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了最難的那段時光,吳姍耘真切地感受到心抽搐地疼了一下,仿佛揭開結痂的傷疤,真疼了一下。本能地想迴避,但她忍住了。


    一年前的那次嚐試,她並沒有錯,錯的有兩件。


    一是還沒有弄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麽,聽人人都說權勢好,便一頭紮進去,到頭來受了傷,卻發現原來努力追求的並非自己想要的東西。


    二是麵對失敗,她消沉迴避,整個人都變得自卑怯懦,蜷縮在原地不敢麵對現實。其實她有過機會,還有常碧蓉裴嶽這樣的強大的幫手,卻一直逃避正視失敗。


    那種陰鬱又猥瑣的心態,現在想來都讓她慚愧不齒。


    為什麽會這樣?


    心無定數,便人雲亦雲;心無自信,便自輕自賤。


    吳珊耘仿佛撥開迷霧,思路清晰起來。


    首先,得從坑中徹底爬出來,坦坦蕩蕩信自己一回。


    如果選擇離開,恐怕這輩子也會因為背負這次挫敗而難以釋懷,隻有讓它成為成功路上的一個不大不小的坎坷,才能雲淡風輕地回首看這段往事。


    輸了,不過再輸一次,即便丟了一切,也落得襟懷坦蕩,好過讓一個疙瘩留在心中永遠碰不得。


    吳姍耘感覺到自己身體的血液在沸騰,她竟也有如此豪情。


    她開始相信自己,能勇敢麵對一切。


    裴嶽看見從車上下來的吳姍耘,本打算轉開的目光停在她身上。他微眯起眼睛,正迎上吳姍耘的目光,明朗堅定,就像吹散陰霾露出來的皓月。


    裴嶽笑了。


    果然,吳姍耘對他說:「我要先回宮,有些事要先辦完。」沒有什麽情緒,沒有喝天呼地,隻是淡淡的一句話。


    但裴嶽瞭然,這是吳姍耘的決心和新生。


    第31章 明善的造訪


    太王妃翁蘅聽完小廝的話, 有幾分詫異, 有幾分好笑,問:「就這麽不辭而別, 走了?去哪兒了,有消息嗎?」


    小廝說:「興許是去找跟在裴掌印身邊的吳司言了。」


    翁蘅暗暗瞟了木筆一眼, 木筆便對小廝說:「知道了,讓王爺放心, 隻有人替他,哪有他反過來又補人家的缺的。」


    小廝去了。


    翁蘅瞅著木筆,要笑不笑。


    木筆說:「要笑就笑,憋著做什麽。」


    翁蘅不禁哈哈大笑, 笑夠了, 點著眼淚說:「想不到啊, 真是有乃父之風。我這個兒子啊, 花叢堆裏是個英雄,男人場上卻是個狗熊。」


    木筆一聽這話, 留神周圍動靜, 片刻才又笑轉道:「您小聲些, 讓人聽見,王爺麵子上可過去不。」


    「怕什麽!他自己辦不成事兒, 還怪我說?」翁蘅收了笑, 略有些感慨:「都說江山代有人才出,如今看來也不全準。當年他們兄弟幾個,個個都了不得。你看看如今, 今上的做派哪有一絲絲他爹的魄力,還有我這裏這個。當年三王隨便一個拿出來,就算是景王,也強得多,天意弄人吶!」


    木筆給翁蘅脫了外衣,翁蘅涼快得直喊舒坦,不知想到什麽,又開始笑。


    木筆道:「看把你給樂的,當心人家師父找你要人,看你怎麽辦,他師父看他跟眼珠子似的。」


    「我還能日日看著他不成,再說人家自個兒找媳婦去了,我能攔著?」翁蘅說著又笑起來,險些岔氣。


    木筆跟著笑了會兒,麵露憂色,說:「王爺這麽鬧騰,鬧得滿地界都知道,如何收場,福王府如何收場。」


    翁蘅笑道:「管他如何收場,總歸寶沒壓在他身上,隨他怎樣。」


    「他總是福王,您是福王府的太王妃。」木筆一字一字說道。


    翁蘅不笑了,凝神望著窗外發愣,良久,才說:「福王已去,身後都不打緊了。哪個死人還會顧忌名聲?隻有我這個還沒死的,土埋到半截腰了,還怕什麽,隻圖個暢快罷了。」


    「但王爺招了這麽些不三不四的人來,太紮眼,太張揚了,總是不好的。」


    翁蘅抱住木筆的腰,說:「就是要他亂,越亂越好,才能渾水摸魚。」


    木筆想了許久想不明白,幹脆直接問:「小姐,您到底想要做什麽?自從那明善收進來,我就心不安。」


    翁蘅說:「你知道我為什麽不去蜀中,卻選了封地到平涼嗎?」


    「您不是說想來此地,倚靠崆峒福地,為老王爺吃齋念佛,也為消除先帝的戒心麽。」木筆答道。


    翁蘅搖頭,說:「因為景王死前,他的好賢妻楊滌洲,把景王遺孤送出京城的時候,來求了我。」


    木筆震驚,張口望著翁蘅。


    「他把自己燒死在怡性齋的那個晚上,也求了我。」翁蘅嘴角的肌肉微微抽動。


    木筆自然知道她口中的「他」指的是老福王李慈晏,也就是翁蘅的丈夫。


    這些陳年舊事被翻出,木筆仿佛又回到了那些痛苦的歲月中,她一抬眼,發現翁蘅常年笑著的那張臉上,被痛苦和仇恨拉扯出猙獰狂悖的表情,她錯喊了一聲:「王妃!」


    翁蘅聽得這聲,綻出一絲冷笑,說「景王妃讓王穩把景王那點骨血送來了平涼,而李慈晏給謝玉山母子找的落腳地本在龍官寨,卻被突厥占了,便也轉回到平涼。」她彎腰,沖木筆一笑,說:「是不是很巧?這是天意!」


    旋即,翁蘅麵色一變,悲戚道:「即便是謝玉山成了先帝的貴妃,有了先帝的孩子,他還是幫她,用自己的命幫她逃出宮。我做了這麽多,他還是隻有來求我的時候,才轉頭來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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