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給我來5個單麵辣、5個雙麵辣、5個不辣、一份兒‘花毛’,哎,你喝什麽?”


    深夜,海澱西大街,被統稱為老虎洞範圍,七擰八拐的一處胡同深處,掛著“烤翅”倆字的小院裏,李樂拉著李富貞站在過道口,問道。


    “啤酒,兩瓶,可以?”


    “行吧,這個天兒,你也不嫌涼。”


    “二哥,那再來兩瓶啤酒。”李樂衝煙霧繚繞,被當做廚房的一個窩棚裏嚷了聲。


    “沒時間,我這正忙著呢,要麽等,要麽你自己來。”窩棚裏烤架前,一個五短身材,圓頭圓腦袋的中年男人回道。


    “嘿,還有讓顧客自己來的?”


    “別人不行,你隨便,”


    “得,我來就我來。”


    小院麵積不過百,除了窩棚廚房,四間屋子做了餐廳。


    毛坯房一樣的白牆水泥地,沒什麽裝修,馬紮矮桌,一切都透著簡單廉價。


    可這時候,幾間屋子裏卻滿是食客,一張桌子,最少圍了三四個人,滿滿登登,連個下腳的空都沒。


    李樂拉著大小姐,好不容易在一個牆角找了張桌子,把人往裏處一塞,“這裏暖和點,你等等,我去弄菜。”


    “你去?”


    “可不,瞧這些人,自己不動手,且得等著呢。我手快,馬上就得。”


    李樂轉身,尋著空,膝蓋碰著別人後背,嘴裏嚷嚷著“借過借過!”,擠出了屋子。


    這裏老板姓韓,官稱“二哥”,原來是南城一販鴿子食兒的,王士鄉老爺子是他家老主顧,一來二去的,跟著扛包的李樂和韓二也就熟悉了起來。


    後來南城市場拆了,韓二生意就不做了,改行,在燕大南門外老虎洞開了家烤翅。


    靠著王老爺子點撥過兩句的手藝,這兩年在老虎洞,娘娘廟,老海澱鎮的餐飲行業裏,混的風生水起。


    跨年夜,這裏就成了二場酒膩子和附近幾個院校學生的聚集地,人頭攢動,大呼小叫,嘈雜鬧騰。


    充分體現著燒烤小館的特色環境。


    食客是食客,李樂是李樂。韓二沒他當外人,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李樂從冰櫃裏取出醃好的雞翅,燒烤架前,就多了個位置。


    “我從東北弄了點玉米,改天你給王老爺子帶過去。”韓二說道。


    “嗯,好。”


    李樂嘴上應著,手裏不停,刷醬撒料翻麵,左右開弓,瞅著比韓二還利落。


    五次翻麵,兩次撒料,紮一簽子,瞧瞧熟度。


    上下翻飛間,色澤金黃,外酥裏嫩的雞翅,被扔到了一旁恭候多時,套著塑料袋的鐵皮盤子裏。


    “嘿,這手藝,倒是比我不差了啊。”韓二歪過頭,擦擦汗,看了眼。


    “這可是我自己幹的,回頭我可就隻給個料錢。”


    “隨你,不給錢都行,我還省事兒了呢。”


    “看著點,炭火澆點水,別回頭冒了。”


    “我不比你清楚。”


    李樂嘿嘿一笑,端著盤子出了窩棚,又從旁邊的涼菜盆裏扒拉出毛豆花生,拿著小碗糖醋醬油生抽的一頓攪和,倒在上麵,齊活。


    又是一番“長途跋涉”,這才把盤子往大小姐麵前一放,“吃吧,咱自己的手藝。”


    大小姐拿起一串,看著上麵的炙烤出的油光混著辣椒孜然,伸到鼻尖就聞到一股屬於肉類經過炭烤後的香氣。直往鼻孔裏鑽。


    第一口下去,外皮口感略甜、酥脆冒油,好像有聽到了表皮外麵一層薄薄的焦殼,在牙齒間瞬間裂開的聲音。


    而裏麵則是吃出了火候的掌握。趁血絲剛剛消失的那一刻“起鍋”,肉質異常滑嫩,卻沒有一絲腥味、不見一毫血絲。


    再啃的時候卻發現雞翅的骨頭都已經軟了,雞肉的口感被發揮的淋漓盡致。


    口腔裏質感嫩彈的雞肉,再混合著微微焦糊帶著恰到好處的辛辣,味道實在是讓人欲罷不能。


    隻有吃肉才能帶來的滿足感油然而生。


    一口氣幹掉三串,伴著半瓶啤酒,李富貞這才拿起紙巾擦了擦嘴角的油脂。


    “怪不得都說你手藝好,現在才吃到。”


    “好菜不怕晚。”李樂掰開一個花生,“張嘴。”


    “啊.....”


    “嘿,屬狗的,差點咬到我。”


    “是屬狗的啊。”


    “噫~~~,算了,你自己來吧。嚐嚐這個,兩麵辣的,你能吃辣吧?”李樂又拿起一串。


    “瞧不起誰呢?”李富貞接到手裏,找了個位置下嘴。


    “那可不一定,這是......”


    “嘶哈,嘶~~~~~哈,水水水。”


    李樂一瞧對麵臉頰瞬間飛紅,眼裏淚水打轉的大小姐,趕忙把啤酒瓶過去,也不用杯子,李富貞抄起瓶口,仰脖,猛地喝了幾口,喘著大氣,好一會兒,吸了吸鼻子,揩掉眼角的淚水。


    “哈哈哈,還逞能不?”


    “剛沒做好準備,再來。”


    “這玩意兒還能準備的?體驗一下就得了,別吃壞了肚子。”李樂抬手,把大小姐準備繼續的的兩麵辣給奪了下來,找了跟一次性筷子,刮掉雞翅表麵的紅彤彤的調料,這才又還回去。


    牆角的矮桌,一男一女,煙火氣裏,一言一語。


    。。。。。。


    “廣場今晚有煙花,看不看?”


    “人多不多?”


    “離遠點,不擠進去,也能看到。”


    “好啊。不過,你身上這味道。”大小姐挎著李樂,湊過去聞了聞,又蹭了蹭。


    “嗨嗨嗨,我新買的,牌子,班尼路。”


    “扔了,再買一件,路易威登怎麽樣?”


    “敗家婆姨。”李樂嘀咕一句。


    “什麽意思?”


    “得勤儉持家。”


    吃完烤翅,兩人走到路邊,等著車。


    “看完煙花去哪?”李富貞抬頭,看了看李樂。


    “送你回去,你明天不是還要一早打你的飛的麽?”


    “你呢?”


    “我回家唄,宿舍有將軍,進不去咧。”


    “那,要不......”大小姐咬了咬嘴唇,低聲說道,“要不,你去我那?”


    “啥?”


    “你去我那。”


    “酒店?”


    “嗯。”


    李樂心裏一慌,頓時打起鼓來敲起鑼,捅他捅他捅捅他,跳個不停。


    再低頭瞧瞧麵前這位抿起嘴角,麵頰和耳垂緋紅,眼中流光閃動的大小姐。


    呃......這,好像,也不.....好吧。


    “那還,看個毛線煙花。”李樂哼哼一句。


    “哈?”


    “泰克西,泰克西!”李樂伸手,攔車。


    “哥們兒,去哪兒?”


    “凱賓斯基!”


    。。。。。。


    隔音很好,床很軟且彈性十足,香氣清新,室溫26度,燈光不明不暗,房間裏一股曖昧的氣息。


    一切都很完美。


    李廚子心潮澎湃,光腳踩在沒過腳麵的地毯上,隻覺得腳心有些癢。


    站在窗前,看到遠處不斷升起的煙花,開始琢磨著,這簾子,是拉,還是不拉?


    “哢噠”,門響。


    李樂扭頭,看到換了一身運動服的大小姐懷裏揣著一瓶紅酒,手裏捏著兩隻酒杯,做賊一樣的溜進來。


    “至於麽?”


    “噓,莉秀剛睡著呢。”


    “你這,走哪都帶著她,人形監控啊。”


    “這是她的工作。呼~~~~,這就好了,嘿嘿。”


    。。。。。。


    兩人並肩,坐在地上,背靠沙發,看向窗外的燈光和時隱時現的焰火。


    “你幾時去倫敦?”


    \"不知道呢?要是名單下來,一切順利,估計得過完年。”


    “我在那邊也有房子,不過很小。阿爸給我買的。”


    “全球地主啊,你,還有哪裏沒有房子的?”


    “住不住?”


    “住,幹嘛不住。牙不好,可飯香啊,勤儉持家,能省就省,以後記得,多往家裏扒拉就成。”


    “扒家,什麽意思?”


    “就是.....啊,到點了。”


    李樂抬起手,看著表盤。


    “五、四、三、二、一!新世紀快樂!”


    “新世紀快樂!”


    噔~~~~~~,酒杯相碰,四目相對,越靠越近。


    五分鍾之後。


    “你先我先?”


    “要不一起?”


    “不要。”


    “那多沒......”


    “什麽聲音?手機?”


    “管他呢。走,決定了,一起。”


    “響了好幾次了。萬一是叔叔阿姨呢?”


    “大過節的,不會。”


    “你先接嘛。我先去,等我啊。”


    “哎哎哎,踹我幹嘛?”


    李樂歎口氣,撐著沙發起身,翻了半天才在外套裏找到手機。


    想了想,接通,“喂?哪位?大晚上的......”


    “怎麽?不是都穩定了?”李樂忽然直起身,走到窗前。


    “艸!你等等,我這就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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