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姑娘,可不能多了,你才多大。李樂,你可看住了,少讓她喝點。”


    李鈺看到李春又是一口幹掉,趕忙說道。


    今天的杯子,不是三錢,而是二兩的那種。


    “麽司,額覺得還成,這個比那天滴聞起來還美,美滴很!!額還有量咧。”


    “有量也不能多喝。”付清梅瞪了李春一眼。


    李春趕緊閉上嘴,坐正。


    張稚琇樂嗬嗬道,“酒要少吃,事要多知。何況,酒量不是氣量,氣量可以很大,大到無邊,可酒量有限。”


    又看向付清梅,“不過啊,我覺得這丫頭,倒是有了幾分隨了老李。就像他經常說的,做人,霽月光風,不縈於懷。”


    “誒,春兒,知道什麽意思不?”


    “啊?”


    對麵正捧著碗佛跳牆,低頭躲著“刀光劍影”的李晉喬,恍惚聽到“老李”兩個字,下意識的應了聲。


    “說爸呢,沒說你。”桌子底下,曾敏踢了李晉喬一腳。


    “哦,我還以為叫我呢。”


    “也對,你這年紀,倒也成了老李了。”


    李鈺一旁譏笑。


    “你不也一樣,老李,咱倆和咱爹一樣的待遇了。”


    “喝你的湯!”


    “嘿嘿。”


    一打岔,剛才又有點凝重的氣氛,又被拉了回來。


    李春左看右看,夾著雞翅,咬了一口,琢磨琢磨,身子一歪,“叔,啥意思?”


    “什麽啥意思?”


    “剛才張老奶奶說滴,霽什麽風?”


    “霽月光風,不縈於懷。”李樂擦擦嘴,在桌上寫了,“就是該吃吃該喝喝,啥事兒別往心裏擱,過去的就過去,別老惦記著,沒用。”


    李春點點頭,“哦,老爺爺心裏不裝事兒啊。”


    “呃......”


    李樂翻了個白眼,扭頭看到正和李鈺碰杯付清梅,見老太太神色正常,當下略微鬆氣。


    正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付清梅和張稚琇這兩位靠著強大的邏輯語言能力,能夠在風輕雲淡間,將看似不相幹的話頭,最後轉換成針對對方的飛刀的技能,讓桌上其他幾人心驚肉跳,說起話來,都小心翼翼。


    生怕哪句沒到位,就變成了遞刀把子。


    隻能找著最安全的話題,不求有功,但求無過,趕緊把這桌席麵吃完拉倒,至於以後,誰都沒把握。


    “你們倆看了沒,小樂過城樓的時候?”李鈺問曾敏。


    “電視裏就瞧了一眼,唰一下就過去了,要不是自己兒子,我都放過去了。”


    “我一眼都沒看,替班呢。”


    李鈺笑道,“這麽大的事兒,那麽多人,能輪到一個鏡頭,這就是記錄在案了。我和媽在上麵看了,挺帥的。”


    “姑奶奶,我看見了,我也看見了。”李春埋頭吃菜,耳聽八方,接了一句。


    “春兒,這高三了,有沒有想考的學校?”張稚琇端起茶杯喝了口,“滬海考慮過沒?”


    李樂心道,得,吃你的飯,插什麽話啊。


    “我成績沒小叔好。”喝酒沒臉紅,倒是問到這個,李春微微紅了臉。


    “滬海學校也多,總有合適的,滬師,滬大,海事都不錯的。”


    “有意向,就和你姑奶奶說,幫你打聽打聽。來滬海其實也好,畢業了,工作機會多。幾個學校都在市區,在家住,走讀都行。”


    張稚琇話音剛落,李樂暗自數著,“三、二、一!”


    “過集體生活,是走向社會的鋪墊,學習怎麽處理人際關係,學習獨立生活技能,學習怎麽協作,關鍵是能培養集體主義觀念,這個還是要認清的。”


    “嗬嗬,有那個條件,其實也是可以的。”


    “上學上學,不是去享受生活的。總是追求物質條件,人,就會變質,您說,是吧。”


    聽到這,倒也不用李樂咳嗽遞眼色,李春筷子一扔,抓起酒杯就站起來。


    “老奶奶,我再再敬您們一杯,祝您們和平共處,五項原則。”


    “哎,春兒!”眾人要攔,奈何春兒手太快。


    “滋溜~~”


    “嗝~~~”


    “李樂,把杯子給她收了,這一會兒三杯下肚,小半斤了都。”曾敏嚷道。


    “哦哦哦。”李樂一回手,把杯子拿走。


    “哎,哎。”


    “吃飯!”


    “哦。”


    李樂嘀咕一句,“你剛說的啥?”


    “忘了。嘿嘿。”


    瞧了瞧盯著轉盤,舉箸不定,不知道夾哪道菜的春兒,李樂笑了笑。


    而對麵,李晉喬和曾敏對了個眼神,“媽,張媽媽,要我說,您也別操心了,這不還有我大哥,還有大泉麽,一個當爹的,一個當爺爺的。”


    “還有春兒也不是小孩子了,自己有選擇,去哪不去哪兒,咱們頂多是幫忙參謀參謀。”


    張稚琇還是微笑點頭,付清梅不言語,李晉喬嗬嗬一樂,“正好,咱們這邊人聚的齊了點,我給大哥打個電話。”


    “張媽媽也好多年沒見過大哥了吧。”


    “可不。”李鈺一撇嘴,小聲說了句,“幾十年了。”


    “就是就是,多好的事兒,嗬嗬。”


    拿起手機,開了免提,撥過號沒響兩聲,話筒裏就傳出李鐵矛的聲音,“喂,喂,找sei?”


    “大哥,額是老三。”


    “哦,老三,咋?”


    “大哥,額給伲奢一哈,張媽媽,從滬海來燕京咧,這奏在額跟前哈,還有額姐,額媽和春兒他們都在一起吃飯伲麽,就想著給你去個電話。”


    “sei?”


    “張媽媽,還有額姐!”


    一時間,包間也隨著電話那頭的長長的安靜而沉默。


    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那頭傳來一陣長長的歎息。


    “張媽媽,額是鐵矛,小矛,能聽見?額是小矛。”


    聽到這一聲,張稚琇臉上的微笑還在,卻緩緩靠向椅背,仰起頭,等了等,才衝李晉喬招手。


    李晉喬起身走過去,把電話遞給張稚琇。


    拿過電話,在手裏摩挲兩下,小聲道,“小矛,聽見了沒?”


    “聽見咧,聽見咧。”


    “小矛,這麽些年,你怎麽不給家裏聯係,打個電話呢?我給老家寫信,也不回,是不是忘了我了?”


    “沒有,沒有。額......是覺得,有老三,能和您聯係上,知道您和小鈺在那邊過得好,就行咧。”


    “你還是在怨我啊。”張稚琇眼圈忽然一紅。


    “呼呼~~~”話筒裏,一陣長長的喘息聲,好半響,“怨。”


    “怨你走了,再也沒人教額寫字,講畫片,吃不著湯泡飯,聽不見你唱好聽滴歌。”


    “怨你走了,額就見不到鈺兒了,那麽小小滴一個人兒,剛能跟在額後麵跑,喊著哥。額還沒帶她爬過樹打棗,下過河摸魚,去地裏掏洋芋。”


    “你一走,額爸一個人,油燈底哈,一坐一夜,一坐一夜,以後,再也不回家了。”


    “怨你走,額就又沒媽了。”


    幾句話,一桌人,除了愈發沉默的付清梅,眼中,都擎了淚。


    李鈺低著頭,任由淚珠從鼻尖滑落。


    李晉喬摸著臉,背過身,看向窗外。


    而張稚琇,瑩瑩細珠在堅持一陣之後,終於也從眼角,向下,成線。


    李春也要撇嘴,卻被李樂扯了扯,一包紙巾被塞進手裏。


    點點頭,站起來,走到張稚琇身邊,把紙巾遞到麵前,“老奶奶,不哭。”


    “哎~~~~”又是一聲長歎,張稚琇握住李春的手,緊了又鬆,鬆了又緊。


    終於,電話裏再次傳來李鐵矛的聲音,“張媽媽,額怨了你好些年,可後來,等有了婆姨,有了大泉,怨的心思就變了,額也明白了,日子,終究是兩個人過的。”


    “付媽媽,付媽媽!”


    “誒,鐵矛,我在,你說。”幾聲招呼,讓付清梅回過神。


    “張媽媽可好了,和您一樣好,你們可別置氣,額們小輩,也就這點念想,可好?”


    “嗯。”


    “鈺兒,鈺兒!!”


    “哎,哥,額在伲。”聽到喚自己,李鈺一抽鼻子,抹了一把臉,趕忙大聲喊道。


    “回家,回家,額給伲做洋芋擦擦,做羊雜湯,做驢蹄子麵!”


    “哥,家裏有棗樹沒?”


    “有,還有核桃樹咧,哥給你打。”


    “誒!”


    “張媽媽,付媽媽,過年,過年,都回,都回麟州,老宅子修好了,都能住下,回家啊,我殺羊,養的豬可肥咧!”


    “回家,過年!”


    。。。。。。


    一頓飯,在李鐵矛的一通電話之後,似乎,變了一種情緒。


    沉默和低聲細語交織。


    而在付清梅和張稚琇少有的眼神交流之後,付清梅敲了敲桌子。


    “你們,都先出去吧。”


    李晉喬“啊”了一聲。


    “啊什麽啊。先出去。”


    李晉喬看了眼張稚琇,麵露詢問之色,見張稚琇也點了頭,這才起身。


    等到一個兩個,都出了房間。


    李樂在走廊裏,湊到李晉喬身邊,“爸,你和大伯提前招呼過了?”


    “沒,我知道你大伯的心思,有些事兒,老家那邊是不認的。”


    “那這裏麵?”


    “等等看吧,最差也就這樣了,能一個桌上吃飯,不就行了?”


    李樂歎口氣,看了眼包間門。


    包間裏,張稚琇端起茶壺,給付清梅倒了一杯。


    “喝茶,君山銀針,穀雨前的,還是不錯的。”


    “喝不來,還是酒合胃口。”


    “所以?”


    “我以為見上一麵,能換個想法,可現在看,我還是不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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