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係極好的君臣與師生。  ……難道,已經不隻是這個關係了?  至少依著陳文秀這些時日對正始帝淺薄的認識,她不認為有誰能夠跟陛下開這樣的玩笑。  即便莫驚春說了這樣的話,即便莫驚春已然涉足了皇室隱秘,可是他們的交談依舊是從容,且透著難得的親昵。  陳文秀一時捉摸不透那種感覺究竟是什麽,但是下一瞬,正始帝的眼神已經掃了過來,那刺骨的寒意激靈得她猛地挺直腰板,不敢再走神。  正始帝漫不經意地說道:“你很識時務。”  陳文秀尬笑地說道:“妾隻是,想活得自在一點。”  正始帝揚眉,“什麽叫自在一點?”  陳文秀沒想到帝王會問她這話,遲疑了一會,試探著說道:“能夠隨便出外走動,可以自己掙錢,或者是讀書寫字,考,考取功名?”  最後這一句,是她不經意想起今日聽到女子書院的事情,才加了上去,“生為女子,我想要跟男子一般,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我想要在家中繡女工,是因為我想要;或者我去讀書考功名,也是因為我想要。這樣……或許便是自在。”  陳文秀說到最後,其實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究竟是她在說話,還是她不知名的記憶在慫恿。  她的話音落下後,屋舍內陷入了沉默。  一時間,陳文秀有些惶恐,難道她方才所說的話,有哪裏不對勁嗎?  最終還是莫驚春打破了沉默,輕笑著說道:“陛下,孟懷王臨走前,不是拜托您為王妃的女子書院,尋一個合適的主事者嗎?臣認為,陳女郎正合適。”  正始帝的語氣稍顯古怪,“夫子確定?”  莫驚春淡定地說道:“女郎所記得的事情,該說的已經全都說了,說不出來的,便是拷問也無用。既如此,不如讓女郎有事可做。”  他看向陳文秀,溫和笑了起來。  “孟懷王妃心焦京城內的孤女毫無去路,便為她們立了女子書院,一應錢財都從王府支出。隻是因為他們必須回到封地,所以京中的女子書院需要一個新的主事人。如今框架已經搭成,錢財,夫子,下屬已經到位,女郎可願意接手此事?”  陳文秀愣住,她沒想到莫驚春會給自己這個機會。  尤其是,她眼下的歲數,不過才十五。  “妾……願意。”  陳文秀的臉色逐漸變得堅毅了起來,驀然起身,朝著兩位行了一個大禮。  待陳文秀出去後,正始帝冷冷地說道:“自打她被擄來,這還是她真心實意叩的第一個頭。”他看向莫驚春,“尤其是夫子,她便是再畏懼寡人,對夫子的孺慕、敬重之情,倒是越來越深了。”  莫驚春聽出正始帝話裏的陰陽怪氣,歎了口氣,“您既知道陳文秀的奇特,以及她或許……如此一來,她的態度,也可想而知。”  想必那是一個男女都可讀書,都可同朝為官的時代。  那樣,想必也是不錯。  所以相較於正始帝那出自皇族的威壓強迫,反倒是莫驚春這般溫和的態度,讓陳文秀更能卸下心防。  正始帝嘀嘀咕咕:“夫子與她就見了三麵,都快讓她死心塌地,這叫寡人怎麽活?還不如在她出現的時候就讓人審訊完就殺了……”  莫驚春扶住正始帝的臉,讓帝王的注意力全神貫注地落在自己身上,而不是什麽……殘酷殺戮的惡念中去。  他知道正始帝在努力。  帝王竭力將那些東西封殺在千層寒冰之下。  不過莫驚春總會看見。  他道:“陛下,別忘了,明日朝上,您還有十幾位候選皇後需要拒絕。”這是近日來掀起的又一次浪潮。  那些人似乎忘記了陛下曾經為此的暴怒,再一次將此事提上議程。  正始帝笑了笑,像是想起那一日莫驚春說的話。  夫子說他會嫉妒。  “你當真會嫉妒?”  正始帝下意識攏住了莫驚春的腰。  或許帝王會動怒的另一個原因跟東府有關。  這裏自打有跟莫驚春扯上關係後,在帝王的心裏就有了別具一格的意義。正始帝對兩次涉足其中的陳文秀並無好感。  莫驚春:“陛下,臣是人,不是什麽器物。”  他淡笑著說道。  “有時候臣會覺得,陛下是不是太過覺得……臣就像是個沒心沒肺的人?”  正始帝淡淡說道:“夫子不是沒心沒肺的人,隻是有些時候,夫子給人的感覺,就像是活在寺廟裏的泥塑,無情無性。”  莫驚春失笑,“這般指控,臣卻是不認的。這話用來形容陛下,豈不是更合適?”  正始帝搖著頭說道:“不,這正說明夫子從來都沒有想過這個可能。即便是在你最是自私的時候,夫子所做出來的每一個抉擇,都沒有踏錯一步。”  若是一條大道擺在前頭,他走的最是不偏不倚。  莫驚春微怔,看著正始帝眼底流露出來的神色。  那透著少許詭譎幽暗。  帝王看著莫驚春,就像是在看著絕世罕有的東西,透著少許蠱惑的色彩,“夫子,你不停地朝前走,而寡人才是那個心心念念,希望將你拉下來的惡徒。”  或許莫驚春不求甚解。  但這一番曖昧不明的話,正始帝卻是心知肚明。  莫驚春將自身放得太過渺小,便從不會過多考慮自身。即便是當初夫子答應兩人的關係,那也半是強迫。  他的欲望貪婪,幾乎不存在。  所以正始帝不單希望他嫉妒,更喜歡莫驚春的欲望更多些,再多些,方才能強留住他。  不然……  正始帝的神色幽暗,其詭異難以掩飾。  莫驚春會為他這份堅持輕易死去。  正始帝無比清晰地意識到這點。  莫驚春的良善與正直仿佛是天生,他的眼底揉不得沙子,更難以拗斷他的脊梁。若是有朝一日再有出格之事,莫驚春也絕對不會縱容。  他可以做一次,便再會有一次。  可是隨隨便便的意外,便會毀掉莫驚春的存在。  這如何不讓正始帝擔憂?  他將莫驚春拉入懷中,莫驚春雖然不知道帝王在想什麽,卻也隱約猜測到他此刻的情緒,兩人逐漸沉淪到了欲海,胡天胡地了一番。  正始帝異常狡詐,他讓得整個東府都燈火通明,尤其是在他們兩人的房屋,彼此間看得清清楚楚。就連正始帝是如何動作,也看得分明。  不管是莫驚春飛紅的眼角,還是他啜泣的模樣,尤其是他不得不在正始帝的注視下分開月退,然後被把住的可憐模樣,著實值得回味無窮。正始帝總會抓住莫驚春的任何一絲退讓。頭發,臉,脖頸,肩膀,傷口淤痕的痕跡,手指,還有身下的那一處,都在燈光的照耀下毫無遁形。  帝王甚至還喃喃著莫驚春沒誠意。  莫驚春一邊用力捶著床榻一邊掙紮,眼睛都紅了。這都算沒誠意,那究竟什麽才算是有誠意?  正始帝的身上被惱羞成怒的莫驚春咬出了幾個痕跡。  女子書院的事情告一段落,陳文秀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出現在莫驚春的眼前。  再過幾日,空缺出來的吏部尚書之位有了決斷。  莫驚春接任吏部尚書的位置。  這道政令下得匆忙,讓人意想不到。  不過雖然匆忙,可不少人早就發現了端倪。  是時正在朝上,正始帝親自宣布了此事。  同時,薛青出列,不動神色地說道:“王振明在獄中暴斃,經過仵作驗屍,發現他是因為恐慌過甚,心悸發作。”  有了薛青這個說法,似乎陛下今日宣布吏部尚書的事情便是合情合理。  而宗正寺那頭的人員也有輪換,吏部內的左侍郎跟著王振明入獄一起進去了,如今這位置剛好讓宗正寺左少卿給填補上。而後,宗正寺那邊頂頭上司全空,被正始帝調進去一個在京郡王負責,這突然的輪換確實猝不及防,隻是帝王快刀斬亂麻,直接下了決斷。  莫驚春下了朝就被正始帝叫了過去,並著內閣與其他幾位閣老。  他們一起出現在賢英殿內。  正始帝將一把樣式古怪的東西丟給他們觀看,“這是軍器監剛剛研製出來的新東西,瞧瞧如何?”在陳文秀被他們抓來之前,軍器監還在摸索著如何拆解再進行組裝,但是陳文秀來了後,不僅畫出來圖紙,更是點出了冶煉的要點跟其中的難處。  如果不是正始帝不允許,軍器監那裏都要搶人過去。  有了陳文秀在,這幾乎是如虎添翼。  兵部尚書把玩了一下這個東西,當即就意識到哪裏不同,他的臉色微變,激動地說道:“陛下,這難道便是之前的殺器?”  正始帝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兵部尚書立刻就收聲。  這一不小心踩到了陛下的雷點。  莫驚春從兵部尚書的手裏接過那東西,拿在手裏把玩了一會,淡笑著說道:“陛下,這看起來倒是比之前的要大上許多,而且……”  他試了一下,“射程更遠了?”  正始帝:“不錯,夫子要試試看嗎?”  莫驚春麵無表情地將東西給放了回去,至少眼下他的理智告訴他不能這麽做。正始帝聳了聳肩,讓人進來,然後他們這些人就轉移到了演武場。  舉著弓弩的宿衛當著他們的麵將對麵的靶子射成了破爛。  “這可真是讓人吃驚。”兵部尚書幾乎扯掉了他的胡子,“陛下,陛下!這東西如果可以分給軍隊的……”  “當然不成。”正始帝鎮定地說道,“這不是什麽簡單易造的東西,這半個月多,就出來手裏這麽一隻。”  可即便是如此,這把新式的武器確實震撼了所有人。  許伯衡蹙眉說道:“如果這東西的製造方法流傳到了民間的話,那或許……”  正始帝淡定地說道:“所以隻要是知道如何製作這弓弩的工匠全部都需要納入管轄,上下都需要嚴加監視。”說完後,他笑了笑。  “總不能出現前朝那般事,任由著外族闖了進來,然後擄走大片的工匠。”  造紙術便是在那時候外傳出去的。  前朝軟弱無能,隻能任由著這些昂貴重要的工匠被人擄走,那技術也便流傳到了外族,包括前朝最引以為傲的鍛造技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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