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微微一笑,閉起眼睛。--------------------非常規受刑預警第458章 442. 你的英雄外麵鬧成一團的功夫,金不戮正在崇聖寺內的一座僧舍中。崇聖寺十分闊大,有好幾排僧舍。最後一排最靠裏有著單獨的一間,不和其他僧舍挨著。這間小舍簡潔又孤靜,沒有其他裝飾。舍內隻一榻一幾,擺張棋盤,正對門口的白牆中央掛一橫幅,簡潔的白帛上書四個大字:“生死自在”。金不戮便在簡單幹脆的“死生自在”之下,同崇聖寺住持、爨衡的師父性枯大師,下棋。他已經脫掉俗世的衣服,劍也存在寺中其他地方。此刻的金不戮隻穿一件粗布僧袍,散了濃密的頭發,盤膝坐在榻上。他在下棋,也是在等待自己的死亡。按理說金不戮已經想開了,隻管等死便是。此刻他卻心跳不已,許許不曾落子。“金檀越,該你了。”對麵的性枯提醒。性枯是個六十多歲的矮胖老僧,眼睛眯眯臉圓圓,永遠掛著和藹的笑。不穿袈裟,隻一件和金不戮一般無二的粗布僧衣,圓滾滾地坐在蒲團上。但老僧偶爾徐徐看來,目光透澈如空,裏麵什麽情緒都沒有,卻又似乎蘊含萬物,讓人心生向往,神思安寧。金不戮一對上那如天空似大海的眼神,愣了一瞬,慚愧道:“弟子自幼讀過一些經書,也算受得佛門熏陶。現在卻被一己俗事牽扯,在大師麵前都靜不下心,實在有愧‘死生自在’的提點。”性枯慈藹搖頭:“金檀越能坦然洞悉心中所想,已是大智慧、大勇氣。”金不戮被這麽一鼓勵,更加按耐不住:“大師是否可以請爨伯伯通融,提前將我一人的命取走便算了?小就在外麵,我怕拖久了生出些事端。”性枯笑了:“既然要生事端,你生你死有何差別?”金不戮為難起來:“是了,小肯定不會罷休……但他不同以前,他已經長大了,是個豁達的人,遭了算計陷害都不會記仇的……請問可有紙筆?弟子修書一封留給小,要他不要執著報仇。我能與他相識一遭,無論最後是什麽結局都已無憾了……我隻想他好好地活著……”想到一路相識走到這裏,萬事都要休結,金不戮閉住酸熱的眼睛:“大師,此事宜早不宜遲。小心思聰敏,若拖久了,隻怕他又要使出些常人想不到的法子。這個節骨眼不宜再用計謀,坦然麵對方為丈夫。”性枯道:“溫檀越智計的確少見。以金檀越對他之了解,溫檀越會用什麽法子?”金不戮一怔,心中那份忐忑難更甚。性枯大笑:“大智盡頭便是大拙,大狂盡頭便是大寂。其師沈檀越何其狂放,誰能想到一代快劍最後竟然斷臂遠去?”這對比將金不戮說得心頭狂跳,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麽,急切問道:“現在山門外怎麽樣了?”性枯但笑不答,是在說下棋,雙眼卻望著山門的方向:“下一步,輪到金檀越了。”未等金不戮反應,外麵突然傳來一震喧鬧,似乎有好多人一起湧來,有的在念佛號,有的在叫罵,就在僧舍不遠處,嗚哩哇啦要吵翻了天。仔細一聽,竟然能辨出封駱的聲音。再一聽,外麵還有哈馬立色日則,似乎還有些江湖朋友……最吵的那個竟然是,竇胡?還有女孩子心焦的聲音,似乎是……小婕?金不戮突然有種極強的預感,他要去看看小。小僧舍的門已遭人踢開。咣當一聲巨響,門口多了個叉腰怒目的人,果然是竇胡。一見金不戮指著就罵:“你是不是傻?你男人就快替你死了!你還有心情在這裏跟禿頭下棋?!”&&&隨著中原戰事平息,竇胡又去找木範婕切磋藥理了。溫、金之事,木範婕一路看在眼裏、親身經曆,矛盾又擔心。她對明月山莊也有複雜感情,聽聞爨衡要殺金不戮,當場就急了。小七本以為去大理是要打架的,擔心小婕安危,不肯帶她。竇胡卻拍著胸脯保證幫忙,在小七出發後偷偷帶木範婕尾隨其後,來到崇聖寺前,混入圍觀百姓堆裏。竇、木二人眼睜睜看著溫對眾人下了不準幹涉的死要求,自己一人走了火炭,馬上要挨千刀之刑,維摩宗弟子無不撕心裂肺又束手無策。心急如焚間,竇大俠福至心靈了,在人群裏高喊道:“我和溫可不熟,不用聽他的鬼話!我偏要進那和尚廟去逛逛,有種的跟著我衝啊!”身先士卒,帶著木範婕衝山門就跑。蕭梧岐趕緊叫蕭蘭卿跟上,哈馬立色日則自然也跟了上去,那邊劉小佛催著丈夫封駱跟上,其他人也都紛紛跟著跳了過去……負責阻攔的戒僧們秉承性哀大師之意,行便宜相救的舉措,並不真的阻攔。隻要不是拿家夥進寺凶的,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竇胡等人便這樣被放進來了,一路找到金不戮麵前,指著他劈頭蓋臉就罵,一把給他從榻上薅起來。金不戮的脖子被領子勒得生疼,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小怎麽了?”竇胡快要氣炸:“說‘你男人’你立刻就想到溫。認他認到這份上,怎麽不擔心他被爨衡宰了!”木範婕在旁都哭壞了:“不戮哥哥,溫哥哥在受千刀之刑!”&&&空鏡給溫行刑,每下一刀便念一句楞嚴經。千刀並非千剮,不是割肉下來,隻是刀刺刀劃。但溫赤身裸體活活挨刀,卻是半分不虛。按照爨衡要求,一上來先刺了他的肋骨與鎖骨,報爨莫揚被金鏈穿身之仇。 而後全身行刑,溫鮮血淋漓,沒有一處好了。他卻連動都不曾動一下,全程直直站住,連麵色都沒有更改。一雙澄澈烏黑的眼睛平靜得如湖泊鏡麵。隻是畢竟失血不少,臉上看著沒血色。實際上溫也是兩眼發黑,一會兒會兒地忍不住閉眼。他要暈倒。突然,一聲呼叫打破了莊重的靜謐。“小”如若暗夜流星,金不戮迎著火光飛來。似一柄心焦的箭,縱身從山門往下跳,連輕功都駕馭不穩,撲在廣場上,骨碌碌滾到大氈邊,發出一聲沉悶的咚溫本已在頌經聲中入定,豁地被這叫聲拽回人間,抬眼就見阿遼竟然摔在地上。那支撐心底的剛勁、舍身赴死的仗義,乃至堂堂大宗主、溫大俠的雄心,瞬間崩塌。他趕忙伸出手想要拉住阿遼,自己卻再也支持不住。方才走炭火、挨千刀都不曾動搖一下的身體晃了幾晃,終於倒在氈上。金不戮倉惶爬起身想要抱住溫,可那一身的傷讓人如何落手?他雙手狂抖著手在溫周身遊移,一點兒也不舍得落下。最後小心翼翼捧起溫的臉,染血的手將血擦在兩人臉上。溫強喘了幾口氣,在金不戮懷中擠出一個笑,仿佛千裏冰原中綻開一朵鋼韌的花。兩人生離死別,他定定望著愛人,開口第一句卻是:“阿遼,我不是維摩宗的宗主了。”金不戮一路跑來,早已聽竇胡和木範婕等說了個大概,大聲道:“誰要管這個了?!你,你……”滾滾熱淚滴落氈上,金不戮破了聲地衝四下呼救:“來人!誰來幫幫小!……”木範婕等人也衝過來了,要給溫醫治。空鏡卻將滴血的刀一橫,意思是最重要的事還沒解決,他們來也白來。爨衡目睹全程,巋然不動。空鏡也停刀沒有繼續動。性哀合十站在旁邊,也沒有動。偌大廣場,雲遮月。粘稠血腥的大氈之上,隻溫、金二人相擁相望。溫麵色蒼白,鮮血染發,澄澈的黑眸裏卻全是笑意。仿佛見到阿遼便是生命中最大的快慰,熱血和肉體已不再重要。他伸出血手將金不戮的肩膀攏住,艱難笑道:“阿遼,我知道爨莊主是你最敬重的大哥,也一直是你心裏的第一大英雄。”金不戮慟道:“別說了!你為什麽要做這種傻事?!”溫很虛弱,每說幾句便要緩口氣:“君子固窮,小人窮斯濫矣……我知道阿遼曾為我驕傲,可後來有些事我做得不好,讓你失望了……“我這一輩子都在想盡辦法贏,但今天”雙目突然明亮,溫露出些小孩子般的神情,有天真,有希冀,仿佛有一樣東西向往了很久很久:“今天,我也想做一次君子。做一回阿遼的英雄。”--------------------還有一丟丟刑罰第459章 443. 山風輕輕地吹金不戮攬著溫,片刻後眼中已無淚意。他脫掉粗布僧袍為溫蓋住身體,來到爨衡麵前直直跪倒:“爨伯伯,接下來的刀便由我替小受吧。”若說哭泣的金不戮是帶雨的玉蘭花,讓人憐愛,如今他一副天塌由我扛的架勢更讓人心中生敬。他自小便和爨家相識,也算是爨衡看著長大的。現在這般模樣,爨衡看在眼裏,不可能沒有任何動容。爨衡看著這鐵骨錚錚的孩子,看著他精致卻堅毅平和的小臉兒,想起了自己的兒子,更想起了女兒,想起了老朋友金泰,也想起了無數的往事……壇子大小的鐵拳攥緊,在袖中微微發顫。“你便是這般換得我兒可憐的?!”一開口,霹靂聲音已喑啞。金不戮平靜地抬起被亂發遮掩的臉:“是,是我。是我害了莫揚哥與明月山莊。”“可溫說要替你死。”“不,一人做事一人當。爨伯伯,我死。”溫一旦倒地,力氣便飛速地流失。癱在那裏將對話聽得清清楚楚,聲音卻大不起來:“不,阿遼,我和爨老莊主曾有君子協議……”金不戮道:“你們是君子,我卻不是。我是罪魁禍首,我反悔了小的協議。”爨衡望著爭相要為對方而死的小情侶,想起了自己那撞了南牆不回頭的兒子,剛軟下的心又要被怒火燒硬,而溫已經沒多少力氣了。性哀大師走上前,蹲下來,雙手輕輕托住溫的後腦,好讓他的氣力消耗得慢一些。一聲悠遠的偈子,山門又開。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此處已是水深火熱,崇聖寺住持性枯禪師才踏出山門。還是那身粗布僧袍,沒有禪杖袈裟,沒有佛珠,隻雙掌合十姍姍而出。僧人們立刻向性枯行禮,護持著溫的性哀也朝師兄頷首示意。圍觀眾人也都合十相對。維摩宗這邊,大多數人早已哭嚎得快要失去神智。小七先從憤慟中醒來,看到身材矮胖卻氣質莫測的性枯,直覺感到終結此局的菩薩來了,趕緊喊道:“大師救命啊!”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兩盞江湖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風樂聞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風樂聞並收藏兩盞江湖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