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中旬。


    也可以叫冬月中旬。


    府州城外,金軍營寨。


    帥帳中,一女真將領正在向完顏宗翰匯報著西夏那邊的戰況。


    “啟稟元帥,鐵門關外,李察哥大敗,姓葉的繼續往西麵去了,算時間,估計已至興慶城下。”


    這個年月,信息的傳遞沒有準時性,就像府州軍已經撤軍東歸,完顏宗翰卻還不知道一樣。


    與葉凡交過手的完顏宗翰深知葉凡的不簡單,雖然早有預料,但此時聽聞李察哥大敗,還是有些震驚。


    畢竟情報中,李察哥可是二十萬西夏精銳,竟會大敗?


    何謂大敗?大敗便能證明李察哥損失慘重,而府州軍相對來說沒有多少損失。


    完顏宗翰皺著眉,心中不由暗罵李察哥,不由暗罵黨項人無用,連牽製時間長一點也做不到。


    狗屁的西夏精銳,簡直不堪一擊。


    想到姓葉的可能要回來了,府州城幾次嚐試下進攻之下又沒能攻破,完顏宗翰心中不由苦悶。


    本以為姓葉的帶著近十萬府州軍西征,自己能趁機打下沒有多少兵力的府州城,再不濟,也能用鎖城法,令府州城彈盡糧絕,不攻自破。


    可是沒想到,那群黨項人那麽不禁打。


    現如今府州軍已經打贏了黨項人,雖然沒有得到葉凡已經東歸的消息,但完顏宗翰知道,那個人要回來了,這是必然的趨勢。


    完顏宗翰也相信,葉凡不會放棄府州城,就像之前不放棄太原城那樣。


    或者他選擇西征前,他就已經想到,女真與黨項要結盟,這才要打敗黨項,然後再來對付自己。


    完顏宗翰如此想著,心中不禁有些吃驚。


    莫不是這人真算到了不成?否則好端端地怎麽會帶兵西征。


    府州軍就要回來了,自己的鎖城法看來是沒用了,隻能等著姓葉的回來,然後正麵打上一場。


    打贏了,可以滅了府州軍不說,府州城的所有,也終將由自己掌控。


    但能打贏嗎?


    完顏宗翰在心中這樣問自己,不止一次。


    每次的回答,都是必勝的決心。


    “你姓葉的再厲害,那也隻是靠著城牆地勢,利用火器守城厲害。真正的正麵交鋒,火器的作用大大減弱,我女真還會輸了不成?況且,打西夏這麽長時間,你還能有多少火器?”


    完顏宗翰如此想著,倒是很期待與府州軍來上一場大戰。


    他想要用這場大戰來證明,女真人天下無敵。之前太原城的失敗,隻是因為沒能有機會與葉凡正麵來上一場真正的大戰。


    “那群軟弱的宋軍,走到哪了?”完顏宗翰問道。


    那女真將領麵露憤憤不平之意,回道:“元帥,末將聽聞,宋軍隻派了兩萬兵力前來援助我女真,而且按正常行軍速度已經能走到這裏,可宋軍遲遲不到,分明是故意為之,沒有想來援助的意思。”


    完顏宗翰也麵露凶光,對遲遲不到的宋軍很不滿意。


    而且隻派了兩萬兵力,根本就沒有一同對付府州軍的誠意,更像是派這兩萬人來走個過場,更可惡的是,還遲遲不到。


    不是說俯首稱臣嗎?這就是俯首稱臣?


    “派人回中京,將這事說與魏王。還有,就說府州軍快回來了,本帥需要他的支援。他愛來不來,但府州軍一日不除,我大金一日不得安穩。”


    “末將領命。”女真將領頓了頓,領命走出了軍帳。


    完顏宗翰想著宋軍的事,又想到完顏宗望說宋徽宗會聽話,越想越氣,一腳踹翻了身前的椅子。


    “本帥就說過,那二帝不能放回去,你非要放回去。他娘的,這群宋狗,給本帥等著,隻要府州軍沒了,下一個就是你們。”


    完顏宗翰怒火中燒,眼中是像狼一樣的殺人目光。


    太原城。


    王彥走進一個院中,嶽飛跟在身後。


    而這個院子,曾經是葉凡住了半年多的家。


    那邊的亭台,亭台裏的石桌,石凳,葉凡與林若水在這悠然下過五子棋。


    王彥站在亭台中,伸手摸了摸石桌上的灰,又走到亭台邊,看著下方長著稀稀水草的荷塘,冬月裏,並沒有荷花,也沒有荷葉。


    “我聽說,姓葉的曾經住在這裏。所以想來看看,這人所住的地方是個什麽樣,但現在看來,也沒什麽不一樣。”


    王彥說著,似乎在想著什麽。


    嶽飛此時開口接話:“將軍可是在想鐵門關外的那一戰?”


    “不得不承認,這姓葉的,確實是個很厲害的人啊。”王彥稱讚一句,然後又遺憾道,“可惜了,可惜。”


    “這樣的人,失去了確實可惜。而且,日後戰場相遇,怕也是不死不休。”


    王彥笑了笑問道:“這麽說,你是怕與此人在戰場上相遇了?”


    “末將,不畏戰,戰場上亦可赴死。但靖康恥,猶未雪,陛下卻令我們來討賊,還是與金人一起,末將實在是想不通,也不認同。”


    女真人一直派人來催,催王彥早些率兵至府州城。


    從這一點上,嶽飛已經看出了宋徽宗回來,確實已經有向金人俯首稱臣的意思。


    王彥扭頭打量了嶽飛一眼,然後思考著嶽飛說的話,像是品嚐東西一樣點頭說道:“靖康之恥,確實猶未雪。隻是如今的朝堂上,又還有多少人想著一雪前恥呢?怕都來不及。”


    “至少,還有人不會忘。宗帥不會忘,將軍不會忘,末將也不敢忘。”


    “你又怎知,我不會忘,宗帥不會忘?”


    “將軍奉宗帥之令率軍討賊,一路行軍緩慢,是在拖延時間,這一點,所有人都看在眼中。包括,金人。”


    王彥不置可否,心裏卻也在想,這是宗帥的意思?還是陛下的意思?


    若不是陛下的意思,宗帥會違抗皇命嗎?


    王彥想不通,但好在,他隻需要聽宗帥的命令行事即可。畢竟從他出 汴梁城率軍至此,也沒有接到宋徽宗的旨意。


    王彥不知道的是,嶽飛也在想行軍如此緩慢,究竟是陛下的意思,還是宗帥違抗皇命之後的意思,又或是王彥自己的主張。


    但很顯然,王彥不敢抗命,不管是這兩人誰的命令,他應該都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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