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宗磐的挑起事端原本隻是小範圍的衝突,最後卻被演變成了大範圍的暴動。金熙宗把這場暴動定義為叛亂,在這場叛亂當中,完顏宗磐、完顏宗雋被殺,完顏昌一路逃到河北,仍然逃不過身死的下場。這一切看似和歷史上一樣,但是有一個關鍵人物卻發生了變化,那就是完顏宗弼。


    金兀朮對於金人,尤其是金國的將士們來說,絕對是一個象徵著戰神般的存在。金國後世的皇帝就有過評價,“宗翰之後,唯宗弼一人。”主和派裏的很多宗親,對南宋的戰爭已經吃到了非常多的苦頭,比如完顏昌;後來蒙古人騷擾邊疆,最後皇帝還是不得不依靠已經不再年輕的金兀朮,讓他為這個帝國獻出最後一分熱;更不用說在紹興十一年那場有關嶽飛生死,在後世被激烈討論的和談之中,他起到的一個精神支柱般的作用。


    完顏宗翰兩年前已經死了,而完顏宗弼卻在這場政治陰謀裏,在主和派大臣的詭計刺殺裏,在完顏宗幹和金熙宗這對養父子的袖手旁觀裏,被毒瞎了一雙眼睛。雖然得到了豐厚的回報和勝利的結局,然而卻如同自斷雙足般,這匹勇猛的駿馬卻是再也奔跑不起來了。


    這個結局對於金熙宗來說,反倒是他最滿意的結局。金太宗一脈的人被一網打盡,包括那個居心不良的完顏昌也一同被誅殺;軍中威望極高的伯伯,目前隻要掛個名,給點好的名分就能打發,不再會是什麽隱憂。


    對於金熙宗來說,他並沒有怎麽親身經歷過對遼和對宋的戰爭,他生下來最大的敵人,是女真族的“勃極烈”繼承製度,以及這一群位高權重的宗親們,所以他一上台就開始實行漢化的那一套,修訂禮儀,明確君臣尊卑,才能更好地實行君主的專政。新的禮儀製度上至宗廟祭祀,下到禁宮製度,無一不顯示出皇帝的至高無上,這樣一個人,又怎能容忍一個掌握著國家軍政大權的金兀朮的存在?


    然而金熙宗永遠也不會知道,歷史上的完顏宗弼不但一輩子對金國皇帝忠心耿耿,在對外戰爭中幫助他良多,更重要的是幫他製衡住了那個野心勃勃的堂兄弟完顏亮,那個他以為可以視若親兄弟的養父家的長子,後來在金兀朮死後,以完顏阿骨打庶長孫的身份,把他這個嫡長孫所擁有的全部給奪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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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和派死了,金國的使團灰溜溜地走了。趙構很失望,然而對於他來說,不幸中的大幸,大概就是這回沒讓金人騙走什麽東西。


    然而,當完顏宗弼雙眼被毒瞎的消息傳來的時候,恐怕算是整個南宋的歡慶日了。消息一傳十,十傳百,上至宮裏的皇帝趙構,下至那些還在金宋邊境流亡逃難的遺民,簡直就是歡騰一片。尤其是那些北宋朝廷覆滅,不得不來到南方的文人墨客們,都紛紛飲酒吟詩,感謝金國國內的內鬥,居然取得了如此豐碩的成果,簡直是自斷雙臂嘛!


    阿嬌知道歷史在這一刻開始,是完全走偏了。歷史上金人再度伐宋,是金兀朮向金熙宗的請命。歷史上的金兀朮執著於滅宋的事情,而如今金兀朮雙目已瞎,金熙宗會做出怎樣的選擇,誰也不知道。金兀朮的親信,金兀朮的嫡係部隊,金兀朮的心腹將領,從現在開始將飛鳥各投林,尋找新主。可憐一代梟雄,文韜武略,就將這樣富貴卻窩囊地走完他的後半生。


    趙構也突然開竅般,發現了一個道理。宋人們喜歡說,蠻夷之邦不講禮義廉恥,不能以常人之理視之。實際上有人的地方有一件事情是共通的,那就是內鬥。趙構以前也知道金國的內鬥,卻很少想到,自己有一日也可以操手其中,讓自己的江山坐的更加穩固。


    這個時代對於金人那邊的消息來源,趙構一直沒有著重手去解決這條消息線,因此元配邢秉懿已經生死三年,直到韋太後回到南宋,才知道這條消息。然而目前看來,這件事情也是刻不容緩了。


    阿嬌對著這一套很熟悉,當年劉徹不就是玩的這一手嘛!不過現在時代變化了,這種手段也越發成熟,那些北來南往的商隊,自然是宋人皇帝最好的眼線。


    阿嬌想著,打仗、殺伐果斷,趙構是不行的,而且這輩子估計也很難扳過來了。但是玩弄人心,籠絡親信,這一套趙構已經能玩的比較純熟了,要在這上麵做文章,恐怕金人的小皇帝也不是他的對手。如今完顏宗幹還活著,金熙宗和完顏亮的鬥爭還不會浮到水麵上,但是他們早晚有著一鬥,而且還可能因為金兀朮被毒瞎而提早發生。


    趙構日盼夜盼金人的使團再度到來,然而久久沒有消息。目前的南宋朝廷是眾誌一心要討回恥辱,就連萬俟卨這樣的大奸臣都不發表意見了,這讓趙構同時承受著快樂、焦急、矛盾集中不同的情緒。


    ☆、宋高宗吳皇後


    不過趙構也沒閑著,他開始思考的是之前趙鼎那番話給他的啟示。目前金國、西夏都無暇顧及外戰,吐蕃、大理向來與宋朝交好,可以說這是趙構過得最舒服的日子了。沒有外敵要擔心,自然就要開始內鬥了,這是逃不脫的規律。


    阿嬌現在一心教孩子,這個趙伯琮悟性很高,人也很聰明,而且也念舊情,雖然對阿嬌很尊敬,但也經常去看望先前那個養母張才人。阿嬌清楚,這種事情防是防不住的,而且和一個才人較勁自己也是太掉價。要是趙伯琮真的和過去切割的幹幹淨淨,阿嬌反而才會感到不舒服,身為養母,隻要養子懂得禮義廉恥,孝道的那一套,自己就不會過的多差。


    成長環境決定一個人的性格,趙伯琮雖然隻是個養子,但是後宮裏沒有皇帝的親生兒子,這些妃嬪們完全不會為難這個未來皇宮主人的候選者。他的成長環境可以說是很好的,除了趙構出於製衡的考慮,弄進一個趙伯玖之外,其他都可以說是順風順水。而且趙伯玖這個競爭對手也實在有點不夠格,除了胖胖的有福氣,嘴甜討人歡喜之外,在其他方麵和趙伯玖的差距還是很大的。


    趙伯琮現在還是一個有理想的少年,雖然天真的性格並不適合做皇帝,但是這也是趙伯琮的優勢。對比一下趙構的成長環境,從一個閑散的宗室王爺,突然變成了皇室的倖存者,一路上經歷了妻離母散、逃亡、遭人背叛、幼子夭折、此後又失去了生育的能力,雖然他現在得到了很多,但這是由非常慘烈的代價換回的。


    趙構的心眼多、工於心計、多疑、軟弱,這些性格多數都是這番經歷帶給他的,其實在很久以前,趙構也曾經是個文武雙全,朝氣蓬勃的年輕王爺。


    趙構這棵苗已經被硬生生養歪了,現在他在想的,就是怎麽削軍權的事情。削軍權的事情,說起來都是歷朝歷代的大事,但是操作起來卻是非常困難的。什麽時候削?怎麽削?削誰?這會引起一個非常大的連鎖反應。


    從最基本的角度來說,帶兵是一件需要時間積累的事情。將領和兵士的配合、默契、協同作戰,這絕對不是一朝一夕能解決的。打仗前,需要練兵期,而且並不是每個大小將領的能力都是均衡的,這個練兵期的長短,和帶兵人數、將士能力休戚相關。


    什麽時候能削兵權?至少要等到仗打完了之後,國家安定了之後,軍中的變動會導致戰力的下降,這時候必須要有一個比較和緩的外部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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