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看中的那幾處,據中人說,早就已經有了買家,而且出手異常闊綽,都是當天買下的。所以您看……” 魏王妃蹙眉:“那麽大個坊間,就都沒了?” 管事欠身說道:“是的,和姬府靠近些的宅院都沒有……” “你說什麽?”一直在聽著老王妃管事,而沒有插嘴的魏王突然抬起頭,目露奇怪閃爍的神色,“你說,姬府?” 管事老老實實說道:“是的,老王妃看中的那幾處宅院,都在姬府附近。但之前看的時候,和眼下已經隔了一段時日,聽說已經給人買下了。” 魏王連連擺手,“不不,本王要問的是,那姬府的主人家是誰?” 他似乎對“姬”這個字詞異常敏銳。 管事:“姬府的主家似乎很少在這裏落腳,從中人和附近的人來看,其主家應當是把姬府當做一處閑暇的落腳處,隻偶爾來往。” 魏王凝神思考了片刻,沒有說什麽。 等回到了書房後,魏王才重新叫來了自己的心腹,讓人暗暗去查。 姬府? 太後聽著魏王的講述,倒是明了這引起魏王關注的緣由。 公冶這個姓氏,早些年是和姬有關的。 雖歲月長久,早就不做忌諱,但在魏王這等皇室中人,看到時會引起戒備,也不足為奇。 太後省略了詢問魏王怎麽查到的過程,因為這不符合她會有的反應,她隻是緊蹙眉頭,一張姣好柔美的臉上露出沉重的神色,好半晌後,她吐了口氣,搖著頭說道:“即便魏王順藤摸瓜,查到姬府是陛下所有,他也偶爾會和莫驚春在此處碰麵,可這也說明不了什麽。” 她看向魏王,舒展了眉心,寬厚地說道:“從前先帝在閑來無事的時候,也經常會去許首輔府上拜訪,隻是如今,皇帝將地方選擇在了宮外一處地方罷了。魏王也知道,莫驚春曾是皇帝的老師,他這些年也頗為看重莫驚春,這倒是看不出哪裏值得質疑的地方。” 太後的話有理有據,一時間,魏王說不出話來。 他擰著眉頭,蒼老的臉上透著不解,“太後這麽說,倒也有些可能。可是陛下何必要將附近的宅院都購買下來呢?而且,陛下要和莫驚春見麵,召他來宮中,或者去莫府不也是相同的事情?” 太後好笑地說道:“如今他們偶爾去東府,都險些鬧出傳聞來。這要是時常來宮,或者是去莫府,那豈不是有更多的謠傳?” 至於購買房屋的事情,那就更好理解了,陛下想要清靜隱蔽,這非常正常的。 魏王摸著後腦勺說道,“這要是去莫府,本王可不會有這樣的懷疑。”他笑著搖了搖頭。 那畢竟是莫府。 一想到莫飛河和莫廣生這兩個大將軍,魏王也實在難以聯想到這些。 太後沒有在這個事情上糾結,轉而說道:“不過魏王會有這樣的看法,想必也不是一時的懷疑。難道是皇帝和莫驚春在坊間,已經惹來這樣的謠傳?” 在魏王看來,太後這個熟知正始帝的人並不認同這份“私情”的存在,那可信度便大打折扣。 但太後這麽問起,魏王便也繼續順著說下去,“是有些,您也知道,陛下這一回打擊朝臣議論的力度,雖然是為了穩住朝綱,可是想法和念頭又怎可能因為陛下的禁止而不再開口呢?不過是不在明麵上罷了。 “莫驚春這一次得到陛下的重視太過,而陛下醒來後的反應又太過激,所以會逐漸引起他們的懷疑。” 魏王毫無掩飾地表達了自己的看法。 在他看來,陛下此舉確實有些不妥,雖是在麵上阻止了事情的傳播,可實際上底下的人卻還是有些議論。 咳,這麵上的說法,大多是需要顧忌顏麵,所以會一再美化。 可是私底下的詆毀,那就未必會口下留德了。 魏王也是在派人查探的過程中,收集到了不少這樣的傳聞。 不過他既然派人在查莫驚春,自然也在查探的時候,聽聞了不少關於莫驚春的事情。 不管是那時常愛去西街的老習慣也好,不管私底下在支撐善堂和女子學院的做法也罷,至少看得出來,莫驚春是個品性不壞的人。 魏王當然不可能憑借太後那三言兩語就打消了念頭,但至少也是減少了幾分懷疑。而太後則是表示,她會好生詢問,讓這件事有個結果。 等打發了魏王,太後有些無奈地揉了揉眉心,對身旁的女官說道:“秀林,你去長樂宮一趟,如果陛下有空的話,就請他過來。” 秀林欠身應下,遲疑地說道:“太後娘娘,魏王為何會如此記掛此事?” 魏王平時是不管事的。 他比曹國公和榮熙公主更加低調,也不像秦王那樣還會廣交朋友,是個真正深入簡出的老者。 太後沉沉歎了口氣,無奈地說道:“魏王早些年,和先帝的關係不錯,而且皇室的血脈……”她沉默了一瞬,勾唇笑了起來。 “他是覺得,隻得一個大皇子,不夠放心。” 雖然是有些多管閑事,卻是出於好心。 秀林眼見觸及到皇家的陰私,便不敢再聽,連忙離去。 等到秀林離開後,太後的神色才逐漸陰沉下來,她看著窗外明媚的日光,那冰冷的感覺半點都沒有入侵永壽宮,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所幹擾。太後沉默地注視著那雪白的樹杈,良久,才掐了掐指腹,收斂了心神。 如果剛才太後順著魏王的話說下去,那輕而易舉就能毀掉莫驚春。 她知道莫驚春是怎樣的人。 在眾口鑠金,三人成虎的情況下,為了不連累帝王的聲名,他甚至有可能做出極端的事情。在陛下遇襲前,太後壓根想不到,莫驚春那看起來沉默寡言,從不出挑的脾氣,居然會悍然做到這個地步……他骨子裏極其堅韌,藏著幾不可覺的傲氣和堅毅,如果是在兩個月前的太後,她會這麽做。 太後麵無表情地看著窗外的雪白,看了許久。 … 眨眼間,就到了除夕前。 莫驚春隱約聽說,太後的壽辰上,陛下甚至還誇讚了幾位宗室,這其中,就有魏王。 這驟然閑暇下來的時間,並沒有讓莫驚春鬆活多少。 畢竟這往來的親戚,還是要走一走的。 而且因著這小半年的變故,想要和莫家打交道的人也不在少數。閽室門房總是能接到一些拜帖,都是從前不怎麽和莫家往來的人家。 莫驚春不怎麽看,但有些還是不得不接納。 就像是曹國公。 莫驚春沒想到這位會親自登門拜訪,甚至還送來了歉禮。 他看著曹國公蒼白的頭發說不出話來。 他歎了口氣。 他對曹劉自然有著恨意和不滿,在正始帝險些死去的時候,若不是那恨意和憤怒支撐著莫驚春,他未必會露出剛強的一麵。 但莫驚春不會牽連無辜的人。 曹國公和榮熙公主是當真沒有參與此事,他們甚至是在曹劉被逮捕的時候,才後知後覺曹劉偶爾的異樣居然是來源於此。 這讓莫驚春在看到曹國公的時候,有些五味雜陳。 在送走了曹國公後,莫驚春背著手看著這份歉禮單子,隻覺得有些沉悶,“墨痕,進來。”外麵聽到動靜的曹劉連忙進來,就看到莫驚春的手裏拿著一份單子,對他說道。 “外麵那些曹國公送來的禮物,悄悄處理了,換得的錢,一部分送給善堂,一部分就送去女子書院……嗯,我記得陳女郎在做募捐?雖然這是個有趣的名字,這些錢就充當一部分募捐的錢罷。” 墨痕來做這些事情會異常謹慎,至少不會讓曹國公察覺到。 他欠身說道:“是。” 等到他要退出去的時候,他突然想起一事,又回過頭來說,“郎君,之前送去官府的那個賊子出來了。” 莫驚春頷首,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 因為他已經在路上撞見那人。 等到墨痕離開後,莫驚春這才起身,打算去外院書房一趟。隻是還未到,便在路上撞見了桃娘,隻見她提著衣裙下擺,正腳步匆匆地轉過來。雖然腳步有些輕快,但算不上小跑,跟在她身後的侍女埋頭跟著,走路近乎無聲。 莫驚春笑著說道:“這是要往哪兒去?” 桃娘看到莫驚春,眼前一亮,也笑著說,“我正要去找阿耶。”她停下來,從懷裏抽出一封信,朝著莫驚春擺了擺。 “阿正邀我,明日出去頑,阿耶可好?” 大皇子約你明日出去? 莫驚春的笑容不變,在心裏微蹙眉頭。 從他們的年齡,和如今桃娘對大皇子的態度來說,這樣的邀請算不上逾距,畢竟他們歲數還小,尤其大皇子才五六歲……但是這怎麽看都有些奇怪,尤其是他們的身份和男女不同…… 莫驚春沒有立刻讚同,或者是反對。 “他有說去哪裏嗎?” 桃娘偏頭想了想,“他約的地方是頊石坊,我記得那裏有一片很特別的梅林。不過我看了下阿正說的,其實正好是焦氏的賞花宴他正好要出席,所以問我去不去。” 莫驚春:“那梅林,正是焦氏的宅院。” 桃娘頷首,興匆匆地說道:“不然,我可不一定會去。”她還從來沒有看過。 莫驚春笑了笑。 其實焦氏在這時候的賞花宴是有些奇怪的,畢竟這時間臨近除夕,也就沒幾日的事情,基本上來往的人家很多,尤其是世家出身,將時間定在這前後,多少有些失禮,不太像焦氏會做的事情。 除非,是有什麽必須的原因。 想到這裏的時候,莫驚春就已經傾向於不讓桃娘去。 尤其是大皇子也會出席。 不過他轉念一想,桃娘已經大了,不再是跟之前一樣年紀小,這樣的事情她有著自己的判斷。 他道:“若你要去,自當也去得,可是去了之後,若是發現了什麽奇怪的事情,不要參與其中,不要有太多的好奇。” 桃娘奇怪地說道:“這是為何……阿耶是覺得,這賞花宴有點古怪?” 莫驚春歎息了一聲,“這時間看起來就有些古怪。” 不過桃娘思來想去,最終還是決定去。 隻是這一回,她帶上了兩個侍女。 而莫驚春為了安全著想,私下還讓暗衛跟著。 莫驚春的猜想沒有錯。 等桃娘去過賞花宴回來,聽說在宴席上出了事情,一名叫做康雨佳的女郎跌落冰湖,結果給凍死了。 莫驚春沉默了一瞬,康雨佳,康家…… 莫驚春不覺得焦氏的人會動這樣的手腳。 其他的世家不好說,但焦氏本家,至少還值得這樣的信賴。 尤其是大皇子也出席的話,焦氏本家更不可能做下這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