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新任務由出師的弟子分隊完成,每隊弟子在不同的地方支個攤子,等人來報名。顧白和方黠乃是一隊,在杭州周邊一個村落裏招人。因孤山派招弟子以“眼緣”為重,不搞大張旗鼓的宣揚,二人便沒掛幌子。就支張桌子,也不說自己身份,隻等有緣人上門。顧白要沈知行和他同行,正是去選弟子。兩人出門不早,到時都快晌午了。方黠先到,已等了一會兒。見顧白和沈知行姍姍來遲,嗤了聲:“師兄怎麽這般晚來。”顧白想起讓他“晚來”的原因,不由微微羞赧。沈知行看這架勢,賣菜不似賣菜,擺擂不似擺擂,奇道:“你們在幹嘛?”方黠不知師兄想讓這位“沈大哥”知道多少,便逗他:“不告訴你。”沈知行大大咧咧,才不理這些。沒過多久,卻已發現這是在選孩子習劍練武。他也懶得管給哪個門派選的,隻負責站顧白旁邊幫著挑人,指著百米外一個孩子道:“那孩子不錯。根骨有潛力。”又瞟了眼顧白選中的一個孩子:“這孩子不行,繡花枕頭。”顧白奇了大怪:“你怎麽這般浮躁。不好生考驗就亂定人家一生。”沈知行囂張得很:“別的事哥哥不敢吹牛,練劍這事我卻是隻看一眼便知你選的這孩子好看是好看,哎呀,根骨不行。”顧白做事異常認真。沒了那股稚氣,因執拗更顯可愛:“遠處那孩子隔了那麽遠,你就能看出他根骨行了?我選的這孩子你隻看一眼,就給人家判定不行?”沈知行揚眉,有種不可一世的霸氣:“我就是知道。”顧白不服氣:“勤能補拙!”沈知行道:“每個人的一生裏都有座無法逾越的高峰,勤也沒用。”顧白還較真起來了:“你倒是給我說說,你說這些有何憑據?”沈知行最喜歡看他認真到小臉通紅的模樣:“憑據?哥哥我就是憑據!”方黠見顧、沈兩人說得有趣,也到跟前湊熱鬧:“誒誒,沈大哥。昨天我看中一個孩子,今年七歲。回頭到了杭州城裏,你幫我看看呀!”沈知行拍拍他肩膀:“沒問題。選練劍苗子這事,交給你大哥我!”&&&在村子裏選弟子的事持續了三天。經過“沈白”大哥一番挑挑揀揀,隻留了一個孩子。但那孩子是家中老大,馬上可以下地幹活了。他家大人拒絕長子隨幾個年輕人“學藝”去。此行無功而返。沈知行氣得呀呀大叫:“他們知道我是誰嗎?竟然拒絕我!不跟我走後悔一輩子!”顧白卻很平和:“凡事皆有緣份。那孩子沒隨我們走,也許反而是幸事。”方黠樂裏有好奇:“沈大哥你誰啊?別人不跟你走還後悔一輩子?”沈知行琢磨著,該找個時機告訴小小白自己的“快劍小魔頭”身份了,便道:“他們就是虧了,不久便知。”顧白看著沈知行,明眸中有種空靈的光彩:“江湖凶險。緣盡緣散,誰知道什麽是幸事呢。那孩子不來,平平淡淡一生,也許更好。”沈知行還了句:“啊呸呸呸。誰要和你緣盡緣散!”趴顧白耳朵邊熱熱地說悄悄話:“哥哥一輩子都和我家小小白有緣!”第315章 304. 一柄劍,一雙人沈知行、顧白、方黠三人本相約到杭州城裏去看方黠選定的小弟子,由沈知行判定其天資高低。可剛進城,沈知行便看見民宅牆壁角落裏畫著一朵草繪的曼陀羅花,帶風形符號和箭頭。此乃維摩宗記號。風形乃立等見麵之意,箭頭表明方向。是要沈知行立刻去某處聽令。沈知行雖不羈,但在簡易遙成為宗主後便大大收斂行跡,凡碰見宗務必立刻處理。故而,他連方黠的新徒弟都沒來得及看,隻將顧白拉到角落親了親,哄了一會兒,告訴他“哥哥去去就來,以後再不這麽匆忙離開”,便找了個借口先走。邊走還邊想:一定要找個安靜的機會,告訴小小白他男人乃一代快劍小魔頭是也。有了維摩宗做依靠,以後誰還敢駁小小白的麵子不隨他學劍?!快速到了碰麵地點,沈知行從白靈的傳令探子處領了個任務今晚又有一場該死的“剿魔大會”,專門針對維摩宗,宣稱要斬殺大宗主簡易遙。牽頭人乃孤山派掌門靈虛真人。沈知行需去滅了他們,順便將孤山派一並剿滅。扛“剿滅魔宗”大旗的人多了去了。一般是白靈調查,戊字堂或丁字堂派人動手。當然,若對方格外厲害,便是簡大宗主的好劍沈知行動手。他乃遙師兄的一把劍,師兄讓他刺誰他便刺誰。沈知行接了命令,不禁琢磨:就那沒幾個人的孤山派?聽說全都繡花架子似的,還能攛掇一個剿魔大會?看來傳聞不可盡信。那靈虛真人定有兩把刷子,不然遙師兄怎會讓我親自動手?&&&沈知行輕鬆滅掉了那“剿魔大會”。那是場隻有幾個門派的掌門參加的小破會,非死即傷的全是一派的頭頭。沈知行才不在乎對方身份呢,也不管他們在聊些什麽廢話。魔宗一出手要的便是震懾全場,管他三七二十一還是二十八。他一如既往地將那牽頭人孤山派的靈虛真人,挑著褲帶拴到樹梢上。對其餘與會者挑斷腿的挑斷腿,打昏的打昏,管他們死是活。靈虛真人四十上下,是個文雅的道士,走仙風道骨路子的。被人挑著上了樹還掛住褲帶,麵子上十分不好看。一下也不掙紮,一下也不動,不多時便噴了口血出來,要氣死了。沈知行依舊在旁喝著小酒,得意道:“莫要掙紮啦。每個人終其一生都有座無法逾越的高峰,靈虛你就別想著愚公移山啦!”忽而,從院外嘩啦啦圍進了十幾號少年男女。一個個模樣或可愛或俊秀,總之很好看。可愛的少年男女們驚慌失措地滿場找人,有的喊“師父”,有的喊“掌門”;有的怒視沈知行,還有人忍不住拔劍出來要相鬥。也有人頭腦冷靜,道:“掌劍師兄還沒來,先莫動手,救掌門要緊!”沈知行不想馬上動手,也不阻攔繡花枕頭們救“掌門”。隻是奇怪他們的掌門到底是哪個廢物,想要瞧瞧繡花枕頭們能使出什麽辦法來救人。繡花枕頭們一擁而上,將靈虛真人從樹上弄下來。哦,他們是來救那牛鼻子的,那便是孤山派的弟子咯。沈知行想著:遙師兄說了,剿滅孤山。那便給他們最後一點時間吧。想到此,他好整以暇地喝了口酒,等待孤山派諸弟子和掌門人做最後的告別。靈虛真人閉著眼,不說話也不反應,想是無顏麵對天下人。孤山弟子們將他扶起,卻不見掌門開口,便打算抬人出去。還沒等沈知行攔呢,便聽有人朝門外喊道:“掌劍師兄!”沈知行正對門口,等著看誰還要進來。是以,繡花枕頭們看見的人,他也第一時間看見了。不僅看見,還聽見了。他聽見了那位“掌劍師兄”遠遠地叫他,用他永遠都不想聽見的聲音。往後十幾年,沈知行都無比後悔聽到那幾個字。他恨不得自己聾,恨不得自己傻,恨不得自己死,換時光重來,也不想聽到那玉簫般的一聲“沈大哥?!”顧白站在門外。月光照著他的一席白袍,他則擎著他的那把梅花劍。望向沈知行如望向一個被戳破的殘夢。沈知行的腦袋全空了。心裏是空的,腹中是空的,他隻覺得生命都空了,搜刮肚腸也說不出個完整的句子:“小……小小白?你,你怎麽來了……”他們是在管你叫師兄麽?!“什麽小白?!他是我們孤山派的掌劍師兄!”一個繡花枕頭斥道。另一少女道:“師兄!師父暈過去了!”又一少年道:“大師兄,這魔頭害了掌門!殺了他!”還有人十分困惑:“為什麽魔頭叫掌劍師兄‘小白’?難道師兄同他認識?!”顧白隻望著沈知行,滿眼的不可置信。對於師弟師妹的諸多疑問,根本無法回答。沈知行對上那兩道目光,心疼得已碎成了千萬片。望著那柄梅花劍,看著它的主人:“……所以,這把是梅塵劍?是南海魔傑鑄手金泰打造的……”“名字裏也有一個白”。小小白。顧白。一管弄玉簫,一把梅塵劍。那是顧白的標誌。隻是世人一定不知道,在遇見沈知行之前,《碧波流雲》對於那管簫而言,真是座無法逾越的高峰。也不知那把劍,被一代魔頭仔細地摸過。沈知行想到那些隱秘的小事,心頭如遭淩遲。想笑著安慰,卻一點兒也笑不出來。看向顧白想要說話,臉色卻比哭還難看。顧白木然道:“不錯,這是梅塵劍,我是孤山派掌劍弟子顧白你對我孤山派做了什麽?”眸光一晃,看到了地上的曼陀羅花,愣怔一瞬,臉色灰白如燼:“我知道了,你是維摩宗的人。”&&&整個春天,沈知行便耽在杭州。他沒有去任何地方。似長在月白樓一樣,隻在一張桌邊度日,以酒為生。沒人相信這樣的人竟是維摩宗的新一代右護法沈知行大破杭州“剿魔大會”,對維摩宗有功。得簡大宗主親手提拔,成為右護法。後又有命令傳來,道孤山派蠢蠢欲動,意欲對沈護法不利,應當繼續剿滅。沈知行隻一句話通過白靈傳了回去:“不要再動孤山。”沈知行就這樣住在他的酒桌旁,等一個人的原諒。等得胡茬都長出,神情已頹廢。但顧白一直沒有出現。時間已至夏末秋中。這夜,沈知行依舊喝得大醉,在酒桌前一灘爛泥般趴著,不想突然遭襲。來襲者是三名豐神俊朗的少年,皆穿白衣,使孤山劍法。沈知行遭他們襲擊卻一丁點怒氣都沒有,隻是看著那三人舞劍,心想:小小白一定也會這些劍法,但我從來沒見過。又想起了顧白溫柔的模樣和可愛的身體,沈知行想著:傳聞孤山弟子有五靈分支。小小白背後有雄鷹刺青,一定是鷹係弟子的一支了。不知他使出孤山鷹係的功法是什麽樣?一定比這幾個人更好看。最後想:若我細心些,和小小白相處時多問幾句,早日見過他用孤山劍法,事情便不會這樣了。都是我的錯。那三人始終近不得沈知行的身,急得要哭出來:“你這魔頭還不受死,給我派掌門和掌劍師兄陪葬?!”這句猶如霹靂。渾渾噩噩的沈知行霎時雙眼血紅,擰住一個弟子,將他的腕骨捏得脆響:“你說什麽?給誰陪葬?!”那孤山弟子痛得眼淚在眶中打轉,嘴卻很硬:“你這魔頭!誘我掌劍師兄裏通外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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