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驚春徒然坐下,沉默了許久,總算開始去想那任務一背後的含義。  任務一提及到的大皇子和麗妃,正是一對母子。  皇室除了太子居住東宮外,所有皇子在十五歲後都會出宮辟府,大皇子今年已經二十六,早已出宮在外,輕易不得回宮。  可任務一既然失敗,那說明大皇子與麗妃必然相見。  身為後妃想要見自家皇子,就需得皇子請旨,得了允許才可以進宮。大皇子得以進宮,必有緣由。  莫驚春手中無人也無錢,更別說人脈關係,想要去探查皇室的行蹤,無疑比登天還難。  可莫驚春不得不這麽做。  在接下來的幾日內,他大致摸清楚了產乳的頻率,隻要不受刺激,擠一次可以撐一二日,但要是不慎磨蹭到,就會立刻流出來。他被迫在胸口圍上了厚厚的一層布料,雖然擠壓的時候可能會溢出少許,但是避免了摩擦的可能。  如此總算免去了在旁人麵前再發生流液這麽羞恥的事情。  如是過了幾日,再到他輪值東宮的時候,莫驚春等了半個時辰,太子殿下並未現身,他心下鬆了口氣。他在東宮的教儀功課每七日才有一回,是所有夫子中最少的,且太子每每三回來一次,敷衍的姿態可見一斑。  今日這位難纏的主兒該是不會來了。  莫驚春反而高興,見得少,矛盾也就少了。  勸學殿內就莫驚春一人,他站在書桌前提筆寫了個“長”字,然後又畫了個圈。  昨日,陛下已經定了許尚德任蘇州刺史。  這與原本的有些偏離,卻大差不差,擔杭州刺史的是另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人。  大皇子,麗妃,吏部尚書,許尚德,林禦史……  莫驚春微微閉眼。  林禦史麵上是太子的人,他的嫡女嫁給了許尚德,林禦史清廉,可許尚德一路官途平坦,背後不可能無人相幫。他被調往杭州乃是六年前,從那時候開始顯跡的話,當年太子才剛剛十二。  許尚德是太子的人這個可能並不大。  麗妃的父親是許首輔,吏部尚書王振明與許首輔在朝政上多有爭執,麵上看著宿怨已久。以至於很多人都忘記了他們其實在早年有半師之誼。王振明忽而推舉許尚德,許首輔多次訓斥不滿,一如他們往常的爭鋒。  可……還有子嗣!  莫驚春霍然睜開眼,眼眸溢著灼灼光華。  大皇子膝下有兩女一子,嫡子剛剛出生半月有餘。  這個孩子,也是目前皇室孫輩裏頭第一個嫡子。此子剛出生,不到七日大皇子求見麗妃,再數日,王振明當朝推舉許尚德,而後是昨日塵埃落定。想必……大皇子膝下這個籌碼,已經讓有些人穩了心,動了念。  麵上,林禦史是太子的人,舉薦的王尚書並不站隊,那許尚德的出身便是清白,甚至隱隱約約可劃入東宮陣營。  可私底下,許尚德投靠的人,或許是大皇子。  大皇子不擅長武藝,性情溫和,才思敏捷,又能禮賢下士,讓人折服。他的娘親麗妃是許首輔的女兒,家傳淵源,侍讀曾是莫家虎將莫廣生,膝下更有初生嫡子……比起性格陰晴不定、肆意放縱的東宮來說,大皇子對某些人而言,反是更好的人選。  莫驚春捏了捏眉心,他猜得出來,想必東宮,也應當清楚內情才是。  這或許才是精怪要莫驚春阻止大皇子與麗妃見麵的緣故。  當朝永寧帝異常忌諱皇子結黨營私,許首輔的身份特殊,大皇子和許首輔私下甚少有來往。可身為宮妃的麗妃想要召見自家娘親等女眷,卻非難事。且相較於大皇子有些優柔寡斷的性格,其母麗妃,據傳乃是個果斷之人。  她在宮中多年受寵,也有當年曾為陛下擋箭的情誼。  這般女子……  為大皇子下定決心的人,或許便是麗妃。  【任務二:取得公冶啟的初步信任】  精怪的聲音忽而叮咚響起,讓莫驚春的動作僵在原地。  “夫子為何這般入神,就連孤進來,都半點不聞?”  東宮的聲音驟然響起,驚得莫驚春握在手裏的毛筆跌落桌案,正巧筆墨砸在那“長”上,塗抹得勻稱,卻也看得清楚分明。  莫驚春抬頭望,俊美的太子殿下就立在對麵。  他忙欠身:“殿下,恕臣失儀。”  公冶啟:“何罪之有?方才孤讓他們噤聲罷了。”  “殿下……”  他正要說些什麽,卻見公冶啟俊美的麵容上滿是淡淡的笑意,挑眉看向莫驚春。  “夫子今日可是換了哪種香料?卻是稍顯甜膩了。”  莫驚春如遭重擊,蜷在袖口的手掌緊握成拳,卻不敢流露出半分驚顫。  東宮這接連兩次碰麵,說的話可當真不中聽。  然莫驚春眼下心中有鬼,也不敢說些什麽,隻是惴惴不安地說道:“殿下,勿要妄言。”他輕而快地打斷了東宮的話,又著急提起了另一茬。  “殿下今日前來,可是要聽課?”  ——話一出口,他就悔了。  莫驚春不該這麽問。  東宮的眼底暗得發亮,“看來夫子是篤定孤有事來尋了?”第三章   長樂宮。  正殿內,永寧帝和東宮在下棋。  “聽說這兩日,莫驚春的授課,你都去聽了?”  永寧帝隨口提起此事,尋常得好像閑聊。  公冶啟下了一子,“他寫了一篇文章,我瞧著有些喜歡。”他分明說著稱讚的話,偏又顯得倨傲孤寒,讓永寧帝實在無奈。  他看著棋盤上的棋路,“既如此,那且看看。”  永寧帝這話落下,身旁伺候的中常侍夏澤欠身,從後麵守著的侍者手中取來兩卷卷宗,悄聲放在東宮的左手邊。  公冶啟挑眉,取了其中一卷來看,倒是將那棋局擱置不理。  永寧帝也隨他去,低頭啜飲茶水。  這對天家父子看起來倒是氣氛融洽。  “……這是十年前的留檔?”  半晌,公冶啟古怪地說道。  永寧帝頷首,意味深長地說道:“你這眼光,倒還有點意思。”  公冶啟將手裏的卷宗拋在旁邊,取了另一卷來看,他的神情淡漠,盯著卷宗的眼光卻利。  永寧帝一眼就看得出來他麵無表情,卻已經上心。  他這第六子雖然性格精明縝密,卻也喜怒無常。  暴戾的脾氣剛湧上來,盯著這卷宗上激昂鏗鏘的文字,又覺得這文章當真讓人喜歡,實在對味。  “文章如做人,偏偏這莫驚春還真是藏得夠深。”  公冶啟手指微屈敲著卷宗,眉梢似是若有所思。  永寧帝:“十年前,他殿試所書讓我點了他做探花。當時我認為,是個棟梁之才。”  公冶啟挑眉。  父皇一貫是個大忙人,十年前的事情,掐指一算便是三年一屆的殿試也經曆了三回,如何能記得住一個毫無作為的探花?  那須得是這人做了什麽出彩、以至於讓人十年不忘的事情。  永寧帝信手在棋盤落下一子。  莫驚春得了探花時,尚未二十。  如此灼灼光華,加之莫家的身份,一時間風光無兩,與狀元、榜樣騎馬遊街時,香帕花枝卻是少不了。狀元許尚德和榜樣劉湘都笑話他,年少正得意,若不是他那出身不俗,說不得要被人強行榜下捉婿。  同年,榜首三人入了翰林院,去處最是清貴。  年末永寧帝禦駕東華圍場,他們數人也被點名隨行。  豈料大雪封山,負責圍場的北衙禁軍清除猛獸不利,放入了一隻越冬無食、餓瘋了眼的熊瞎子。那熊瞎子饑餓難耐,哪怕冬獵人聲嘈雜,依舊冒險襲擊了人群。正此時,又有亂臣賊子趁機發作。  麗妃正是在這時替永寧帝擋了一箭,方才在此後十年裏一直恩寵不絕。  公冶啟聽著父皇提起當年的往事,在麗妃出現時毫無感覺,甚至催促著永寧帝趕緊往下講,“父皇,你若是那說書的,必定連一文錢的賞銀都賺不著。哪有講古卻長篇累贅地去鋪墊前情的?”  永寧帝笑罵了他幾句沒耐性,這般荒唐話,也隻有東宮敢與他說。  熊瞎子和刺客是兩樁事。  刺客謀害聖上,北衙禁軍自然大部都去保護永寧帝。可黑熊發瘋,接連傷人,殺性衝天。就在這紛雜無措的時候,一匹黑馬帶人跳入圈內,馬背上其人抬手拉弓搭箭,隻三箭,箭箭入眼,激得熊瞎子狂性大發,隻恨上這後來者。。  正是莫驚春。  當時局麵混亂,莫驚春入了局,又引著熊瞎子離開,立刻就讓局麵穩定下來。  待平定了叛軍後,永寧帝再想起此事讓人去尋,就已經聽到熊瞎子死了的回稟,除了這禍害的人,正是莫驚春。  有勇有謀,文武雙全。  這是永寧帝對莫驚春此子的印象。  公冶啟:“這可與他在翰林院苦熬近十年的隱忍全然不同。”他毫不客氣地反將一軍,直接逼近了永寧帝的帥。  話剛落罷,公冶啟像是想起了什麽,一雙戾目猛地對上永寧帝。  永寧帝衝他笑,填了最後一眼。  ——絕殺。  天家父子,有些話不必說得明白。  …  劉昊跟在東宮的車輿旁,曉得座上那位心中不痛快。  陛下與皇後娘娘所出隻有一子,便是公冶啟。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莫太傅說他不答應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白孤生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白孤生並收藏莫太傅說他不答應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