜有人壓在寡人的頭頂上。如果不做皇帝,那我肯定也不會留在這裏。”  莫驚春:“臣倒是覺得,如果有所謂的前生今世的話,您肯定還是皇帝。畢竟先帝那麽寵愛您,如果皇位不留給您的話,怕是他死後也不安心。”  正始帝淡淡地說道:“父皇是寵愛我,但對他來說,最重要的還是天下朝綱。”  莫驚春笑,“可您不也很重要?不然,依著您這情況,先帝選擇其他人,豈非是更好?”  帝王拄著下顎,沉吟了片刻,“其實也還有個原因。”  莫驚春挑眉。  正始帝:“寡人一直都不希望夫子過分內斂壓抑,可偏生這一手促成的人是父皇,不管是為了寡人,還是為了平衡莫家的勢力,都過分苛待您了。”他的語氣淡淡,從此中,也分辨不出帝王的情緒,可是能說出這番話,好歹是說明,正始帝是在乎的。  莫驚春:“……這些都過去了。”  正始帝搖頭:“是過去了,可寡人的心裏有些過不去罷了。但,也並非說,寡人便恨上了先帝。隻不過是有種,覺得他也從神壇走了下來,也不過是個人。”先帝和陛下的關係太過緊密,正始帝也非常敬重先皇,即便他從來都不曾流露,可是孩子怎麽會不仰慕親近的長輩?  莫驚春沉默了良久,這才打破了寂靜,淡笑著說道:“臣的父親曾經說過,孩童的長大,便是在擊碎心中對於長輩的憧憬和仰慕中,一步步走過來的。臣是如此,您也是如此。”  長輩當然還是要親近,在乎。  隻是未必他們的話都是正確,也未必走的路就是對的。  莫驚春並不想聊這個沉重的話題,轉而提起剛才還未說完的話,“如果有前世,臣相信,您還是一個好皇帝。”他緩緩地說道。  正始帝朗聲大笑,“那可沒有什麽可能。”他看著莫驚春,卻更像是在看著他身後那片濃重的鬱色,“寡人必會是個喜怒無常的暴君。”  他摸了摸下顎,總覺得是不是需要開始留胡子了。  像是先帝那樣的飄逸胡須,也是不錯。  但正始帝又想起莫驚春很喜歡在事後窩在他的懷裏,然後迷迷糊糊的各種亂蹭,如果真的留了胡子的話,那肯定會在莫驚春的皮膚留下磨蹭的痕跡。  那還是算了。  正始帝想到這裏的時候,又有點手癢。  他起身,走到莫驚春的跟前坐了下來,然後將腦袋靠在莫驚春的膝蓋上,項圈的位置咯到莫驚春的皮肉,但那種感覺不再是那麽刺痛。  莫驚春逐漸熟悉了正始帝脖頸上的項圈。  盡管那道束縛,看起來總是有些別樣的奇怪,可是終究還是會習慣的。  他的手指摩挲著那處,然後揉著陛下的頭發。  絲毫沒有自己在撩撥老虎須的感覺。  正始帝隱忍地說道:“夫子撫摸的手法,很像是在擼著什麽動物。”  莫驚春:“臣可沒有養什麽奇奇怪怪的小動物。”家裏那麽多的寵物,名義上,至少全部都是歸屬於莫沅澤的。  正始帝:“那以後,夫子要是養什麽小動物,那寡人就將它們都拆了。”  莫驚春:“……”他自然知道陛下所說的話,就是如同字麵上那樣。  “……好姑娘算嗎?”  “她可實在不該叫好姑娘,而是該叫壞姑娘。”  正始帝惱怒。  莫驚春好笑地說道:“那可不能怪她,誰讓陛下總是肆無忌憚地亂飆殺氣?偏生好姑娘對這些最是敏感。”  不然怎麽算得上是好馬?  尋常的馬匹在感覺到殺意和危險的時候就會四散跑開,可是好姑娘卻是不進反退,叼著莫驚春的袖子不肯離開,直接擋在他身前的也有。  正始帝很使勁地哼了一聲。  這讓莫驚春臉上的笑意難以掩飾,忍不住笑得更加開懷。  莫驚春的手指還在正始帝的墨發間穿行,很快就看到陛下的腦袋動了動,然後鑽到了被褥裏去,直接肉和肉相貼。  莫驚春在被褥下是赤裸裸的,沒有穿衣裳的。  被正始帝這個動作嚇得險些跳了起來,特別是大腿上滑溜溜的感覺,尷尬得臉色都要爆紅。  莫驚春想走,可是正始帝卻牢牢地抱住莫驚春的雙腿。  他悶悶地說道:“夫子,寡人很高興。”  正始帝說話的吐息是撲打在莫驚春細膩的皮肉上,癢得微顫起來,他抿唇說道,“陛下,您起……”  正始帝懶洋洋地磨蹭了幾下,這才鑽了出來,露出一雙漆黑的眼,“您能答應與寡人成婚,寡人真的很高興。”  陛下難得真情流露,還說著這麽樸素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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