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曉,可是…”溫珩頓住話音。沈宓知曉他在可是什麽可是他還沒有被逼到絕路,又怎麽會輕易改變如今已經堅持太久的那條陽關道。“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可你們也要知道冤有頭債有主,塵網廿載,殃及池魚,我這生來不幹淨的人便罷了,可馮昭平呢?”聞濯看了沈宓一眼,“夠了,”他沒等溫珩回話便將沈宓拉起來拽到了身側,繼續衝著溫珩道:“他在乎你們的命,本王並不在乎,今日你出不了承明殿的大門,若是想死,大可自便。”他拽著沈宓的胳膊大步流星出門,離開了耳室後,將房門落鎖又差了人看守。屋裏的溫珩神色未動,眉頭緊鎖盯著暗色的地毯愣神。聞濯的話他沒什麽好懷疑的,攝政王殿下殺過的貪官汙吏不下百數,哪怕無辜之人他眼裏也擱不下,更別說他們這些本身就不無辜之人。他心下已經有所鬆動。但聞濯似乎並不想沈宓主導此事,才會在他出聲之前把沈宓拉離了房中。聞濯……他沉吟半晌,想到去年悅椿湖一案,姚清渠受到韓禮指示,前來大理寺同他商討誣陷沈宓之事。那幾日沈宓雙眼才瞎不久,溫珩也提前收到了來自溫所寫的密文。他們都心知肚明沈宓隻是個試探聞濯的楔子,且也知曉聞濯初回京時待沈宓的態度並不寬厚。起初他們並不明白,為什麽會有試探一事的必要,後來親眼瞧見聞濯三番五次,為沈宓屈尊降貴地跑到大理寺,心裏的答案才水落石出。但他比溫遲鈍的多,根本不通情愛之事,隻以為這位手腕嚴酷的殿下當真是剛正不阿,或是先帝遺旨上寫了什麽保沈宓性命的鐵令。當時也慶幸目的已經達到,並未深想。到如今思慮,又覺得說不通。當時的朝廷攝政王獨大,區區一個萬民唾棄想殺之人,非顧及先帝的遺旨作甚?溫珩想不穿聞濯究竟意欲何為,不過這位貴人的言談舉止,他此時此刻也無力再深究。另外,還有一件事又令他感覺咄咄怪異為何當初韓禮,就偏偏知曉能用沈宓試探聞濯呢?這個問題,聞濯自然想過,更比他好奇的多。可眼下他同沈宓並不能好好聊上一聊,他使了強迫的手段逼沈宓留在承明殿,更擅作主張打斷了他對溫珩的策反。他甚至以為,沈宓會再次給他一耳光。實則沒有,他安靜非常,順從地隨聞濯進了殿裏,一句剜人心肺的話都未說。聞濯不習慣他這般,還覺得自己好像是做錯了什麽,一聲不吭地鬆開手貼上他的臉頰,手指輕蹭了蹭沈宓方才從殿門外進屋時,被寒風吹的發紅的眼尾。“方才弄疼你了?”他隔著衣料,用寬厚溫暖的手掌揉了揉沈宓的手腕。先前他在氣頭上,拉他幾回都是使力拽的他的手腕,沈宓皮膚瓷白,最是容易留下傷疤痕跡,他此刻不用看也知曉他手腕定然是紅了。沈宓下意識垂眸看了一眼,搖頭道:“沒有,我”聞濯用指節隔著那曾雲錦眼紗,在他睫毛上蹭了一下,那觸感古怪的令人顫栗,沈宓莫名地愣了一刹。“滿口謊話,”聞濯掀開他的衣袖,果不其然看到他通紅的手腕,一時有些愧責,又有些埋怨沈宓,“你在我跟前厲害我很高興,但日後,不要再教我瞧見你待他們心慈手軟。”沈宓預抽回手腕,又教他牢牢抓著手指按了回去,“再動便罰你。”“罰你”這兩個字在沈宓心裏已經成了一種不太雅觀的印象,他微抿嘴唇沒有再掙紮。“我要見溫。”他道。聞濯就知曉他這副乖巧定然沒有那般簡單,不過也不惱,今日溫珩進宮被揭露,他們見溫也是遲早的事情。不過沈宓乖順的時候太少,聞濯趁此機會,並不想教他輕易就能滿足。“你是在求人麽?”聞濯拿過一旁小案上侍從端過來的藥膏,蘸取些在指尖上,再輕輕敷上沈宓手腕。沈宓蹙眉,又掙紮著想抽回手腕,不料下一刻手腕沒抽回來,唇上倒是被聞濯湊近輕咬了一口。“聞。”沈宓帶了些惱怒地叫他的字。聞濯覺得有些好聽,便想他再多喊一次,於是湊近又吻咬沈宓嘴唇,緩緩分離,壓著低沉著聲音對他說道:“序寧,你得求我。”沈宓羞憤又無可奈何,實想再甩這登徒子一巴掌,想起來手被聞濯按著,便隻好對他出言不遜,“聞濯,你可真是要臉死了。”聞濯教他一句憤懣不足、又似嬌嗔的話給逗得笑起來,頓時覺得沈宓眼下這般光景惹人可愛的極了,隨即又湊身在他唇上淺啄。收不回嘴角笑意般說道:“從前我說你不討喜,是我的不對,實則你真的是討喜死了。”沈宓聽出來他這是在學自己說話,惱地動了腳往聞濯腿上踹了一腳,緊接著便被他夾住雙膝。趁他掙紮之際,聞濯飛快抽出一隻手來掐住他的下巴,再次在他唇上淺嚐輒止,隨後又抓住沈宓活動的手腕按在了兩人緊挨的雙腿之上,讓他動彈不得。“你他媽要不要臉!”聞濯定然是不要臉的,但沈宓已然憋紅一張驚豔四座的臉。“你他媽想發瘋便換個人!”沈宓繼續罵道。他極少這樣罵人,雖然平時聽過許多人這般罵他,但骨子裏端的還是文人風骨世家風範,作不出粗言鄙語這樣的姿態撒潑,原本他是不屑的,可今日被逼的急了才發現罵出來是那般痛快。又想到,那些罵他的人是得有多恨他,才忍不住這般罵他。原來他那麽惹人厭棄。“真氣著了?”聞濯見他不罵了,反而覺得奇怪,“若覺得不痛快,大可再多罵幾句。”沈宓閉嘴不言了。“怎麽?”聞濯鬆開他的手腕。沈宓抽回手,原本扇他耳光的心思也消失的無影無蹤,“我要見溫。”聞濯雷打不動,“說了你得哄”他話未說完,便見沈宓伸手撫住了他的下頜,另一隻手輕鬆將眼上鬆鬆垮垮的眼紗扯下,一雙鳳眸滿眼都是聞濯地傾身湊近了他,最後貼在他的唇角,停了許久。霎時間,兩人隻聽得見殿裏炭火翕動、殿外風雪飄搖的聲響。聞濯下意識伸手按下沈宓的後頸,將他整個人都按進了他懷裏……他承認他當初口不擇言,實則沈宓想要討喜,真的能死人。倘若能有那麽一日,第一個死的肯定是他聞。作者有話說:沈宓:要死趕緊死,我要見溫。聞濯:??????收藏!海星!打賞=宇宙無敵超級可愛大善人第29章 台下戲溫自從溫珩被傳喚進宮,便獨坐案前等候良久。近日宮裏宮外,自從沈宓搬進承明殿起便一直不太安寧,朝堂之上有朝臣上奏彈劾,餘下還有許多人吵著嚷著要見沈宓。所以於此頭疼的不止聞濯,還有苦等不見人回的溫。他自然不是操心沈宓生死如何,他隻是怕人在他眼跟前脫了手,回頭他無法跟韓禮交代。大年初三過後,他其實便受命回了世子府,結果登門卻被告知沈宓並不在府裏,而是搬去了宮裏的承明殿,他當時心下隻“咯噔”一聲。聞濯行事捂的十分嚴實,沒讓他們的人探知到半點風聲。溫自然也沒有想到,他們伊始大費周章,本想要讓沈宓混淆聞濯的視聽,好遮掩他們背地裏謀劃之事,結果算計來算計去,卻讓聞濯的魚竿上釣上了魚。為了避免東窗事發,他氣急敗壞寫完修書一封差人送往承明殿,等了多日也杳無音訊。他將設想的沈宓已經脫離控製的最壞的結果,告知姚如許和溫珩之後,又傳信將此事通知閬州的韓禮。如今閬州回信還未明,溫珩又被臨時召進了宮,他如何想的都不是好事。悅椿湖一案明眼人都知曉漏洞百出,聞濯不可能瞧不出來,隻是先前有沈宓在京畿臭名昭著的名聲遮掩,光是滿城的偽人證也能教此事板上釘釘,聞濯若是無心去查,他們自有辦法讓此事不留痕跡的翻篇。顧慮就在於,聞濯似乎早就猜透了他們的意圖和計謀,隻是為了陪他們盡興,故意在眾人跟前作了一出好戲。他的目的溫並不能精確猜測到,但光是這樣的城府就已經足夠令人忌憚,此人若是歸順為友倒也罷,可若是敵,隻能置之死地永除後患等了兩個時辰過去,後廚的飯菜也熱了三回,就當溫認定溫家身份已經暴露之時,侍從卻傳來了宮中太監再次登門的消息。說是這回,是來請他的。溫心下疑慮重重,不動聲色擱下狼毫筆,用墨錠壓好宣紙,轉身回裏屋取了件防寒的貂裘長袍,便出門隨著傳話的太監進了宮。沈宓哄了人,想要的便如願以償。聞濯坐在堆著奏折的書案旁,看著他淡漠的神色還有些恍惚,他以為沈宓永遠不會對他屈服,哪怕言語間明槍暗箭,卻也不是那般令人浮想聯翩。他承認,他嚐到了甜頭,腦中發瘋的想法如同雨後春筍一樣層出不窮,可又實在清楚沈宓是為何會做出那樣的舉動那是他逼迫而來的,他不願承認,卻又無法不承認。再過不到半刻鍾後,溫便會進宮同沈宓見麵,這個第一麵便引他不快的人,實在很難博得他的平常心。哪怕跟沈宓之間無聲的約定已然奏效,他也依舊想做個混球毀約,此刻他隻想將殿門緊閉,管他是哪個來此,統統不見,他就想這麽執迷不悟地同沈宓兩人同處一室,單是這般靜靜望著他的側臉也好。炙熱的目光太過尖銳,沈宓察覺般抬眸看他,發現他今日冷靜的出頭,心下有些欣慰。“稍後,還請殿下留給我二人一個單獨談話的機會。”聞濯想都不想便要拒絕,卻又聽沈宓說:“事成一半,我不願前功盡棄。”聞濯抿唇,垂下眼眸不再瞧他,神色略顯落寞。沈宓以為他是覺得自己被有意支開,所以對這番隱瞞很是不滿,便勸慰了兩句,“你若在場,溫便不會信我,溫珩那邊也是徒勞一場。”說著,殿外太監便已經通傳來溫進宮的消息。聞濯原本緩和的神色又欲陰沉,盯著炭火銳利眼神仿佛燙的能燒人,沈宓隻好起身替他拿過衣架上的披風,溫聲催促道:“隻是暫時教你我分處兩室,倘若你藏在耳室聽著,我也管不著你。”聞濯聽進去了這幾句,瞧沈宓的眼神格外新奇,他起身由著沈宓把披風圍到他身上,又刻意屈身將首埋下來,好讓沈宓不用踮腳便能夠好好給他係上領間的綏帶。這還是頭一回他二人之間如此和睦,而且被伺候的人變成了他。沈宓的手指十分秀氣,一看便是常年熏陶在書卷之中養著的富家子弟,指節分明、指尖藕粉,略帶冰涼掃過聞濯喉頸,便似催命的刀一樣讓聞濯坐立難安。他呼吸略重了些,沈宓也似覺察一般及時收回了手,偏過頭沒有正眼看他。聞濯淺笑,“倘若之後我聽見他出言不遜,你卻任由他嘴賤,我會過來親自替你割了他的舌頭。”沈宓終於肯瞧他,“殿下多慮了。”聞濯微抬下巴,心情好了不少,“最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