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下領命,招呼人手去林中砍樹,從隨身帶的包袱中翻出繩索,把人綁住抬下山。


    為首說:「我去那邊方便下。」便提著腰刀,朝吳裴二人藏身處摸過來。


    他走到一半,卻又停了一下,而後拐了個彎朝另一邊去了。


    吳珊耘暗鬆一口氣,藏在暗處看這些人把人抬下山去,最末的幾個在原地搜尋一番,復去山上。


    此時,月上中天,星河燦爛,山林中恢復平靜,啾啾蟲鳴,微微清風。


    吳珊耘想要站起來,腿麻,反坐倒在地。


    裴嶽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四下望了望,說:「走吧。」


    吳珊耘仰頭看他,問:「太後又怎麽會知道明善他們在這裏?還來得這麽巧?」


    裴嶽聞言,翹起嘴角,神色有幾分得意,說:「我告訴她的。」


    從吳珊耘的角度看過去,裴嶽像一隻神情兇狠又殘酷的狼,她問:「你到底想幹什麽?」


    裴嶽眸中寒光一閃,不答反問:「你知道,讓人最痛苦的是什麽?」


    不等吳珊耘生鏽的腦子轉起來,裴嶽已答了:「是得到他所有想要的,而後再一樣一樣失去。」


    吳珊耘似乎明白,似乎又不敢明白,她愣愣地問:「你告訴我做什麽?」


    裴嶽哈哈一笑,轉身朝伸出手,吳珊耘未動。


    裴嶽說:「你以為你還可以置身事外嗎?你早就上了賊船了。」他探身捉住吳珊耘手,把她拽起來,嘴貼在她耳邊說:「這下李和崇知道了你跟明善的關係,你說他會不會信你?會不會把你當成人質,要挾明善。」


    吳珊耘終於明白自己隱約捉摸到的恐懼,裴嶽讓她來,是為了在李和崇麵前證明她的價值,而後呢?而後李和崇會怎麽對她?


    裴嶽繼續道:「你想清楚了,你今天的一切都是我給你的,你怎麽報答我?明善他是誰,你自己肚裏清楚,卻還是與他來往,你存的什麽心思把人都當傻子嗎?你還有什麽立場質疑我?所以,乖乖的,聽話。」


    一股寒意從吳珊耘尾椎骨順著後背冒上來,猛一哆嗦,頭髮絲兒似乎都立起來了。她想用愛情反駁,可此情此景,連她自己想來都覺得難以信服。


    她隻能問:「你想讓我做什麽?」


    裴嶽鬆開手,跨過草叢矮樹,走到山道上,專心開始整理略亂的衣擺。


    吳珊耘不是不想出來,而是腿發軟。震驚之餘,她遭受到了巨大的打擊,自己竟是這樣一個蠢貨,愚蠢得難以饒恕,自以為聰明,其實被人玩弄於股掌之上。


    冷月下,銀輝如水涼,照得山道上的人纖毫畢現,卻又缺了白日的溫度,像一副無彩的水墨畫,人入畫,像是像,但到底失了溫情。


    吳姍耘立在原地,望見裴嶽漸遠的聲身影,萌生出逃跑的念頭,她往後望了一眼,再邊留意裴嶽邊退了兩步,等裴嶽轉過一個急彎,吳姍耘轉身飛快地往山上跑。


    裴嶽竟然沒有發現。


    吳姍耘驚喜之餘看見希望。


    這座小清涼山前山平緩,後山陡峭,吳姍耘腳下隻一條路通向山頂,隻要到了山頂大悲寺,繞道前山,便有大小數條下山路,就是抱著頭滾也能滾到山腳。


    她爬得極快,腳下生風,身心皆燙,身上出了一層薄汗,被夜風一吹,涼意與熱血讓她越來越清醒,空氣中煙火的焦味越來越濃,她已經能望見燒殘的火光。


    吳姍耘眼下僅有幾級台階,擋在她麵前,她縱身一躍,跳上高台,一個挎刀的錦衣衛正坐在她麵前,見她出現,眼前一亮,似是驚訝還真能等來「兔子」。


    吳姍耘的喜悅還沒來得及舒展,就被一瓢涼水當頭澆下。


    錦衣衛懶洋洋地起身,嘴裏叼著一根帶著小藍花的野草,說:「裴嶽到底是當過司禮監掌印太監的人吶,料事如神,毫無疏漏哇!姑娘,跟我走吧。」


    吳姍耘像溺水人,還存有一絲絲僥倖做最後的掙紮,問:「去哪?」


    錦衣衛把草吐了,一笑,竟然有些眼帶桃花的輕佻,他說:「自然是回宮見李和崇哇。」


    「你是誰?」吳姍耘問。


    「我?」錦衣衛說:「林宗瑞,母親姓楊,就是景王妃楊氏的那個楊。」


    吳姍耘閉上眼,自嘲地笑了,笑自己真是天真得可愛。


    作者有話要說:  吳姍耘從一年級跳級到三年級,還是玩不過大四準備答辯的裴嶽。


    第52章 常碧蓉離去


    吳姍耘像隻小雞仔兒被提溜進養心殿東暖閣。


    出乎意料的, 李和崇竟毫無發怒的徵兆, 隻是平靜地看著她,似乎要從她身上看出另一個人來。


    暖閣中養了一盆春梅, 初綻花蕾,有一股幽香, 窗外晨風略沉,裹挾一段梅香撲到吳姍耘麵上, 她似乎聽到了風動梅枝的聲響。


    李和崇忽然開口,問:「明善長得什麽樣?」


    吳姍耘摸不準李和崇的心思,抬眼偷偷看他,見他麵上有種置身事外的平和。


    「他一定生得好, 相貌堂堂, 身姿俊朗。他的眉眼之間很明朗, 愛笑, 一笑他那雙好看的丹鳳眼就眯成一隻小狐狸。」李和崇虛虛地斜望著一點,回憶時含著笑, 他說:「不, 當年是小狐狸, 而今應該長大了,長成一隻漂亮又矯健的大狐狸, 從一丈多高的樹上跳下來, 跟玩兒似的。」


    李和崇又默默地獨自把少年事回味了一番,臉上的笑容漸漸淡去,他說:「不像我, 畏畏縮縮,礙手礙腳。所以,你們都喜歡他,師父喜歡他,太後接了他去,裴嶽放了他,你也愛上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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