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驚春的父親叫莫飛河,娶了莫夫人時,才十五歲。從結締姻緣再到莫夫人病逝,二十幾年間他們從未吵過嘴。莫夫人性情溫柔似水,莫飛河與她在一處時從來不發脾氣,當真是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尋常人家的後宅或許會有麻煩,可這對莫家來說,卻是從未有過的事情。  有父母在前,莫廣生和莫驚春兩人都是不打算納妾。莫廣生在徐素梅過門前,就在嶽父泰山前發誓絕不納妾,倒是把老嶽父嚇了一跳。  太子:“莫家的家風正,倒是值得朝臣學習。”  莫驚春搖頭,“隻是推己及人罷了。”  太子挑眉,“夫子何意?”  莫驚春斟酌著說道:“嫁娶是兩家的事情,可日子是兩人過的。不論男女尊卑,一體的事情,就容不下第三人的存在。若是男子納妾,那就勿怪妻子與其離心。”  太子的動作一頓,幽幽望向莫驚春。  “夫子,是想來教導孤嗎?”  莫驚春:“臣不敢,隻是觀殿下心中鬱鬱,怕結鬱在心。”他可謂用盡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強將那一席話說出來。  今日之事給莫驚春敲響了警鍾,幸虧今日尷尬的局麵是出現在這糕點鋪子,若是下一回繼續再大庭廣眾之下溜出來,那豈不是會吸引眾人的注意!  時間越久,奶香越濃。  從懲罰出現到今日,已經過去一個多月,味道卻越來越放肆。大量的香料和熏香薰衣也隻能勉強遮蓋住氣味,若是再來一回,莫驚春是真的避無可避。  所以要盡早解決太子這任務,而後避而不見,暫時安分做人,忍過餘下的時間。為此,莫驚春就算是行事稍顯突兀也不管了。  太子嗤笑了聲,慢條斯理吃了口茶,語氣幽冷地說道:“夫子看來猜出了父皇的心思啊。”  莫驚春:“……這半月,宮中畫師所作極多。”  朝中大臣適齡女兒的畫像要一一更新畫出,確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太子:“既如此,夫子不如與孤說個主意,如何去回絕父皇的念頭?”  莫驚春苦笑,“殿下,這不妥。”  太子挑眉:“有何不妥?”  莫驚春:“……”從上到下都大大的不妥。  隻是眼下泡在這軟香的甜點味裏,他的警惕和緊張好像被這些味道遮蓋了少許,猶豫了片刻後低聲說道:“太子妃剛剛有孕,又險些小產。若是以此為由,能暫時擱置此事。”  話落,還未等太子說話,莫驚春深吸一口氣,再言。  “當然,殿下或許不願如此行事,也有另一法可用。”莫驚春抬頭,望著公冶啟的黑眸認真說道,“與陛下談談。”  太子:“夫子在說笑?”  莫驚春搖頭,“臣說的交談,不是在於父君與子臣,而在於父親與兒子。”  …  趁著還在店內,莫驚春趁著時間去了趟恭房。  他本是打算不理會,可身前腫痛難忍。  “這是怎麽回事?”  莫驚春在心裏與精怪說話。  【過度束縛堵住了乳液的分泌,容易發炎。】  有幾個字詞不能理解,但精怪給出來的解決辦法卻是讓莫驚春不要堵住,那簡直荒謬!  他的臉色紅一片白一片,簡直要暈過去。  莫驚春汗津津地出了門,回去的時候在拐角險些撞到人,那高大郎君忙扶住他的胳膊,低低說了聲抱歉再與他擦肩而過。  莫驚春在恭房被氣出了一身冷汗,但敏銳猶在。  剛才撞到他的那個人……  莫驚春回到屋裏,見公冶啟將桌上的糕點吃了大半,正慢吞吞吃茶解膩。  太子倒是蠻喜歡甜口。  這想法在心裏一閃而過,就被莫驚春推走,他在原位坐下,輕聲說道:“殿下,臣剛才撞見了四皇子身邊的侍衛。”  公冶啟端著茶盞的動作一頓,揚眉,“確真?”  莫驚春:“去年宮宴上曾打過照麵,應當無誤。”  公冶啟:“夫子這記憶可真是超群。”劉昊等人早就吃完進來守著,見太子示意,就有人閃身出去。  莫驚春慢吞吞跟著吃茶,暖流入肚,散開少許心裏的陰霾。  不多時,那人回來,低聲說道:“四皇子正和小國舅見麵。”  莫驚春一驚。  這小國舅說的不是旁人,正是皇後娘娘的親弟弟。  皇後本姓張,小國舅是其母老蚌生珠誕下的小兒子,今年也才十幾歲,跟公冶啟的歲數相差不遠。因著年輕愛頑,身上並無什麽職位,不過他出生就為國舅,不到一年皇後又生下太子,張家地位水漲船高,他一直都是泡在蜜罐裏長大的,所以惹是生非卻是不少。隻是再如何惹事,張小國舅應當還是太子的人,怎麽會和四皇子碰麵呢?  莫驚春猶豫再三,還是沒有說話。  可太子卻不會放過他,他戾目抬起,冷冷說道:“夫子有話要說?”  莫驚春:“……這家店,是張家名下的?”  公冶啟:“夫子怎麽猜出來的?”  莫驚春:“聽說小國舅喜歡新奇有趣的東西,這西街上有幾間店總是能做出別出心裁的玩意,這不僅需要人手,更需要主家的鼓舞。這……與皇子有些不搭。”  他委婉地說道。  張小國舅確實喜歡經商,他的名下有著幾十家店鋪,得空他就隨便一鑽,搗鼓著各種生意經。這也惹來了不少非議。  “劉昊,”公冶啟幽幽地說道,“去書一封送去張家,老夫人知道該怎麽做。”  劉昊欠身:“喏。”  莫驚春看著外頭的天色,“殿下,該回宮了。”他們在外麵消磨了一個時辰,現在東宮內都不知如何,也不曉得帝後那頭可知道太子偷跑的事情。  不僅是莫驚春擔憂,劉昊心裏已經快要厥過去,理完小國舅的事情後,他是千勸萬勸,才勉強將這尊活佛給送走。  莫驚春今日本來就不輪值,就沒有再跟著太子回去。隻是他沒有回東宮,卻也沒去翰林院點卯,而是托了個內侍去幫他告假,下午就回家歇息去了。  說是歇息,實則是件羞辱的事。  精怪的話有一定道理,越是束縛就越是脹痛。  回程莫驚春是生生忍了下來,卻痛得連手都在打顫,等回了莫府,他將所有人都指了出去,孤身躲在正屋裏解開時,方才有一絲解放的快意。  精怪慢吞吞地出現顯示存在感。  【倒計時:39日】  還有三十九天。  莫驚春整個人泡進水裏。  居然還有三十九日!  再有一日都難捱,如果真憋出病來,難道他還要去找大夫不成!  …  鳳鸞殿。  “你可知道這對你並非壞事?”  永寧帝悠悠地說道。  兩人又在下棋。  隻是這一回下的不是象棋,而是圍棋。  皇後娘娘坐在不遠處,正就著光在看話本,聞言看向那對天家父子。極難得的時候,他們倒也會聚在一處,隻是甚少碰上有閑心又有空的時候。  公冶啟的棋麵正好,笑吟吟地說道:“父皇,我知你是想讓我多些助益,可難不成我沒有這些人,就做不到我想要做的事情嗎?”  永寧帝:“胡鬧。”  隻是他雖然這麽嗬責太子,可語氣不疾不徐,壓根不像是在罵人。  果不其然,太子就是個順杆爬的潑猴,將棋子丟到邊去,“那我可與父皇說好了,切莫給我指婚了。別我回頭剛走,你這旨意下來,我可是不依的。”他這半真半假的埋怨,讓永寧帝不得不抬手捏了捏眉心。  然後一巴掌甩在公冶啟的背上。  “臭小子,每次看到自己要輸了就跑!”  再有三步,這棋局怕是要立刻翻轉局麵。  公冶啟嚴肅正經地說道:“父皇,這說明您兒子很是機敏,提前感知了危險!”  永寧帝抬腳就要踹,公冶啟笑嘻嘻地跑了,領走前還扯了皇後的話本,說是要借去看,明日再來還,把這夫妻氣得夠嗆。  皇後瞥了眼永寧帝,慢悠悠地說道:“別板著張臉了,你又不生氣,給太子都看透了。”  永寧帝看著這盤被太子胡攪蠻纏弄亂了的棋麵,若有所思地說道:“今兒這主意,是誰同他出的?”  太子年幼聰慧,小時候就折騰得他們要命,但是隨著年齡增長,已經少有這般癡纏放鬆的時候。永寧帝自然喜歡太子行事張弛有度,可偶爾來上這麽一回,這心裏倒也真是美滋滋。  就像是真的回到從前的時候。  “罷了,若他真是不願,就隨他去吧。”  永寧帝大手一揮,卻是有了決斷。  皇後嗔怒,“你們父子商量得倒是美,我可是看了好些天才選出來幾個好好的姑娘。”  永寧帝起身擁住皇後,笑著說道:“太子妃既有了身孕,便是足夠。既然啟兒如此自信,梓潼又何必阻他?”  皇後歎息,“也不知他那矜傲的性子究竟隨了誰?”她一邊說著,一邊斜睨永寧帝,直將帝王看得背過身去,隻作不知。  伴隨著任務三的完成,莫驚春告了假。  倒不是他為了身上的點滴事情拖延了翰林院的進度,而是冬日嚴寒,莫老夫人不小心在台階上摔了一跤,老人家骨脆體弱,那醫者是連著數日住在莫府上,才將老太太給救了回來,而小侄兒莫沅澤驚嚇過度,也高燒不休。  徐素梅照顧兩個病人,實在是看顧不來,尤其是老太太。  莫驚春便是為了老太太告了假。  這一告假,就錯過了翰林院編纂的典籍被永寧帝大加褒揚賞賜的事情,就連東宮太傅的事宜也一並請了假。  莫驚春一連在府上待了半月,如此就到了年末。  老夫人的身體不好,小侄兒大病初愈,於是莫府今年春日並未大辦,隻是一家人吃了個飯就過去了。春假結束,莫驚春本要再請幾日假,卻被老夫人攆著去上值,說是自己已經無憂切不能再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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