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的氣味刺激著沈宓的味蕾,讓他喉間陣陣翻湧,他爬到一旁幹嘔,又教長靖帝拍了拍後背。他溫和地說:“阿寧,以後莫要再教自己受委屈。”腦海裏的記憶同當年春獵時重疊,他忽然想起來當年那些無辜慘死的宮女太監。尹毓的哀嚎依舊在耳畔回蕩,他張了張唇,發覺自己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轉身回頭,隻見長靖就站在他身後,手裏拿著那把沾了鮮血的匕首,神色陰鷙無比,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頭待宰的羔羊。他下意識往前撲爬幾下,腳下一下踩空趔趄倒地,銳利的銀光順著他的麵門,直接就刺了下來身軀猛地往後迸避,背後騰空之時,忽而教人一把撈進了一個寬闊又溫暖的懷裏。那人抬手順了順他的後背,一聲一聲地喊著他“序寧”。沈宓睜眼那一瞬,頓時從眼角落下來兩滴銀白水花。他大口喘著氣,不自禁將自己蜷縮了起來,一隻手死死抓著聞濯的衣襟,像條快要幹死的魚一樣苟延殘喘,落了一身冷汗。雖然前幾日他也常在夢中驚醒,卻不如今日這般來的激烈,聞濯光是瞧見他掉了眼淚,都快心疼壞了。他緊緊抱著他,一遍一遍哄著,嘴裏還是念叨著那幾句:“我在,別怕,你別怕……”沈宓半晌一聲也沒吭,隻大口喘著氣,發了滿頭冷汗。他見了沒轍,隻好細細密密地吻在他麵上,舔幹淨他眼角濕潤水色,又吻去他鼻尖淋漓。輕輕覆著他的唇,將他的腰肢摟緊,整個人扣進自己的懷裏。“不怕…”他撫完沈宓後背,又順了順他的後腦勺,輕輕啄著他的耳垂,嘴裏一遍一遍說道:“心肝兒不怕,聞濯在這兒,阿在呢。”夜色靜謐,窗外的月光透進來,滲到榻上。大抵是真教他哄回了神,不到半刻,沈宓又沉沉睡了過去。聞濯就著將他兜滿懷的姿勢,一直未挪動,怕睡著了沈宓又做起噩夢,便沒舍得合眼。直到東方透白,沈宓款款睜眼,他才終於放心的親了他額頭一下,撫了撫他鬢間發絲,“醒了?”沈宓伸手攬住他寬闊的脊背,望見他眼下烏青,湊上去吻了吻,“嗯,你睡吧。”聞濯埋進他頸窩裏,“你守著我。”沈宓拍了拍他的脊背,“嗯,我守著你。”……作者有話說:藏書樓的故事不止這些,後麵會慢慢講。請把“聞濯絕世好攻”給我打在評論區!!!感謝支持。第51章 傀中人聞濯一覺醒來已經是晌午,說守著他那騙子也不見了蹤影。他起身出門,聞見動靜的濂淵便及時現身,向他稟報魏簾青順利被捕的消息。聞濯未動聲色,也沒有想著要去大理寺一趟審理,隻冷靜吩咐道:“關押幾日,教溫月琳自行引安排,最好牽動鍾自照的眼線,讓上頭人來查。”話音才落,院子門口便緩緩落入沈宓單薄的身影。他手中端著案板,上置白瓷小碗,身著白袍,興許是因為熱的,領口大開,露出了好些風光,昨日留下的紅痕都看的一清二楚。聞濯見了不太歡喜,連忙迎上去替他攏了攏領子,“你可真是…”他歎了口氣,接過沈宓手中的案板,同他並肩前行,“怎麽不叫醒我,身子沒有不舒服麽?”沈宓似有心事地搖了搖頭,“估摸著你也快醒了,便沒擾你。”聞濯扭頭看他,心裏頭堵著一口氣,上不來又下不去,瞧著他又打算隻字不提的架勢,暗自消化了好一陣。卻沒消化下去。果然他就不是按耐得住的性子。正打算問,沈宓先他一步邁進了亭廊裏。緣因沈宓鍾愛這樣的亭子,王府裏也修繕出來了一座,傍邊是幾株開著紅花的老石榴樹,頭頂的爬山虎長的正好,日色普照也隻透下來絲絲縷縷,落在沈宓臉上,就像水麵粼粼閃動的波光。看得聞濯心念一動,又冒出些火氣纏身的反應。果真是夏日到了,火越燒越旺。“愣什麽?坐下。”沈宓看了他一眼,將案板上的瓷碗擱置到桌上。聞濯望著他的臉,眯了眯眼睛,屈身坐下“你沒有什麽要同我說的?”沈宓抿了抿唇,垂下了雙眸,“不是不同你說,隻是…”他說不明白,也不願說。藏書樓那段記憶直至如今困了他十數載,可想而知那日發生的事情,有多讓他惶恐難安。“那便不說了,”聞濯起身附身抱了抱他,吻著他的鬢角,“在你願說的那日之前,永遠都不必再回答。”沈宓伏在他懷中,感受著從他身上傳來的安穩,忽而覺得他得再給這個人些什麽,“過些日子,我同你雕個墜子吧。”“墜子?”聞濯語氣十分驚喜,“你還會雕墜子!”“瞎叫喚什麽,”沈宓推開他,將羹湯放到他麵前,“填滿了肚子再說。”聞濯三除五下飲下一碗溫粥,跟個從未見過好玩意兒的小孩子似的問道:“你當真要同我雕個墜子?”沈宓無奈地看了他一眼,“墜子而已,我難道還能騙你不成。”聞濯笑了笑,“那今日今日不行,昨日折騰半宿,你今日就別忙活了,明日…”他忽然想起來什麽,眸中閃著光,“明日教濂清去王府倉庫給你找料子。”沈宓笑盈盈地看著他,“這麽猴急啊我的殿下。”聞濯笑意淺了淺,端身坐好有些糾結道:“如你昨日猜測所差無幾,過些日子,我會親自去趟江南,徹查草烏私販一事。”沈宓不動聲色,神情自若,“所以你方才叮囑濂淵,隻將魏簾青在大理寺關押幾日,就是為了拿他做個楔子,引得都察院連同鍾自照主動在陛下麵前做文章,好將你私下幹涉漕運一事攤到明麵上來。”“屆時陛百官問責,你便可以借著戴罪立功的名頭,領受君令,大張旗鼓地下江南……”他沉吟著遲疑了一瞬,神色陡然就變了,“你要讓他們主動來找你?”聞濯一聲不吭,默認了他的問話。沈宓緊鎖眉頭,僵持半晌才款款鬆弛,“倘若是我以身犯險,你決計要罰我,那如果是你,我又該怎麽罰你?”聞濯麵色沉沉地問他:“你想要如何罰我?”沈宓盯了他良久,最後沒能拗過他忱切的目光,低頭朝他脖頸輕輕咬了一口,歎氣道:“罷了,便隻罰你,必須全須全尾地從江南回來見我,否則”“否則什麽?”聞濯側身將他覆到桌前,眸裏泛起陣陣暗光。沈宓繾綣地看著他,語氣溫柔的不得了,“否則我便換個人好…唔!”聞濯手掌順著他後腰一路而下,“你敢?”隨即,沈宓拿盛碗的案板砸了他好一頓,直接用行動證明了自己敢還是不敢。……魏簾青之事拖了一日,都察院上頭的餘晚正便知曉了消息,派人前去大理寺撈人時,擺了好一出都禦史的架子。結果事後聽聞是攝政王親衛拿的人,又夾著尾巴溜了回去。當晚便上書彈劾聞濯,求小皇帝明辨是非,替他們都察院做主。聞欽心裏定然是向著自己皇叔的。隻是如今設了個給事中,朝中能說話,左右聖裁的人便多了起來,他明麵上沒辦法由著自己性子辦,隻好按照章程將聞濯召進了宮。月明星稀,四人對峙長樂殿,唯有餘晚正和鍾自照兩人,在殿中跪的筆直。聞濯教小皇帝賜了坐,抿著一口碧螺春,將目光時不時地掃向二人。待餘晚正嘔心瀝血講述了一番,自己在大理寺受的委屈後,鍾自照便如串通好一般,向小皇帝提了幾個問題“大理寺本是為陛下辦差,聽從陛下調令的機構,如今為何會受殿下管製?”“抓捕官員,通常都需要官府核實定罪之後,下批抓捕文書,都察院魏簾青罪責不詳,好歹也是由陛下親定的七品都事,殿下私自抓捕可曾問過律法?”“殿下私自調動私衛,在京畿挑起是非,可曾顧及天顏?”如今看來,就衝著他這幾個,盡顯刁鑽和挑撥的問題,這個給事中的人選,交由他來擔任實在是再合適不過的選擇。聞濯仔細聽著,等他一口氣把話都說完。“攝政王之舉,還請陛下明鑒。”小皇帝沒立即出聲,抿唇左右看了看,又將視線落在一旁的聞濯身上,等他擱下杯盞,才試探問道:“皇叔可有想說的?”聞濯不動聲色地起身,向聞欽行官禮,“臣之所以私下抓捕都察院都事魏簾青,是因為此人在江中漕運之中,私自夾帶草烏至江南一帶販賣,數量之大,貪汙之冗,罪該萬死。”小皇帝愣了愣,接著問:“為何戶部沒有上報?”聞濯答道:“說來也巧,發現草烏純屬是因為巧合,年初寧安世子帶傷入住承明殿修養一事,陛下可還記得。”“記得。”這個聞欽可輕易忘不了。“當時太醫給寧安世子用藥時,曾提及宮中草烏外購充足,往年用量都要嚴格把控,年初則格外寬泛,臣當時輔佐朝政,便留了心眼派人去查,誰料如今卻追蹤到了,都察院魏都事的頭上。”小皇帝覺得他說的頭頭是道,正打算點頭,又聽鍾自照質問說:“如今時至年中,磋磨數月,早在發現端倪之前,殿下為何不如實上報?”聞濯垂眸看他,“鍾大人言辭這般咄咄逼人,是急著想治本王的罪麽?”鍾自照連忙抬眸看了小皇帝聞欽一眼,伏首剖白,“微臣衷心,陛下明鑒。”小皇帝狀作怪罪地睨了他一眼,借梯子就踩,“鍾大人,你著實心切了些,在臣同為忠良,凡是都得講究個明察秋毫,攝政王於社稷有功,斷然不會罔顧律法。”他這是裏裏外外幫聞濯說了話,鍾自照應了聲,便默在一旁再未爭聲。“餘大人這一出賊喊捉賊演的好啊,”聞濯笑了笑,挪步立到他跟前,“竟還恬不知恥舞到陛下麵前來了,漕運一事犯罪的是你手下的人,看你那迫不及待要撈人的樣子,恐怕也脫不了幹係吧。”“絕非如此!”餘晚正連忙求助般看向身前的鍾自照,見他頭伏的比他還低,怎麽著是指望不上了,隻好挪著膝蓋撲向聞欽,陣陣高呼:“微臣之心赤忱,求陛下明察啊!”小皇帝扶了扶額,看著地上跪著的兩位,臉上憂愁一片,“鍾卿可有話要表?”鍾自照端正跪直,“回稟陛下,餘大人救下心切,也是因為攝政王殿下提前未稟明漕運一事,倘若真有忤逆之行,下去查證之後,自然能見真章。”小皇帝一揮明黃袖袍,毫無疑義道:“那便派人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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