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之後,趙很後悔,她算是知道為什麽她爹她叔差點累死,媽的,當皇帝真的不是人幹的活,她就差過勞死了。然後有大臣表示,陛下,晉武公一直不肯放開權力,他攝政多年,一定是想把持朝政他是要篡位啊。一直努力做個仁君的趙:???你在放什麽狗屁,羽林衛快把這個人拖出去砍了!然後消息傳到李稚那裏,說是皇帝不滿他把持朝政要收權,李稚瞬間愣住,這麽多年了,陛下你終於長大了嗎,要發憤圖強了嗎?被感動得差點淚流滿麵的李稚趕緊把剩下的折子收拾收拾給陛下送去。看著那幾車文件,趙表示:我日,皇叔我不能沒有你!!!李稚:陛下我欣慰於你終於想要自己當政了,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很多年了。痛哭流涕的趙:我不!是他們挑撥離間,我不能沒有你皇叔!李稚:這個工作崗位上已經幹死了這麽多人,皇叔身體不好,現在你長大了你要獨立行走。趙:我不!!!李稚:不可以反悔(趕緊溜趙:啊啊啊啊!羽林衛把那個挑撥離間的狗官挖出來再砍八百遍!皇叔!我不能沒有你!皇叔(淒厲第176章 金風玉露(九)車馬在路上緩緩行駛了數月, 謝珩低調地回了一趟盛京,天子下令,盛京改回舊名金陵,城門上方尚未換上新字, 舊匾額沐浴過前世今生無數風雨, 抬頭望去, 故人故事仿佛褪盡了顏色。謝珩並沒有回謝府,他來到了山, 謝照身死後,他的墳塋便坐落此處, 與梁朝曆代文武重臣一起遙對著江對岸的南梁十三帝王陵,梁淮河水依舊流淌不息, 一眼望去,天清水碧,燕子徐飛。謝照的墓看起來被人打理過, 一切幹幹淨淨,祠碑旁載著兩株桂花,不是盛放的季節, 碧幽幽的灑下一片樹蔭。謝珩在墓前坐下, 默然地望著那塊無字長碑,他坐了太久,也不知想了些什麽,多少身前身後名,落葉流水隨風去。裴鶴守著山腳的馬車,右手中虛握著韁繩, 馬轉過頭來與人親近, 他神情莫名溫和, 撫摸了下那團鬆軟的長鬢,示意它不要長嘶,山中一切都寂靜極了。另一頭,天色漸漸暗下來,一輪影月懸掛在東天,有腳步聲自小徑上響起來,一個人影出現在山中,當他望見墓前那道熟悉的背影時,他猛的定住,不敢置信般緩緩睜大眼,卻怎麽都不敢上前去驚擾他。“大公子?”謝珩回過頭來,見到一張熟悉的麵孔,徐立春深深地望著他。徐立春沒想到自己今生還能再見到謝珩,隻對視一眼就差點沒能落下淚來,反應過來忙要行禮,卻被謝珩所阻止。“起來吧,我已經離開朝堂,不再身任官職,不必跪。”徐立春一聽這話,幾乎沒能忍住情緒,啞了半天才道:“大公子是來看望老丞相嗎?”謝珩看著他,點了下頭,“是。”徐立春原本早已打算歸鄉,半路上卻忽聞謝照病逝的消息,他愣了良久,重新回頭來到金陵,謝照的墳塋便是他一直在打理,他看出謝珩的疑問,解釋道:“老奴年紀大了,一個人在鄉下太寂寞了,我想著不如來守著老丞相,青山流水也可以做個伴。”徐立春在謝府待了一輩子,多少年華都消磨在此地,聽聞謝照死後,他對著空蕩蕩的鄉間小路痛哭一場,人生並未剩下多少年,他想著不如便重回金陵守完這一生吧。謝珩明白他的心意,也沒有多問什麽,“坐吧。”徐立春陪著他坐下,他手中拿著一樣東西,用一塊細葛布仔細包裹著,展開來發現是一張十三弦箜篌。“這是老丞相生前心愛之物,他去的急,許多身後事也未能妥善安排,我前兩日偶然在庫房中翻出這張箜篌來,可惜壞了,正好我今晚過來掃墓,便想著將它帶過來陪陪老丞相。”謝珩記得這張老箜篌,這是他母親桓郗的遺物,也是兩人的定情之物,謝照生前但凡閑來無事,手中總是在修這張箜篌,沒想到至今也沒能修好。他伸手自徐立春手中取過箜篌與剩弦,重新將其拆分開,修長的食指仔細梳理絲弦,一圈圈將其纏繞在雕刻著鳳凰花的銅柱上,直至十三弦全都一一調試完畢,他輕輕拂掃一遍,一串清越樂聲忽然在空山中響起。如水的月光自樹蔭的縫隙中灑落下來,他低頭望了一眼,懷抱著箜篌彈奏起來,是著名古曲《大道曲》,青陽二三月,柳青桃複紅;車馬不相識,音落黃埃中。桓郗與謝照第一次見麵時,她坐在畫屏後所彈奏《大道曲》,寥寥數個音,令謝照懷念了二十餘年。音色渾然天成,仿佛有鳳凰在空中低聲鳴泣,令人聞之黯然神傷,鳳尾箜篌並非凡品,一般人的確無法修好,但謝照熟悉五律,年輕時曾與桓郗合奏,被時人稱之為江東雅樂,他沒能修好這張箜篌的唯一原因是,他老了,耳鳴不止,再也聽不清這張箜篌的真實音色。謝珩一直不曾說話,坐在山中寂寂地彈奏著,桂花枝葉隨風搖曳,仿佛有故人魂歸來兮,與他相視而坐,對麵的徐立春不知不覺便紅了眼眶,他禁不住別開臉去,聽著這惆悵滿人間的一曲。手指最後拂過一遍弦,尾聲在空山中無限拖長,幽幽然地回響著,彈完一曲的謝珩抬頭望著那塊昏暗的祠碑,他將已經修好的箜篌放回到謝照墓前,讓它能夠永遠陪伴著他。徐立春極力收住情緒,對謝珩道:“老丞相既聽過這一曲,想必也能此生無憾了。”謝珩道:“人生豈會無憾,隻是都過去了。”徐立春道:“大公子,我跟隨老丞相三十餘年,無論這些年來發生多少事,我相信為人父母總是愛過子女的,老丞相也不例外,既然斯人已逝,還望您能不再怨恨他,這也是您對自己的寬解啊。”謝珩道:“我沒有怨恨他,父子一場,緣盡如此,今生也隻能這樣了。”徐立春不禁望向謝珩,謝珩的表情平靜極了,教人看不出他說這句話時的心境。謝珩說的是實話,他的心中沒有任何怨恨,也沒有後悔,有的隻是無盡悵然,山對麵梁淮河水依舊漲漲停停,仿佛在問君能有幾多愁。徐立春道:“前兩日,二公子也來看望過老丞相,可惜沒能與您遇上,他是來告別的,他看起來跟從前大不一樣了,我勸他留在金陵,他對我道,天下無不散之筵席,但世間的路還有許多,各人走各自的路,將來若有緣重逢,他再同我講一講他的新經曆。”謝珩道:“南梁與謝氏皆已成為過去,他能這樣想,是一件好事。”徐立春道:“是啊,我看他眼神堅定,雙目如炬,我便知道他看開了,人隻要能看得開,前路驟然開闊起來,哪怕是與清風皓月相伴一生,也不會再孤單了。”謝珩道:“謝家這麽多後輩中,惟有他有先祖之道心,謝氏將來若還能有聲名,想必是出在他的身上。”徐立春道:“疾風勁草,烈火真金,大公子沒有看錯人。”謝珩沒有再說什麽,靜靜地望著那塊無字祠碑,婆娑樹影灑落在他身上,有風陣陣吹過樹梢,像是故人的低語,過了很久,山中漸漸地下起雨來,謝珩心中明白,他也是時候該離開了。徐立春見他站起身來,下意識也跟著起身。謝珩道:“照顧好他。”徐立春下意識點頭。謝珩轉身離去,徐立春望著那道背影,仿佛是意識到什麽,一股說不盡的悲愴驟然湧上心頭,他喊道:“大公子!”謝珩停下腳步,徐立春低身跪下,鄭重地行了一禮,“今日一別再見無期,還望大公子能夠珍重。”謝珩回身望著他,原地站了很久,有聲音自昏暗中傳來,“你也是。”徐立春低著頭,大顆眼淚驟然湧出眼眶,他的視線一片模糊,即便金陵城再無建章謝氏,他永遠都是謝氏家仆。謝珩離開後,山中除卻徐立春再無其他人,他將額頭用力地抵在地上,渾身失力般顫抖著。伴隨著馬車徐徐駛離山的聲響,十三弦箜篌在祠碑前付之一炬,南梁一朝再不複聞《大道曲》,多少風流一瞬間散盡了。寧州府,永陵道,寒天觀。一名少年道士正在灑掃院落,昨天夜裏下了好大一場暴雨,庭中的樹葉都被打落下來,緊緊地黏在磚石上,他嘴裏不停地抱怨,手中的掃帚在地上胡亂劃拉,留下一道又一道印記。衣帶當風的老道士站在古樹下,仰頭望著濕碎的落葉在風中飄墜,一片接連著一片,光暈也隨之輪轉,“草木本無意,枯榮自有時,這人間萬象豈不動人,又何須一直抱怨?”少年道士一聽這話瞬間青筋直跳,他終於沒忍住,“敢情不是觀主您掃地啊?”老道士望向他,“你正值青春年少,尚不懂得何謂草木凋零之美。”少年道士道:“是,我道行不高,我就不明白了,這樹掉葉子有什麽好看的,值得您站著盯了一早上?”老道士道:“等你到了我這把年紀,你便什麽都明白了。”少年道士道:“您之前還說,道行不會隨著年紀而增長,如今卻又改了說法。”老道士道:“我的意思是,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你也能讓你的弟子拚命掃地,你在旁邊看著,自然什麽閑情雅致都有了。”少年道士停住手中的動作,木然地看向老道士。老道士笑起來,“我今日心中總覺得悵然若失,昨夜山中下暴風雨,我總感覺仿佛有故人要來,卻一直都沒有等到,你去山外看看。”少年道士聽了這神神叨叨的話,他特別想說,觀主,您實在閑著沒事要不幫我一起掃地吧?老道士隻是望著他,他也不敢真把心裏話說出來,“是!弟子這就去,看看這大雨天還有誰會跑到這山上來。”“去吧。”少年道士心中直歎氣,放下手中的掃帚往外走,他一直來到道觀門口,直接啪的一下拉開大門,山間小徑上落了一地白桂花,他隨意地往外看去,雨早已經停了,群山籠罩著一層淡淡的白煙霞,朦朧靜美,忽然間,他漫不經心的視線停住。那是什麽?一輛馬車正停在山腳下,與雨後山景融為了一體。作者有話要說:世叔:大侄子,聽說謝家沒了,你是來當道士的嗎?我已經等了你很久了。謝珩:……雖然但是,不是。世叔:怎麽能不是呢?我一看到你我就知道你最適合當道士,道士專治抑鬱症。謝珩:……我沒有抑鬱症世叔:那你是來做什麽?謝珩:等人。世叔:???我這個山上能等來什麽人?你還不如跟我出家。謝珩:下次一定。第177章 金風玉露(十)老道士見到來人時, 眼神清明又透徹,“我心說仿佛故人要來,原來是你。”謝珩道:“一別數年,世叔久居深山, 別來無恙?”老道士笑道:“齒牙動搖, 白了須發, 除此之外也沒什麽,倒是你看上去滄桑了許多, 想必這幾年多有蹉跎吧。”謝珩道:“汲汲營營多年,終是一事無成, 也尋不到歸處,上山來找世叔借片瓦棲身。”老道士歎道:“風雨迫人, 既然來了,快些進來避一避吧。”清靜居士命弟子在後院收拾出兩間幹淨的屋子,讓謝珩住下。這兩年山外局勢大變, 南梁覆滅,新朝始立,建章謝氏也成了過去式, 他雖然一直住在山上, 但也不是真的成了仙,對這些事也有所耳聞。在見到謝珩的那一刻,他才意識到原來自己一直都在等著他,等了很久了。昏暗的客房中,一盞燈亮了起來,清靜居士進入房間時, 謝珩正默然地望著牆上掛的的那副字虛極靜篤。“致虛極, 守靜篤, 萬物並作,吾以觀複。”居士仿佛在誦念一首優美的短詩,“這便是聖人問道。”謝珩道:“大道至簡,知易行難。”清靜居士笑了笑,將一段久遠往事娓娓道來,“那年我十五歲,生於鍾鳴鼎食之家,詩禮簪纓之族,可謂享盡人生富貴,後來有一日,我暫居雲來山,做了個金玉滿堂的夢,在夢中我位極人臣,弄權作勢,香車寶馬,極盡豪奢,可最後一朝富貴散盡,萬物皆空,我忽然一覺醒來,隻見雲霞漫天,遠處來了個須發皆白的道士,他看我流下淚水,便問我因何而哭,我說世人實苦,他於是送了我這幅字,後來我隨他上山,當了一輩子的道士。”謝珩望向清靜居士,很多年前,對方還名叫謝煥,與同輩的謝照齊名,是建章謝氏族中被最寄予厚望的子弟之一,寫出過景帝朝最負有盛名的策論《論毀》十三篇,直到忽然有一日他遁入空山,別了塵寰,再也沒有回來。所謂出世,一朝堪破,緣起性空。清靜居士將燈火剪亮了些,“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盛極必衰,榮極必辱,是謂無常,乃至於王朝興衰,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是為曆史,人生短暫,大道無垠,所以說世人實苦。”他望向謝珩,“既然如今一切都已了結,與其沉湎於無盡悲苦中,不如就此放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