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次失敗的視察。 他們的目標是市郊的古長城，還有附近古建築遺跡。 雖然這聽起來是很充滿文化韻味，似乎很有開發價值的存在，但事實並不是如此。 那片遺跡被破壞的非常嚴重，幾乎沒有修複的可能性，偏偏在臨天市很有名，當地居民對此感情很深，口口相傳此處是戰國某個王的宮殿所在，都覺得拆了可惜，考古又考不出個所以然來，於是此地像一塊傷疤一般貼在了臨天市的東郊，當年想要擴建工業區的時候，也有一部分是顧慮到這處遺跡，才選擇了相反方向，簡直導致了這個區域的經濟衰敗。 最近市裏終於下定決心，想要狠狠心拆掉。 而最近新上任的鄭boss的這次視察，無非是看棺材板上要釘幾顆釘子。 鄭boss對於自己在職期間要做這麽一件顯然會惹人非議的事情顯然不太高興，所以出發前就興致不高，而看過遺址的狀況後，氣壓就更低了，偏偏回程的路上，車子的發動機還出了故障，又維修了好幾個小時，再上路都晚上九點了，鄭boss的臉黑得簡直能嚇死人。 這種情況下，陪同人員隻希望快點返回。 “已經很晚了，幹脆找家旅館住下吧！”這時候，鄭boss卻突然說道，“這附近正好一家報名了生態旅遊建設的旅館。” 李秘書聽了心有明悟，剛剛等車修好的時候，boss就一直在看筆記本，恐怕那時候就在看相關的報告。 隻是不知道是哪家幸（倒）運（黴）的旅館，竟然麵臨了領導抽查。 李秘書隻祈禱他們能表現得像樣一點。第15章 雲霧浴缸 李秘書盡管如此想，在看見不周酒店的招牌的時候，還是覺得這酒店要完。 不周，不周，招待不周。 哪有酒店叫這麽個名字的？看起來就不討人喜歡。 前台的大姐看著有點愣，竟然建議道：“九樓怎麽樣？樓層高一點，風景比較好。” 大半夜的看什麽風景？ 李秘書覺得莫名其妙，反倒是鄭boss對酒店印象不錯。 “還挺幹淨的，可惜……” 李秘書聽了，就知道鄭boss還在遺憾那片古建築遺跡的事情。 也是，但凡那塊能開發得起來，這個酒店也不會那麽冷清。 可惜官方折騰那塊古跡也很久了，又是拉投資，又是考古，挖了半天也沒找到民眾傳說中的古城，卻為了殘磚斷瓦阻礙了地區發展。 可就算隻是塊廢墟，誰又想要真的拆掉呢？ 神州的子民是最為信仰曆史的子民，哪怕兩片碎瓦也想當作傳家寶。 但他們的文明也是最神奇的文明，用最容易腐壞的竹木建造了這個星球最為綿長的文明，並且將來還要在這塊祖先生活過的土地上休養生息，勢必用新的建築覆蓋掉舊的痕跡。 兩難啊！ 李秘書跟著歎息了一聲：“確實挺可惜的。” * 客人們如此憂心忡忡，以至於偌大的窗戶就對著床鋪，他們都舍不得花心思往外麵的天空看一看——不過現代都市人，對於被光汙染的天空是沒什麽興趣的。 他們在荒郊野外跑了一天，累得半死，眼下隻想要盡快洗洗睡了。 鄭boss進了房間放下手提包，轉頭就進了浴室。 李秘書則打開了筆記本，一邊處理公務，一邊等領導出來。 就是等候的時間有點長。 李秘書等了三十分鍾，聽見浴室沒了動靜，裏麵的人卻沒有出來的意思，就去敲了敲浴室的門：“boss？” “我再泡一會兒。”浴室裏傳來了模糊不清的聲音。 是泡澡差點睡著了嗎？ 李秘書就退了開去，又等了十五分鍾，浴室裏裏依然沒有動靜。 李秘書有點奇怪了：“boss？” “再等等。”含糊不清的聲音說道，似乎帶著細小的呻吟。 李秘書坐了回去，但有點坐立不安，腦子裏閃過了各種各樣可怕的猜測，如果不是心知臨時起意來了這家酒店，他簡直懷疑boss被人劫持了。 李秘書這次如熱鍋上的螞蟻般的等了五分鍾，還沒等出人來，終於忍不住的敲了敲，第三次叫道：“boss！” “再等一下……唔！” 這次李秘書聽得清清楚楚，是呻吟聲。 “打攪了。” 李秘書擰住浴室的門把手，一用力，浴室的整扇門被他徹底卸了下來。 鄭boss頓時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你幹什麽？！” 聲音這次挺中氣十足的，人看起來也沒事。 “抱歉，是我想多了，”李秘書鬆了口氣，“但是，boss，您也別泡太久了，對心肺不好。等等，您泡得這是……” 李秘書這麽說的時候，注意到了浴室裏的霧氣。 浴室裏有霧氣是當然的，不過眼下浴室中的霧氣卻比普通的水霧看起來濃稠得多，又是浴缸裏的那些煙霧，濃稠白皙的跟牛奶一樣。 ——沒錯，浴缸裏不是水，而是煙霧。 李秘書頓時臉色就青了：“幹冰？！” “當然不是。”怎麽可能用幹冰泡澡，又不是屍體。 鄭boss辯解道：“這好像叫做雲霧電氣按摩浴缸，在洗手台那邊的架子上有說明書。” “原來如此。” 李秘書鬆了口氣，伸手去洗手台上拿了那本說明書——雖然放心了，但裏麵內容還是要看看的，要是領導用出個毛病怎麽辦？ “咳，用起來挺舒服的。”鄭boss道。 他一貫比較高冷，今天卻因為泡澡太久嚇得部下破門而入，不免有些尷尬。 人一尷尬，話就比較多：“光看說明書其實看不出什麽來，實際用了就知道……對了，小李，你也試試看？” “唉？” 鄭boss覺得這是個好主意：“你也跟著我跑了一天，也應該泡個澡按摩一下，免得明天腰酸背痛爬不起來。” “不用，”李秘書推辭道，“我洗個澡睡一覺就好了。” “怎麽能好？”鄭boss反而堅持了起來，他看了看身下的浴缸：“說起來，你好像有點潔癖，是不喜歡用我用過的浴缸吧？那幹脆再開個房間好了。” “真的不用……” “小李同誌，這是工作要求！” * 於是，李秘書在五分鍾後，一臉茫然的站在新開房間的浴室裏。 他想起前台聽說他要單獨開個房間的眼神，總懷疑對方誤會了什麽。 但李秘書也不知道怎麽解釋，他對現在發生了什麽也覺得莫名其妙。 ——好像是boss太中意這家酒店浴缸，讓他也泡一泡？ 這種荒謬的發展像是做夢一樣。 李秘書看著浴室的浴缸，沒看出什麽吸引人的點來。 他也不想使用。 李秘書其實沒有潔癖，他隻是有點心理障礙。他不僅不想使用boss用過的浴缸，隻要是酒店的浴缸就都不想使用——和幹淨與否無關，哪怕是五星級酒店，消毒得再徹底，想想浴缸被上一個人使用過，他心理上都有點障礙。 “還是洗澡睡覺吧！”李秘書嘀咕道。 反正boss又沒趴在浴室外盯著。 李秘書下定決心，就擰開了浴缸的開關。 ——雖然不準備用，但試一下溫度，感覺一下它是怎麽運作的，省得明天boss問起來，他不知道怎麽回答。 然後李秘書看見一陣乳白色的雲霧從出水口冒了出來。 “還真是霧氣啊！這要怎麽泡？” 李秘書有點奇怪，他伸手探了探那陣霧氣。 竟然是固體的！ 李秘書覺得手中煙霧的觸感像是滑雪場中最好的粉狀天然雪一樣，鬆鬆的，柔柔的，似乎可以抓一把起來的樣子。 李秘書也就好奇的抓了一把。 他真把煙霧抓了起來，還捏成了球。 不過即使如此，它們似乎也是真的煙霧。 李秘書攤開手心，看見這團煙霧在沒有外界壓力的情況下，嫋嫋娜娜的散開，像是線香的煙氣一般，優雅的飛揚在空氣中。 李秘書呆呆的看著這團煙霧飄散，又忍不住向浴缸中伸出手去。 煙霧的流速比水要快，此刻已經薄薄的覆蓋了缸底。 它們的觸感依然像雪，但溫度明顯比雪要高很多，甚至有點燙手。 這種溫度，燙腳最合適不過了。 李秘書忍不住想道。 以他那時有時無的潔癖而言，這並不突破他的心裏底線，所以他這樣想了，也這樣做了。 李秘書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那套在荒郊野外跑了一天，依然有棱有角的西裝，小心翼翼的脫了下來，疊好放在一邊，然後擼起了襯衫的袖子，坐到了浴缸邊緣邊上。 他探下腳的時候，煙霧正好到了膝蓋的位置，溫度也正好。 而整個小腿插進煙霧中的時候，煙霧並不會像真正的固體一般被踩凝實，而正如煙霧一般順滑的散開，因此觸感比水還要輕，還要柔軟。 李秘書渾身的肌肉都因此放鬆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