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完的手帕被丟到一旁,幹淨的手指強扭住莫驚春的下顎,他笑著說道,“夫子愛壓抑自己,越是苦痛便越要強忍,將之醞釀成甘甜的好酒。可是寡人不是如此,誰讓寡人不痛快,寡人便要他們再也痛快不起來。” 莫驚春的臉色也變得沉鬱下來。 “臣,不願說。” 莫驚春也是個又臭又硬的性格。 隻是他與薛青不同。 有時候他看得更清楚,隻是撞了南牆也不回頭。 公冶啟冷硬地盯著他,揚起個詭譎的笑,“好。” … “不,不!” 急促的抗拒藏著萬般隱痛,胳膊拚命橫擋在身前,卻隻能被迫袒露出柔軟的腹部。微鼓的小腹摸上去其實並無硬物感,隻是每一次外來的撫摸都讓莫驚春忍不住顫抖起來,那掌心之下,是他的孩子。 莫驚春試圖護住那可憐的寶寶,卻被公冶啟猛地按住。 公冶啟露出一個猙獰殘忍的笑意,眉間扭曲著暴戾,“夫子,錯了,你不是說過,那些,都是虛假的嗎?” 掌心之下,是溫暖微鼓的小腹。 隻要用力一掐,便軟得跟一團水似的。 公冶啟壓下身來,低沉的嗓音在莫驚春的耳邊徘徊,“夫子,你說,若是做些什麽……會不會流出來?” 莫驚春眼底滿是恐懼,猛地抬頭看著公冶啟。 帝王強壓住莫驚春的掙紮,大笑著咬住莫驚春的肩膀,仿佛要咬下一口肉來。 痛得幾乎撕裂。 莫驚春非常痛苦,他想要掙紮,卻如同小獸隻能瑟瑟匍匐在巨獸掌心,那頭獸像是瘋癲欲狂,卻理智猶存。 他分不清,辨不明陛下究竟是為何對他如此偏執,以至於一錯再錯。 他們…… 莫驚春悶哼一聲,痛得幾乎要彎下腰去。 小腹好痛。 孩子…… 莫驚春不期然想起桃娘的臉,又驚得回過神來。 兩根手指扭過莫驚春的臉,冷酷的帝王低下頭來,“夫子呀,你怕是隻有殺了我,方才能止住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 莫驚春痙攣的手指被強行掰開,塞進去一把冰冷的利器。 開刃,鋒利,削鐵如泥。 公冶啟硬抓著這隻手抵住胸膛,惡意幾乎從眼底爬出來,扭曲成詭譎的怪物,他低低笑著,他大聲笑著,“不然……” 布帛破裂聲,莫驚春的左手痙攣著撕開被麵,右手卻無論如何都不敢動。 再進一寸,便是帝王鮮活跳動的心。公冶啟將弑君的選擇按在莫驚春的手中,卻更是瘋狂邪肆,毫不留情。 “看,這便是結果。” 公冶啟偏執地望著莫驚春的黑眸,將慘白的唇咬得淒紅。 殿外天色暗沉,狂風呼嘯,秋風蕭瑟的寒意吹得落葉簌簌作響。風愈大,天愈暗,雷霆大作,狂雨胡亂拍打窗門。 水漲池塘破,風雨吹細芽。 耳邊是公冶啟狂亂的親吻啃咬與汙言淫語,莫驚春從未想過帝王會做到這個地步。 他原以為不會到這個地步。 右手那把利器跌落在床榻上,複被掙紮痙攣的手指按住,用力地攥緊在掌心。腥甜的血味一下子籠罩了這窄小的空間,公冶啟停下動作,看向莫驚春的右手,暈染開的紅色已經染紅了床榻。 他掰開抽搐的手指,掌心割開的傷口極深。 公冶啟冷冷地看著那道傷痕,卻猛地壓下身去舌忝舐吞沒那溢出來的紅血。 莫驚春痛得渾身痙攣,公冶啟嘴角的猩紅讓他眼神更為可怖,“夫子,你說現在……”他抬手按住肚臍上三寸,“還在嗎?” 他低笑著,字字句句卻幾乎將莫驚春壓迫到了極致。 … 公冶啟確實從莫驚春口中逼問出了最近讓他鬱鬱寡歡的事情。 他慢吞吞給莫驚春包紮了受傷的右手。 那傷勢很深,好懸沒有傷到骨頭,不過也差不離了,流得那麽多的血,再加上他本就在發燒,一結束整個人就暈厥過去。 所有的善後,都是公冶啟一人做的。 他的臉色一直很平靜。 隻是在看到莫驚春時,眼底會有難掩莫測的意味。 莫驚春以為他不會做到這個地步。 公冶啟也以為他不會做到這個地步。 不論他對夫子有著什麽念想,都不適合在這時候袒露,邊關還要繼續打仗,朝野風波未平。等他徹底肅清整頓,也還需要一些時間。 正始帝原本是不會這般衝動,哪怕他待夫子,的確有古怪的執拗。 可當莫驚春從未如此抗拒在他麵前袒露一處隱秘的時候,他心底的惡獸就發了狂,咆哮著幾乎衝出牢籠,凶殘驕戾的獸無法容忍莫驚春有一絲一毫的隱瞞。 瘋癲至極,也憤怒至極。 而他,與獸一齊,遵從了本性。 夫子哭得很可憐。 他很小心地護在小腹,即便知道那是假的,他的意識也讓他無法自控地想保護那地方。他抽噎著,哭得狼狽,迫到極致時,哽咽著、被迫地說出了他藏有的隱秘。 莫驚春有個女兒。 不可否認那一瞬間暴虐的殺意,公冶啟幾乎控製不住。 而莫驚春似乎在那一刻意識到身上這人險些失控,他分明一邊在哭,一邊還摸索著去抱住公冶啟的頭顱壓在脖頸邊,“……嗚嗚嗚。” 公冶啟咬著肉磨了磨,最終還是沒再咬開。 盡管先前已經有了個印子。 莫驚春自然會痛苦。 因為他一貫便是那樣的人。 公冶啟收拾好狼狽的莫驚春,將他整個塞到被褥裏卷起來,冰涼的帕子放在額頭給他降溫,不耐煩地說道:“藥呢,還沒煎好?” 來診脈的是老太醫。 沒救活永寧帝,卻還是沒被暴怒的正始帝殺了的幸運禦醫,他老神在在地說道:“若是陛下曉得心疼,就不該在宗正卿如此虛弱的時候做事。” 同時,他嘴巴也很不怕死。 公冶啟瞪了他一眼,冷冷地說道:“若是讓寡人聽到任何一點風聲……” 老太醫:“您該擔心的是後宮。” 盡管正始帝的後宮裏基本沒人,但是除此之外……那些太妃,可全部都還在宮內。 正始帝至今也一個都沒撒口。 正始帝不言不語,等藥來了後,半抱半喂莫驚春吃了下去後,他重新看著麵色潮紅的莫驚春,默默讓他側躺著。 既不壓著兔尾巴,也不壓著肚子。 完美。 然後他繼續想莫驚春。 不知是不是曾經在翰林院的遭遇,莫驚春太過擅長隱忍,不管公冶啟試圖壓榨出他曾經的快意,但最是出格也便是他和皇帝對打。 正始帝忽而沉默。 其實敢於跟他交手的,已是寥寥無幾,尤其是憤而反抗的壓根沒得,如此說來,難道還是他待莫驚春過於刻薄? 正始帝憤憤,誰叫夫子總是藏得極深,身上又有著無盡秘密,叫人實在無法移開眼睛。 莫驚春,女兒,張家,張千釗,惠娘。 莫驚春雖然說得不多,而且斷斷續續,但對於曾經將莫家都扒了一遍的正始帝而言,這些人與情不過稍稍對上,就大差不差。如果不是惠娘死了,他大概會將她挖出來抽筋拔骨,認真想來,他倒是不嫉恨這些過去,可是這遺留下來的小禍害,忒是麻煩。 別看莫驚春得知內情後痛苦不堪,可對他而言,整個莫家都是他的弱點。 桃娘是他的女兒,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即便他現在不接受,日後也定然會接受。 畢竟莫驚春就是這樣一個心軟的人。 即便在情事裏被他侵得幾乎暈過去,在發覺公冶啟的情緒不對後,他下意識卻也是安撫。真是太有意思了,莫驚春在麵對帝王的壓迫,下意識的反抗與爆發並不為假,可是在公冶啟的痛苦暴戾裏,他又柔軟得像是一灘水,想要去撫慰他。 公冶啟的臉上露出一個恐怖的笑容,他自言自語地說道:“夫子,我有了一個好主意。” … 莫驚春再度因為重病留宿宮內時,莫府多少有點一回生二回熟。 隻是徐素梅惦記著再問了一句。 先前那一次或許還能說是在朝堂上暈厥,這一回又是怎麽回事?而且屢屢傳出來這樣的消息,對莫驚春來說也並非好事。 畢竟…… 這一回的內侍與上頭的又不相同,他寬慰地笑道:“宗正卿與禮部尚書一起入的宮,原是在禦書房那頭等候,卻不想高燒過重,老太醫便勸陛下留著宗正卿在宮內暫歇,說是不宜挪動。” 老太醫的名頭,宮裏內外都知道得差不多。 這位可是在先帝病逝前還能讓皇帝再清明一刻的禦醫。 這位內侍沒有停留多久便回了宮,他在長樂宮尋到了劉昊,低著頭說道:“中侍官,莫府上的大夫人,怕是有所懷疑。” 劉昊冷嗤一聲,淡淡說道:“懷疑又怎麽樣?隻消是懷疑,一輩子都出不得口,不就是不存在?” 殿前的宮人經過幾次篩選,餘下來的是總算能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