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澤不喜歡害人,害一隻鬼他也不怎麽願意,他於是拿了一張紙攤在桌子上,在上麵寫了字。“……是你做的嗎?”“為何要跟著我?”“你昨天晚上偷親我。”蘭澤寫下來這麽三句話,他在一旁靜靜地等著,周圍沒有任何變化,紙上也沒有多餘的墨跡,對方似乎不願意搭理他。他在旁邊等了一會,這般他好像和發瘋的姬嫦沒什麽區別,蘭澤忍不住耳朵紅起來,略有些生氣。一定是那隻鬼昨天晚上偷親他,做了還不承認,如今在裝死。蘭澤等了半天,他拿鬼沒辦法,隻好自己收了紙張和筆,匆忙地去了姬嫦那裏。姬嫦說讓他跟著識字念書,蘭澤對於原先姬嫦教他便有陰影,此事師無欲也知曉,師無欲到底不放心,派了侍衛過來。“蘭澤的功底有些差,四書五經終歸要識得一些,日後學其他也更好學。”姬嫦前一天認真研究過蘭澤的功課,他打算回陵州之後便讓蘭澤待在他身邊,他見到蘭澤時心情便會明快幾分,有時會忍不住想知道蘭澤在做什麽。他既然已經產生這般的情緒,自然不能放走蘭澤。蘭澤心思壓根不在上麵,他還在想著如何對付那隻鬼,娘親原先說過世上沒有鬼,對方何時才能不再纏著他。若是他告訴謝景庭,不知道謝景庭會不會有法子。姬嫦讓他寫字,他便隨便寫了幾個字,字跡依舊歪歪扭扭。姬嫦似乎當了真,手把手地教他運筆,蘭澤手掌被包裹住,姬嫦一雙手金枝玉葉,修長指腹略有薄繭,他耳邊能夠落下姬嫦的氣息。“這上麵便有蘭澤的名字,蘭澤可有念過?”“涉江采芙蓉,蘭澤多芳草。”姬嫦原先注意力都在蘭澤寫的字上,沒一會便分了神,他的掌心包裹著蘭澤的手指,按照他的角度隻能看到蘭澤的一小半側臉。蘭澤眼睫很長,落下來形成一小片陰影,今日唇畔格外的紅,像是被碾過的花枝,修長的脖頸白淨纖細,身形纖瘦柔弱。姬嫦一隻手撐在一邊,宛如把人攬在懷裏,他大掌輕而易舉地便能攏住蘭澤細瘦的腰肢。“奴才學過這首詩。”蘭澤轉過頭,因為姬嫦靠的近,姬嫦的唇畔擦過蘭澤的後頸,蘭澤渾身傳來異樣的觸感,臉上立刻便紅了。空氣隨之凝固住,蘭澤略微睜大了一雙眼,一雙小狐狸一般的眼眸瞪著姬嫦,眸中帶著些許控訴。興許姬嫦是故意占他便宜。“皇上”蘭澤開了口。沒等蘭澤發作,姬嫦耳尖泛起一層薄紅,向後退開,一雙鳳眸深了些許。“朕並非有意。”姬嫦對他道:“蘭澤剩餘的自己寫便是,朕先去忙了。”蘭澤想要責怪的話在嘴邊,腦袋沒有清醒地反應過來自己是什麽身份,見姬嫦這般輕飄飄地回應,氣不打一處來。因為蘭澤生氣,姬嫦心跳亂了幾分,他看著蘭澤生氣的模樣,莫名覺得有幾分可愛,他自知失態,不輕不重地咳嗽了一聲。“朕前幾日看蘭澤在縫東西,縫的手帕能不能給朕看看。”姬嫦岔開了話題。蘭澤前幾日路上確實在縫東西,他現在不大想搭理姬嫦,不高興道:“皇上不是要忙了嗎,奴才還有事做,現在顧不得給皇上找。”他說完又有些忐忑,擔心姬嫦怪罪他,他瞅姬嫦幾眼,發現姬嫦麵上並無變化。“那朕晚些再過來,蘭澤在殿中乖一些。”姬嫦離開了正殿,到了晚上時過來,蘭澤已經寫完了,寫完了便沒有繼續寫,在一邊偷懶偷看折子。被他發現時蘭澤眼中略有些閃躲,那些折子都放了上去,那些折子姬嫦已經看過了,並不打算怪罪蘭澤。“朕聽聞,先前朕實行新政,好些傳言說朕是暴君,蘭澤如何看?”蘭澤把折子都放了回去,他偷看被抓,此時有些心虛,朝政之事他並不懂,但是他覺得百姓說的肯定是對的。“奴才如何知曉?奴才隻知曉皇上在宮中隨意輕賤下人,這些傳聞早已深為人知。”“先生說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皇上不能以身作則,自然難以服眾。”姬嫦對蘭澤道:“朕未曾想做昏君。”他不知自己後來為何改了性子,此時來看情況不容樂觀,叛軍已經到城下,他們被迫遷都。若是謝景庭稱帝,那麽大魏便會一分為二,這已經算是好的結果。蘭澤瞅他一眼,什麽都沒有說,但是眼中的情緒很明顯。姬嫦心裏仿佛有細小的羽毛撓在上麵,他檢查了蘭澤的課業,蘭澤自然達不到他說的標準。蘭澤在一旁打量著姬嫦的神色,見姬嫦神色不大好,擔心自己又要挨打,手掌不由得攥得緊緊的,在一旁跟著緊張起來。他等了半天,未曾等到姬嫦下令,好一會,姬嫦把他寫的文章放下來了。蘭澤的腦殼傳來溫熱的觸感,姬嫦把掌心放在上麵,他抬頭便能對上那一雙略微溫柔的鳳眸。他略有些不自在,姬嫦腦袋壞掉了,才會這樣,興許哪天腦袋好起來又會打他。蘭澤自己提醒自己不能掉以輕心。“蘭澤……寫的不錯。”姬嫦掌心落在蘭澤腦袋上,有些像是在摸小動物,毛茸茸的溫熱觸感傳來,蘭澤瞅他一眼便收回視線,一舉一動都十分惹人憐愛。“那奴才回去了。”蘭澤把東西收拾好,他還惦記著前一天的事情,去師無欲那裏拿了好些的護身符,他抱著護身符回去,在房間裏貼滿了。貼好花了半個時辰,他房間裏靜悄悄的,蘭澤貼完最後一張轉過身,他累的臉上紅撲撲,背後出了一層汗,氣都有些喘不勻。剛轉過身,他眼角掃到了一隻青白的手,手腕傳來冰冷的力道,他被抵在了牆邊,向後觸到牆壁,冰涼的氣息灌入他的唇舌,對方按著他低頭吻住了他。蘭澤手裏的護身符掉落在地,瞬間睜大了一雙眼。第93章 障目蘭澤被放下來時尚且未回過神, 他看不見對方,隻知道對方似乎在生氣,散發著冰冷冷的怒意。為什麽生氣?因為他貼的那些護身符?唇畔傳來刺痛, 護身符全部掉落在地,這些護身符對他沒有用。殿中安靜下來,隻剩下蘭澤的喘息聲,他不敢再在殿中待下去,萬一上次的事情發生……他壓根拿對方沒辦法。蘭澤不敢多留, 他方準備出門,在動作時再次察覺到一股陰冷之氣, 他莫名的湧上直覺。若是他踏出這座殿門去找其他人, 對方一定會變本加厲。蘭澤後背冒上一層冷汗,他動作略微停頓,扭過頭來, 身後陳設依舊, 什麽都沒有變過。但是他莫名知道,對方就在他周圍, 一直在守著他。“你到底要怎麽樣?”蘭澤開了口,他看著虛空的一點,細白的指尖略微攥緊了。“我……我並不願意與你有這般的關係, 你若是強迫我, 興許我會將此事告訴國師。”“到時候你可能會魂飛魄散。”他不大願意這麽做, 若是對方願意自行離開,他便不將此事告訴別人。身邊靜悄悄的, 蘭澤等了半天沒有等到回應, 對方總是沉默不語, 未曾同他講過話, 對他反應平平。蘭澤覺得有些無趣,他把門合上,回到了自己床邊,接下來沒有動靜,對方沒有再出現過。半夜的時候外麵傳來了驚叫聲,蘭澤被響動吵醒,他在半夜睜開眼,窗外亮起來火光,外麵人影匯聚,不知發生了何事。蘭澤清醒過來,他打開了門,不遠處的院子火光衝天,侍衛正在趕過去救火,他這邊也過來了侍衛。他連忙抓住一名侍衛問道:“發生了何事?”侍衛:“前院著了火,放火的興許是叛軍,如今國師正在命人追人。”“小公子不要隨意出去。”蘭澤聽見叛軍二字,宛如鼓鳴重重地敲在他耳邊,讓他的心髒隨之發顫,整個人都有些眩暈,忍不住瞪大了一雙眼。“叛軍……他們為何能過來?”侍衛回答:“來的並不多,興許是來刺殺皇上,現在已經被抓住。”聽聞可能被抓住,蘭澤著急起來,一時把方才殿中的事拋到了腦後,來不及聽侍衛的勸阻,他匆匆地趕去了前院。前院的幾名叛軍都被抓住,蘭澤一個一個地瞅了,沒有謝景庭,也沒有宋和,讓他鬆了一口氣。姬嫦在不遠處,他未曾入眠,這些叛軍沒能碰到他就被侍衛及時發現,代表謝景庭知曉他們的行蹤。他穿著一身明黃色的中衣長身而立,發絲散在身側,對一旁的侍衛道:“留一個審問,剩餘的全部處理了。”姬嫦的目光落在蘭澤身上,蘭澤顯然是半路跑來的,臉還在紅著,視線在跪著的人裏麵尋找,眸中盡是擔憂。“蘭澤。”姬嫦喚了蘭澤的名字。蘭澤這才反應過來,他連忙收回視線,到了姬嫦麵前,姬嫦將手掌放在了他腦袋上。“為何跑出來了?”蘭澤自然不能說實話,對姬嫦道:“奴才擔心皇上,便出來看看。”“朕沒事,你不必擔心。”姬嫦收回了手,猜到蘭澤興許是擔心叛軍,他的心情不那麽明快了,隻是麵上依舊是溫和的模樣。“若是蘭澤害怕,可以去正殿待著。”蘭澤搖搖頭,他心思不在姬嫦身上,略有些心不在焉的,滿腦子都是謝景庭可能已經過來了,胸腔裏鼓鼓漲漲,被不知名的情緒填滿。“既然皇上沒事,奴才便回去了。”姬嫦看著蘭澤離開,他還有事情需要處理,謝景庭派人前來,想必是不會那麽輕易讓他們到陵州。他需要重新計議。蘭澤原路返回自己的小院,回去路過假山附近,假山附近靜悄悄的,侍衛都忙著去保護姬嫦,目前這裏沒有侍衛守著。“砰”蘭澤耳邊傳來了細微的動靜,他注意到一顆石子到了他腳邊,他步伐略微停頓,下一秒,假山後的人影竄出來,他的嘴巴被捂住了。蘭澤瞬間瞪大了一雙眼,正要喊人,對方捂住他的嘴巴,並沒有遮掩容貌,他看清了來人是誰,眸中由驚慌變成了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