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了緩,當莫驚春伸手去摸的時候,才發覺脖子上纏著東西。 看上去,像是包紮了起來,隻留一圈素白。 估計肉都咬爛了。 他看向屋外,感覺到一片暗色,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時辰。 手指還落在脖頸處,沒收回來。 不過莫驚春也無話可說,他恍惚想起自己好像也咬得正始帝滿手是血……他拍了拍自己的臉,不再去想昨夜的事情。 捂著腰,莫驚春想要下床,哐當當的細碎聲音,卻讓他猛地僵住。 莫驚春神色莫測地看向被褥,在厚實的溫暖下,似乎有什麽東西被無形地藏了起來。直到莫驚春的動作大了起來後,這才變得鮮明。 他的手指伸進被褥,在裏麵摸索了片刻,然後拽出來一根熟悉又陌生的鐵鏈。 它不再冰涼,像是已經被莫驚春的體溫所溫暖,乖順、卻沉重地躺在莫驚春的掌心,順著那鐵鏈,莫驚春用力扯了扯,左腳也下意識跟著彈動。 莫驚春抿唇,將鐵鏈攥得死緊。 好半晌,他才將這東西丟到被褥裏,摸著喉嚨試了好幾下,這才啞著聲音從門外叫了德百進來。 他一直守在門外。 莫驚春用被褥將自己包裹住,啞聲請他幫忙準備一身衣裳,然後再是準備一份便於克化的食物。 德百欠身退下去,然後讓人進來點燃燭光時,莫驚春這才意識到,原來已經到了傍晚。 他幾乎睡了一日。 合身的衣裳很快就被送了過來,莫驚春非常惱怒地意識到,他的下身……那褌褲,是早就穿好了的。 可偏生褌褲是穿著,那褌衣卻是沒有,這豈不是正始帝的又一個小心思? 他歎了口氣,將就著將衣裳穿上,隻是期間忍不住扭曲了幾下臉色,讓人有些難以忍受。 罷了,總好過他坦坦蕩蕩,那才是荒誕不羈的恐怖。 莫驚春不期然地想起上一次的經曆,幽幽地望了一眼腳上的金環。 正始帝顯然不想讓莫驚春離開,而那鑰匙,也隻有正始帝有。 就算是讓暗衛過來,也是無用的。 不過…… 莫驚春摸了摸喉嚨,歎了口氣,他這是在想什麽呢? 他捂住臉,像是要揉去那些記憶,沉聲叫道:“暗十五?” 莫驚春清了清嗓子,叫了幾聲。 很快,就有一個低調打扮的男子從外麵翻滾進來,然後在莫驚春的跟前跪下,“主人。” 莫驚春坐在床上,盡管腳踝的鐵鎖已經被長袍下擺給蓋住,可實際上這屋內的動靜,之前這些看護的暗衛應該已經聽得清清楚楚,莫驚春的羞恥心已經被掰碎踩爛,短時間內不能回來了,他木著臉說道,“你回莫府一趟,告訴墨痕和衛壹,我今夜不回去。然後,順便再換暗十八回來。” “喏。” 暗十五聽從了莫驚春的吩咐。 正常來說,暗衛是不能夠離開莫驚春的身旁。 這裏指的是輪守的暗衛。 不管因著任何的變故,莫驚春的身旁都一定要有人守著。在府上和東府,一般就隻有一位,因著這兩處都較為安全。 正是因為在姬府,所以暗十五才敢離開。 這明裏暗裏的守備,讓他一直覺得非常警戒,難以放下戒心,這說明其人數眾多,不必擔憂。 等到暗十五離開後,莫驚春才躺在床榻上,有些無趣地看著手裏的書,不過等莫驚春翻開看了兩頁,卻在其中發現了一封熟悉的東西。 他好笑又無奈地將這東西取了出來,這不就是墨痕的字跡嗎? 之前他在書房來不及看,被正始帝拿去的消息。 莫驚春搖了搖頭,將書籍放下,然後拆出來看。 那上頭提及到的人和地方,都被莫驚春默默記了下來。 他有些頭疼地捏了捏額角,原來一直在跟著他的人,是鄭家的人嗎? 不,或許不止。 但至少露出來的人,是鄭家。 莫驚春進進出出,身邊明裏暗裏都跟著人,怎可能不知道會有人盯著他? 那人做得隱蔽,但墨痕也不是吃幹飯的。 這事原本莫驚春並不打算交給墨痕去做,但這是墨痕主動爭取來的。 他似乎意識到莫驚春有打算讓他退居二線,負責一些較為輕便的事情,便主動用這樣的做法來表明自己的態度。 墨痕並不認為自己成婚後就不能再為莫驚春做事,這樣一來,衛壹豈不是吃了大虧? 他可是……咳。 莫驚春一邊看著,一邊想著墨痕的想法,無奈笑了笑,然後反手蓋住。 鄭雲秀…… 他記得這個女郎。 桃娘曾經和他說過在譚慶山的事情,而這個人,也恰好是曹劉接觸的那幾個女郎之一。她對於某些事情,或許知道得比別人還要深,不過曹劉的這幾個紅顏知己,除了先後出事的那幾個外,康雨佳和鄭雲秀一開始,他們是沒打算動的。 釣魚,總歸是件有趣的事情。 不過這康雨佳後來倒是死得太過幹脆。 莫驚春雖不知道康雨佳出事有沒有正始帝的手筆 ,但鄭雲秀會偷偷去城外祭拜,那最起碼,她是覺得內中有鬼。 不然,她是不可能在這個敏感的時候去做這樣的事。 怕是備受打擊,有些恍惚了。 莫驚春順手將這份東西放到床頭,手指卻是觸碰到了什麽,下意識將枕頭給掀開,發現方才觸碰到的東西,居然是小人偶。 正始帝沒有將小人偶隨身攜帶,而是放在了這裏。 而精怪的提示才姍姍來遲。 【解鎖進度:2/4】 莫驚春抹了把臉。 正始帝昨夜都將這東西和通感玩出花兒來,這不解鎖一下進度,這才叫離譜。不過這任務提示的聲音,也讓莫驚春不自覺想起了他那個還未完成的任務十四。 【任務十四:尋找公冶啟異樣的原因】 莫驚春已經猜得出來,陛下異樣的一個原因,是他覺得莫驚春太過心軟心善。帝王似乎異常憤怒於莫驚春在許多事情上的平靜和無所謂。 尤其是“無所謂”,這更是陛下耿耿於懷的地方。 所以,正始帝的異樣,和這有關。 莫驚春在帝王醒來後,便已經意識到自己中了陛下的計謀。 不是指的譚慶山帝王險些出事的意外,而是正始帝明明早就覺察到了譚慶山的變故,卻還是故意引著莫驚春進了譚慶山! 那一日的事情,莫驚春在事後曾經翻來覆去思忖過,最終卻隻能得出來一個結論。 除了差點玩脫外,在那之前的種種…… 正始帝是故意的。 他便是要逼得莫驚春動手,尤其是在一場因著自己而起的陰謀中,痛擊敵人。 隻是沒想到陰差陽錯,正始帝差點出事,而莫驚春卻直到那個時候,才真正狠下心來,變得有些冷酷過頭。 莫驚春捏了捏眉心,沉默了下來。 有時候,莫驚春都覺得有些可怕。 帝王的心計,那應該,真的,隻是意外吧? 畢竟,要是死了,那便真的死了。 莫驚春閉眼,將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拋開。 任務猜測到這裏,其實已經可以提交了,可是莫驚春卻遲遲無法下手,他總覺得,還有什麽地方是他沒想到的。 如果單憑異樣,那正始帝昨日的焦躁不安,和索求無度,又是怎麽回事?他原本以為,在經曆那麽多事情後,正始帝至少能變得滿足些才是…… 莫驚春歎了口氣。 他都一把骨頭了,真是經不起再折騰。 正始帝那濃烈如火,永不熄滅的情感,當真過於可怖。矛盾的、相悖的、互相撕扯的情感時時刻刻灼燒著,仿佛要焚毀一切的欲火,讓人把控不住穩定的船舵,仿佛小船行走在咆哮的海麵上,隨時都可能傾覆。 莫驚春又歎了口氣,抓著那小人偶放在手心,定定看了片刻,然後緩緩低頭,用鼻尖蹭了蹭小小人偶的鼻尖,那模樣遠遠看上去,像是在親吻。尤其是唇瓣還在動作,無聲地說著話,更像是在磨蹭。 ——“究竟怎樣,才能讓陛下能安心?” 莫驚春隱隱約約捉住了核心。 那是濃鬱,黑暗的患得患失。 可是這樣一幅溫馨的畫卷落在剛打開門的正始帝眼中,空氣卻幾乎沉靜下來。 難以啟齒的醜陋黑暗瘋狂扭動,他露出一個誇張的,惡劣的微笑,大步地往裏麵走,身後的門猛地闔上。 嫉妒。 他半點都沒有覺察到其中的溫馨,反而隻有危險可怕的念頭。莫驚春對於那半身人偶的所有溫柔,隻讓正始帝覺得礙眼至極,甚至瘋狂湧動起充滿惡意的妄念。 那劇烈的動靜引起莫驚春的回神,抬頭看著那大步而來的帝王,與那緊隨而來恐怖的話語,“原來,昨夜還不能滿足夫子嗎?” 莫驚春愕然,手指下意識輕顫了一下,下意識想往床帳裏躲。 他都要…… 還怎麽可能再承受? 手指捧著的小人偶靠在心口,那親密的動作,惹得正始帝的眼底泛起深切的、難以滿足的,瘋狂暴虐的扭曲欲望,他緩緩地看向小人偶,古怪地說道,“還是說,原來,夫子是想要讓它嚐嚐?” 正始帝強硬的、毫不留情地從莫驚春的手裏奪過那小人偶,朝著莫驚春勾起唇角,那是陰暗、粘稠的幽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