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指僵硬地動了動,垂下眉眼,上前一步扯過正始帝手裏的白布,然後微微踮腳給正始帝一圈圈圍上。他本來能讓陛下蹲低點,可是也不知道莫驚春在較什麽勁,一句話也不說,隻是默然地動作。  直到最後輕巧地打了個結,“好……”  後麵那個字還沒吐出來,正始帝倏地低頭,狠狠地咬住那條還未收回去的舌頭。  柔軟的舌尖被咬得出血,入侵的舌頭一卷而歸,留下一絲猩紅的涎液。  “這是定金。”正始帝黑沉陰冷的眼底,寒冰卻在逐漸融化,他用手指將莫驚春唇角的水潤擦去,“三日後,夫子入宮來吧?”  帝王笑著看他,眼底卻像是沒有笑意,“摘下了項圈,就要用別的來替代,這是之前,我們說好的。”  莫驚春“……”到底是誰跟您說好了呀!  他在心裏怒吼,左一拳右一拳……  在觸及正始帝脖子上的傷勢,又僵硬地移開眼,“……臣知道了。”  那鮮豔的猩紅刺痛莫驚春的眼。  正始帝卻笑得像是剛偷腥了般,開始打理起自己的衣裳,等到恢複從容不迫的模樣,隻餘下脖頸柔軟的束縛後,他笑吟吟地與莫驚春道別。  下了樓梯,已經有一輛馬車等在外麵。  莫驚春目送著正始帝彎腰上了馬車,再看著馬車逐漸消失……  他軟軟坐倒在椅子上,雙手交叉抵住額頭。  交換……原本還有幾日思索時間,結果今日被莫驚春自己暴力出奇跡,倒是直接給毀掉。  他頭疼又無奈,隻覺得自己像是自己送上了砧板。  可真真是自投羅網。  那輛逐漸遠去的馬車上,劉昊早就蹲守在車廂角落裏,眼瞅著陛下上了馬車,手裏還拿著一個血淋淋的項圈,當即眼神微愣,猛地看向陛下的脖頸。  愚蠢!  他怎麽這麽愚蠢!  這東西做得如此貼合,怎麽可能會不傷人呢?  “陛下,”劉昊擔憂地說道,“要不讓老太醫來看看?”  正始帝搖了搖頭,嗤笑了聲,勾著那項圈晃蕩地說道“這點小傷,何至於此?”  劉昊的聲音高昂了些,“可是您這些天吃得都少了,便是因著這個吧?那可不能……”正始帝斜睨了他一眼,讓他的聲音不得不低了下去。  帝王撐著下顎,漫不經心,語氣幽幽地說道“寡人用這東西,換得了夫子的心疼,還有他的一個承諾交易,此乃一石二鳥,有何不可?”  劉昊斂眉,”以莫尚書的敏銳,怕是……“  “他知道。”  正始帝饜足地舔了舔嘴角,“他知道。”  他露出個純粹歡愉的笑容,歡喜得仿佛幹淨的稚童。  劉昊猛地哆嗦了一下。  粘稠詭異的瘋狂隻不過壓在看似平靜的海麵下翻滾,隻要有足夠的機會、或者一絲的可能,就會猛地拍岸而上,將莫驚春吞噬殆盡。  莫驚春,當真是知道的嗎?第一百一十七章   莫府上, 正院,乃是榮春堂。  不過如今這榮春堂內,卻是無人入住。  家中有長輩在, 當初便是老夫人住在榮春堂,等她故去後, 老將軍回來, 也不肯搬到榮春堂去住,照舊是住在東邊的跨院。  莫廣生住的是西跨院。  莫驚春倒是遠了些,他的院子, 和前院有些近,但這是他自己選的。  便是為了方便和前頭的書房走動。  此刻,徐素梅坐在西跨院看著賬本,隻聽得外麵有人進進出出, 半晌, 在她貼身伺候的冬草走了進來,朝著大夫人笑著說道:“方才是墨香院的人來, 取了小庫房的鑰匙。”  徐素梅揚眉笑道:“都說了小庫房的鑰匙無需放在我這裏,他偏是不聽。”  這裏說的“他”, 自然指的莫驚春。  小庫房裏的東西, 全都是之前那幾次皇宮賞賜下來的東西,原本還是合在一處放的,時日漸久後, 徐素梅還是讓人將其獨立放了出去, 還重新打造了鑰匙。隻是莫驚春從來都少管這些,這小庫房的鑰匙也並未拿過去, 隻是偶爾要取用的時候, 會讓人來取鑰匙。  冬草笑著說道:“那是二郎敬重您。”  徐素梅將賬本掩上, 看著外麵的春色,搖著頭說道:“該是他的,總歸是他的。子卿不在乎是一回事,該不該,又是另一回事。”她管賬還是細致,這公中和兩家的,她都分得清清楚楚。  冬草遲疑地在徐素梅身旁的腳蹬坐下,取來小木槌輕輕敲擊著夫人的膝蓋,“二郎看起來,應當是不在乎這個的。且兩房又還未分家,這……”  大房和二房到如今都住到一處,兩家的關係又算是不錯,冬草沒想到,徐素梅想得那麽遠了。  徐素梅笑吟吟地搖了搖頭,看著冬草說道:“那可不一樣。子卿看著便是不打算再娶,將來他的一身身家,泰半都是要給了桃娘去。而這些公中會出一部分,剩下的一部分,可不都是他的私房?  “這些年,他從來都沒說過,可是在新帝還沒登基的那幾年,子卿那點俸祿,就從來沒有存下來的時候。可他不說,我難道不知,除了日常開銷外,他那點錢,都舍了善堂,等到了這幾年,才好了些。  “可他自己不計較,咱還是得提著心,替著他計較一二。而且,那本就是他的東西,歸入公中作甚?”  冬草輕輕捶著,“您說得極是,婢子記得,前幾日,那位鄭家夫人登門,可也透出幾分意思。”  這意思,便是說媒的意思。  桃娘還未十五,可是也過十三了。  這歲數,該逐漸相看人家。  徐素梅旁敲側擊過,桃娘壓根就還沒開竅,半懂都不懂。  雖然是時候了,可這談婚論嫁的事情,可是往後一輩子,對於女兒家來說,更是如此。徐素梅是絕對不會輕忽,更是小心謹慎,畢竟這孩子雖不是親生的,卻也在她膝下養了這麽多年,徐素梅怎能瞧著她往後不暢?  自然得細細衡量,好生把握。  徐素梅聽了冬草的話,麵色微沉,搖著頭說道:“不可。鄭家的意思,估摸著,是想換親。”  冬草聞言,臉色也變得不太好看,有些著惱地說道:“這算是什麽事兒?換親的名頭,說出去,那可真不好聽。”  換親,顧名思義,便是要交換。  這說得是,一個嫁出去,一個娶進來。  鄭家夫人說得含糊不清,可是徐素梅從她的話裏聽出了這個意思。鄭家家中,正有一二個適齡的女兒,也有正合適的郎君。  可是這要臉麵的人家,都少有做這樣的事。  說出去,還以為是哪個破落戶,在拿著女兒抵買賣呢。  不過,這也隻是徐素梅婉拒的其中一個緣由。  另一個原因,隻得徐素梅自己一人知道。  這鄭家看著風平浪靜,可是在早前的動蕩中,他家可是損失了一個男丁。雖然說得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可是誰不知道……  這意味著什麽?  這些人家,素日裏再是高貴,可暫時是沒人敢招惹了。  且,鄭家的家風是不錯,可也不禁止男兒納妾,光是她聽過的,便有好幾樁風流韻事。這對男子來說是趣聞的事情,對於女人來說,可是切膚之痛。  徐素梅不願意桃娘去到這樣的大戶人家備受蹉跎。  徐素梅和冬草就著此事聊了幾句,卻也不著急。  可還有幾年的時間,慢慢來便是。  …  “哈湫——”  陳文秀接連打了幾個噴嚏,差點沒把鼻子給揉皺了。  她覺得自己像是感冒了。  柳紅在邊上給她遞了熱水,陳文秀嘟噥著說道:“你這看起來可真是直男。”然後她接過來喝了兩口,隨口道了謝。  她一抹嘴巴,踩著木條繼續鋸東西。  柳紅說道:“您可以交給木匠來說。”畢竟陳文秀現在在做的,乃是木工。  有個女學生房間裏的櫃子門壞掉了,陳文秀正在後院給她做扇新的。  陳文秀擺擺手,“我現在閑著沒事幹,出入又怕人盯著。做點手工解解乏,而且找木匠不要錢?能省點就省點。”她最近算錢都快算得眼花繚亂,感覺睡覺眼睛一睜一閉,想的全部都是錢。  這段時間,有了焦氏和莫驚春在暗地裏的幫助,女子書院總算來了幾個比較正常的夫子,整體也開始走上正軌。就是這花錢的地方不少,筆墨紙硯不說,這些女學生和夫子的吃喝也都是問題,盡管現在賬麵上的錢躺著不少,也不能坐吃山空呀!  愁呀。  第一次募捐,她借由焦氏的名聲,取得了不小的進展,但這羊毛也不能可著他們薅,陳文秀最近正在想著折騰錢的辦法。  “女郎,鄭家那位,又來了。”  柳葉從外麵走到後院來,麵露無奈之色,“看來,她還是不信您之前的話。”  正弄得灰頭土臉的陳文秀發出一聲慘叫,無奈地鬆開鋸子,跺了跺腳,“我都與她說過,我沒那本事,她到底是要如何?”  這位鄭家的,正是鄭家的鄭雲秀。  陳文秀可半點都沒有因為他們的名字有一個字相似就與她一見如故,反而是被她煩得有些無奈。  這位鄭家女郎,是在小半月前找上門來的。  她當時上門,神色看起來緊張而害怕,甚至還有些神神道道,抓著她的模樣像是抓著救命稻草,和陳文秀語焉不詳地說了一些事情,這讓陳文秀覺察到了危險的氣息,三言兩語就將她給打發了。  陳文秀對鄭雲秀的印象不深,還是從柳紅的提示中,才知道之前她也曾出現在明照坊,她怕是在那裏看到過陳文秀,又從父母那裏得知了她的身份,不然陳文秀看不出來自己到底有那裏值當她找上門的。  鄭家出過的變故,柳紅在鄭雲秀第一次離開時,就已經毫不保留地告訴了陳文秀,她可得是瘋了才敢參與其中。  柳葉笑著說道:“她估摸是覺得,您既然可以和焦氏搭上線,那其背景不可估量。”  陳文秀嘀咕著,“你究竟是在損我還是在誇我?我哪裏有什麽背景?如果不是孟懷姐姐,我和焦氏也搭不上線。這可不能胡亂攀關係……”她一邊這麽說,一邊隻得無奈地將鋸子放下來,拍拍滿是木屑的手,跟著柳紅柳葉回去換衣服。  她倒是不想見鄭雲秀,可是這姑娘可有韌勁兒。  第二次來的時候,陳文秀將她撇在外麵兩個時辰,她當真硬生生站了兩個時辰,這樣的韌勁,著實是陳文秀想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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