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真將領頓了頓,然後說道:“賊軍人數本來就多,加上宋軍的到來,令得他們士氣大漲,再這樣打下去,恐會對我軍不利。而且將軍,天要黑了。”


    三萬義軍,加上到來的兩萬宋軍。縱使你金軍個個能打,或許也很難啃下。


    女真將領如此分析,其實並沒有什麽問題。


    完顏婁室聽著麵前這個女真將領的稟告,緩緩抬頭望了望天空。


    天色,真的已經暗了。


    加上此時他身處林中,已經有些看不清周圍的環境。


    但如今雙方將士在山頂上展開了混亂廝殺,也不可能鳴金收兵。


    總不能聽到撤退的聲音信號後,正在廝殺的金兵跟廝殺的宋卒說上一句:我方鳴金收兵,我得撤退了,改日再戰。


    這是你死我活的戰爭,可不是什麽兒戲。


    當然了,最主要的是混亂。


    這樣混亂的近身廝殺中,就算鳴金收兵,所有人也不可能都撤出來。


    反而可能會因為這鳴金收兵的信號,使得軍隊士氣變得低落,最終麵臨大敗。


    再說了,就算都撤出來了,敵軍大概率也會乘勝追擊。


    所以如今的局勢,即使是天完全黑了,也不可能下達撤軍的信號。


    完顏婁室沉思著,心中便有了決定。


    此戰,縱使是昏天黑地,日月無光,也不能撤退半步,也不能鳴金收兵。


    “拿本將長槍來,隨本將殺上山頂,結束戰鬥。”


    完顏婁室說完,一旁的金兵將長槍遞給完顏婁室。


    卻聽之前稟告的女真將領朝完顏婁室單膝下跪,勸道:“將軍,宋軍兵力不詳,山頂上戰況也不容樂觀。末將請求,將軍先避其鋒芒。”


    “本將先避他鋒芒?可笑。”完顏婁室望著山頂,聽著山頂上的廝殺聲,手中長槍一指上方,給身邊的三千親兵下達了軍令,“隨本將,殺上山頂。”


    “殺……”


    沒多久,完顏婁室便領著三千親兵加入了山頂上的廝殺。


    沒多久,黑暗如期而至,而廝殺還在進行。


    隻不過因為有些分不清敵我雙方,一時間混亂的戰場上出現了戲劇性的大場麵。


    誤傷,誤殺什麽的,越來越多。


    因為宋軍和義軍的人數多過金軍,此種情況,實際上是金軍占了便宜。


    有些人意識到了這個要命的問題,為了活命,也是為了不誤殺其他人,直接在夜幕中離開了山頂,沿著四麵的斜坡往山下逃去,隻為遠離這裏的紛爭。


    也就在這時,山頂下方的一處位置,因為劉光世的命令,一堆龐大的幹柴燃了起來,照亮了這番天地。


    與此同時,宋軍的撤退的號角從此處響了起來。


    這一晚的夜,沒有一絲月光。


    其實當再也看不清身前是敵是友時,廝殺已經漸漸停歇,至少沒有了之前的猛烈。


    許多人選擇了站在原地,警惕著周圍的人,沒人敢開口說話。


    因為說漢語的,可能會被金兵一刀砍死。而說女真語的,也會被宋卒一槍捅死。


    之前已經有人示範過了,基本上也都死了。


    所以沒有人敢開口暴露自己的身份,即使暴露身份可能會有同伴相互倚靠,但沒人願意用命去賭這個可能,這一切都很是默契。


    也是因為如此,場麵變得有些安靜。


    但偶爾還是有廝殺聲傳出,或許是其中一人斷定了對方就是敵人。


    就在情況陷入僵局之時。


    山頂下方有火光亮起,但不足以照亮山頂上的這片龐大戰場,或者說根本就沒有什麽照亮效果。


    除了離那火光較近的地方,其餘地方還是一片黑暗。


    而那被照亮的一處戰場角落,因為突然的火光,雙方又認出了彼此的身份,一時間又有了片刻的小規模廝殺。


    一名宋卒與一名金兵將對方誤認成自己人,所以剛才一直在背靠背。


    此時火光出現,兩人認出了彼此的身份,舉刀進行了拚殺。


    “你他娘的,敢與我背靠背。”


    與此同時,宋軍撤退的號角聲自火光的方向響了起來。


    但這個號角聲太行山上的義軍大多聽不懂,或許也是意識到了這一點,撤退的號角聲沒多久便停了下來。


    與此同時,劉光世的命令下,其身邊三千親兵齊聲呐喊了撤退兩字,傳到了山頂上所有人的耳中:“撤退……撤退……撤退……。”


    當然了,這一撤退的過程並不是很容易。


    知道身邊撤退的大概是宋人,有些金兵也就向這些撤退的宋人揮舞了手中的武器。


    不過這樣的僵局,還是因為劉光世的命令,得到了改變,避免了繼續誤殺的情況。


    就算是人數處於弱勢的金軍,也實在不願意在這樣的黑夜裏廝殺。


    大概知道宋人往火光那邊撤走後,也向遠離火光方向的另一邊斜坡撤走。


    發生今晚的這種局麵,實在是有些沒想到。


    雙方將士也真是拚了個天黑地暗,日月無光。


    就這樣,因為宋軍和八字軍的先行撤離,金軍的後行撤離,這場廝殺便告一段落。


    太行山的夜,變得安靜了許多。


    林間,一堆堆篝火燃了起來,照亮了篝火邊的人,照亮了這番小世界。


    這是宋軍和義軍的雜亂隊伍,每個人身上多多少少染著鮮血,帶傷的也不在少數。


    一處篝火旁,嶽飛見到了王彥。


    此時的王彥,神情有些憔悴,身上有六處刀傷,方才已經讓隨軍大夫給上藥包紮。


    “末將嶽飛,參見將軍。”


    篝火旁,王彥坐在一個木樁上,他的麵前,是拱手朝他說話的嶽飛。


    見到這人是嶽飛,自己曾經的部下,王彥還真是有些驚訝。


    “嶽飛?”他從木樁上站起了身,上前將雙手搭在嶽飛的肩膀上,臉上有著笑容,“你居然也過河了,而且來到了這太行山上?你不是應該在守宮門嗎?”


    嶽飛放下了拱起的手,麵對王彥的驚訝,他也麵露笑容地說道:“將軍,末將不願守宮門,便調離宮門,加入了過河的大軍。”


    “好,好,好。”王彥連說了三個好字,又說,“你這武藝,守宮門確實是大材小用了。過河抗金,才是你嶽飛該幹的事。”


    “將軍過譽了。”嶽飛開口客氣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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