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唯獨有一事比較麻煩。 莫驚春眼底揉不得沙子。 這就讓底下的人做事戰戰兢兢。 譬如這銓選的事情,可以動手腳的地方實在是太多了。 莫驚春不會那麽愚蠢,在剛涉及到吏部短短兩個月內就做什麽,他有足夠的耐心。他需要知道,這種舊俗,究竟是如何開始…… 手指在桌麵上畫了一個圈。 然後又是如何結束的。 隻有左侍郎隱約覺察出了莫驚春在做什麽,那還是靠著他們之前在宗正寺那幾年的默契。他在猶豫了片刻後,選擇了加入莫驚春。 不管怎麽說,跟著莫驚春走,總好過自己一人跌跌撞撞。 兩日後,莫驚春再一次從夢裏驚醒。 這一次,床上隻有他一人。 莫驚春懊惱地用手蓋住臉,將自己頹廢地翻了個身。 但是還沒翻過去的時候,又再翻回來,睜著一雙清醒的眼睛。 這已經是…… 莫驚春憤憤地爬起來。 他難道還是年少輕狂那會子嗎? 怎麽每天夜裏都在…… 莫驚春冰涼的手指抓著喉嚨,懊惱地看著兩腿之間的冰涼。 他決定以後夜裏,都要在外間備水。 正始五年,七月。 莫廣生帶兵趕往成江,擊潰了當時江麵上的水賊。 與此同時,七月下旬,明春王起兵。 此舉傳到京城,盡管早有預料,但朝臣亦是嘩然,朝廷加派糧草兵馬的速度,迅猛得就像是從一開始就在暗地裏準備一般。 數日後,莫廣生和明春王在成江邊上打了一仗。 明春王的軍隊中似乎配置著一種特殊的兵器,能夠百步穿楊,甚至擁有著極大的穿透力。如此強大的兵器,讓朝廷的兵馬一時間難以為繼。 八月,明春王和朝廷的兵馬僵持。 同月,南渡潛逃的人數增多,不少是為了躲避戰亂的百姓。 八月下旬,莫飛河在邊關擊退了異族的試探。 八月二十三日,朝廷截斷了明春王的糧道,叛軍為了爭奪糧食,掠奪了恒氏。恒氏憤怒之下,提請抗議,數千恒氏族人參與抵抗叛軍。 整個秋日,就在接連不斷的邸報中度過。 朝廷到底是占據上風。 隻是接連不斷的戰役,還是在不斷消耗國力,而且如今這正是秋收的季節,偏偏卻又在戰亂。逃離的百姓壓根無法管顧之前的收成,隻能任由著那些糧食爛在地裏。 正此時,焦氏一族,依著宗子焦遙的號召,毅然帶人穿行過戰亂之地,收割已經成熟的糧草,同時還留下了足夠買賣糧草的錢財。臨近焦氏的城鎮收成悉數被焦氏搶救回來,而後這一大批糧草,最終又被焦遙送往軍中。 時人有笑話焦氏在做賠本買賣的,卻也有稱讚焦氏大義。 天下人是會效仿良善之舉的。 原本若是有人敢於在戰亂中穿行,那豈非是要將命都留在那裏。 可是當第一樁事情廣為流傳後,若是雙方有人動手,這便活生生要將自己的臉皮扯下來踩。 明春王起兵是為了能夠掠奪皇位,而不是為了將自己的聲名弄得一敗塗地。如果他們真的攻擊了這些搶收的世家百姓,那他們肯定會背負罵名。可是如果不阻止他們,那這之後,朝廷的糧草卻是不用愁了。 天見可憐,朝廷這前腳才剛剛燒毀了他們的糧道,以至於他們都沒辦法將糧草引過來。 結果眼下還要他們眼睜睜地看著主動送糧的事情,這讓人情何以堪? 為了不再發生這樣的事情,叛軍隻能不情不願地停止了攻擊,轉而……去搶收。 這實在是無法。 如果他們不收割的話,就會有世家百姓宛如蟲子一般在他們眼前爬行而過,然後自顧自地收割糧草,然後再送給朝廷! 這樣一來,那還不如他們自己收割,然後留給自己。 朝廷簡直是不費吹灰之力,就暫時中止了此事,果然好算計。 是時,不少人心裏都這麽以為。 可是甭管是與非,這卻是便宜了莫廣生。 焦氏送來的糧草,在送到軍營的時候,就連莫廣生也嚇了一跳,畢竟他跟焦氏是一點關係都沒有。一開始莫廣生還以為此事有詐,卻沒想到送過來的居然是嶄新的糧草,而且開始焦氏親力親為送來的。 莫廣生:“……” 焦遙這個人的腦子究竟是怎麽想的? 不管怎麽說,焦遙第三次過來的時候,莫廣生擠出時間跟他見了一麵。 而後這樣的絮叨就減少了。 如果焦氏有焦遙這樣的人做宗子,那不得不說,至少這百年,焦氏不會走上歪路。尤其是在……莫廣生眼神狠厲地看著眼前的敵人。 在正始帝的手段殘忍之下。 到九月的時候,兩軍的摩擦才逐漸增多。 但是莫廣生在過去幾個月內已經適應了在多山地帶的戰役,盡管明春叛軍占據地理優勢,卻絲毫無法阻止莫廣生。 至於至於之前的清河王,就在半月之前,莫廣生的副將剛剛抓住了他。 莫廣生巴不得將清河王就地處決,以絕後患,但是此人罪孽深重,還是得押送京城。而廣平王在清河王被抓後,就開始帶人回到廣平封地,重新鞏固封地的城防。 除了明春叛軍外,一時間,其他各地的叛亂都被壓了下來。 莫廣生謹慎地發覺了明春叛軍的軍隊裏,除了弓弩外,估計還有不少新奇的東西。 不過…… 他看向昨日剛剛運來的朝廷補給。 莫廣生的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更透著難以遏製的殺意。 ……再過幾日,明春叛軍會知道什麽叫做寸草不生。 而相距八十裏外,正駐紮著叛軍的兵營。 明春王坐在軍營內,穿著一件不算嶄新的盔甲。他的臉上還有著少許灰塵,就像是剛剛經曆了一場精疲力盡的大戰。 坐在他的左右下方的是他的幕僚,還有的是之前跟著他從京城回來的人。 他們剛剛討論完部署的問題,有幾個將軍已經離開了軍帳,就隻剩下他們幾個人。 楊天和說道:“王爺,如果依著莫廣生再這麽下去,怕是以南這段,都要被他們截止。” 成風:“不對,這裏的世家是不可能出手。他與我等,都是孤立無援。” 楊天和緊蹙眉頭,“我實在想不通,焦氏為何要出手。” 最開始讓明春王他們無法動手的原因,就是因為焦氏。 焦氏的聲名和威望盡管在這些年略微下跌,可是在世家裏卻仍然無人能動搖,身為世家之首,焦氏的聲名,就代表著世家的聲名。 所以叛軍即便忍得要吐血,都無法出手。 如果在此刻襲擊了焦氏,那就是真的與世家為敵。 所以即便在餓得最瘋的時候,明春王都隻敢讓下屬去搶奪附近最勢弱的恒氏。 恒氏的下任宗子已死,如今再推選出來的宗子卻是一般,再加上當時有大批族內最是傑出的族人都在京城慘死,如今下一代的衰落已是必然。 徐柳歎了口氣,無奈地說道:“在這點上,我總算是明白為何如今這皇帝都要大力打壓世家的力量。瞧瞧,我等分明有著擊殺他們的力量,卻礙於所謂的聲名不能動彈。” 明春王緩緩說道:“這便是他的遠見。” 楊天和出聲說道:“陛下,如果焦氏等人再繼續下去,即便他們是世家為首,卻也是不得不再任由他們胡鬧。” 明春王看著楊天和這個大胖子,頷首說道:“焦氏代表的隻是焦氏一族,可是他乃是世家之首,便會讓人以為這也是其他的世家的意思。而皇帝此舉,本就是為了打壓世家,這其中卻偏偏出來一個焦氏……這說明,焦氏早就背棄了世家的立場,投奔了皇帝。 “焦遙如此人物,怎能屹立在世家之林?” 成風蹙眉說道:“王爺的意思是……” “打擊焦氏在世家中的威望。既然我等無法殺了他們,就讓他們徹底說不出話,做不出事情。”明春王冷冰冰地說道:“楊天和,此事你親自去辦。” “喏!” 此事結束,卻不僅僅是結束。 成風說道:“王爺,還是沒有找到小王妃的蹤跡,那天晚上,若不是徐柳敏銳,我等尚未發現襲擊者的行蹤。”此事自從小王妃失蹤後,就一直是他在負責,可是卻怎麽都找不到王妃。 會掠奪王妃的,本就不可能是普通的劫匪。 更有可能是一開始就衝著明春王妃來的。 明春王冷冰冰地說道:“不必再找了。” 楊天和吃下一口暖茶,捂著肚子說道:“合該是皇帝。” 徐柳疑惑地挑眉,“如果是皇帝,那他是怎麽可能知道此事……” 他住了口,回過神來。 虛懷王。 此事肯定和虛懷王有關。 成風語氣古怪地說道:“王爺,屬下不是要反駁您的話,隻是……如果是皇帝發現了此事跟您有關的話,那也該是朝著您來的。要抓人,也應該是抓您,怎麽是抓了王妃?” 王妃的奇異和重要,唯獨他們自己人才知道。 明春王更是在小王妃的身旁布下天羅地網,不可能有任何人越過他們埋在暗地裏的視線跟皇帝聯係上,既如此,他們為何會發現王妃的端倪? 明春王淡淡說道:“在座的幾位,本王自然是放心的。但是王妃的奇特既然泄露出去,那必定是身旁出了內鬼,不然皇帝是絕無可能如此目標明確。” ……而且,也必須是陳文秀自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