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壓壓的一群人低頭叩首。近日陛下生氣的次數越來越多了。“速去捉拿齊歸案!”景順帝一聲令下,浩浩蕩蕩的禁衛軍出了京,滿街人頭攢動紛紛躲避,看著這亂馬紛飛,馬蹄聲踏踏此起彼伏。不過一兩天的功夫,便押著一人進了京。這人便是齊。約莫四五十歲的年紀,麵容滄桑,胡子頭發半白,關押在囚車之上,兩手被鐐銬鎖著。說到齊,便不得不提及當年玉樹臨風的狀元郎。齊而立之年一舉奪魁,狀元遊街,好不快活,明月樓頭登高賦詩,文采飛揚,無人不讚。先昭和皇後誕下嫡子蕭則緒後,齊直接被指為太子太傅,在他的教導下,太子殿下漸漸初顯賢君之風。然而好景不長,三年前,昭和皇後病逝,蕭則緒倒台,所屬同黨盡數貶出京城,齊便被派去修建陵寢。這可不是什麽好差事,雖說油水不少,貪官汙吏也不少,但齊素來正直,這種油水多的活計自然不適合他。郊外之地,條件算不得好,再加上同僚排斥,這種扣屎盆子、背鍋的事兒便輪到了他身上。所以說,世事當真無常。人生總有大起大落。齊被押解進京的當日便下了大獄,受了些刑。早在齊被人推出來背鍋的時候蕭則緒就得了信,隻是一直在等。陵寢塌陷,當然要多虧了太子殿下在背後推波助瀾。要不然那些人就算是偷工減料可沒膽子在景順帝活著的時候讓陵寢塌了。父皇,兒臣呈上的大禮可還喜歡?五月的光景,將軍府的後花園內已是遍地開花,大紅牡丹開得正豔,最豔的一朵簪在蕭則緒頭上。身後依舊跟著一個狗皮膏藥。他真的不明白夏寒青到底要幹什麽!每日防著夏寒青比和皇帝鬥法還累。蕭則緒再次折下一支牡丹,俯身簪在夏寒青發尾,拍手稱讚道:“好看!”夏寒青臉色一紅,有些不好意思,羞澀地笑笑。蕭則緒一臉無語。堂堂大將軍跟個純情的小媳婦兒似的。正鬧著,江陵突然領著兩個人往這邊走來,那兩個人一看見夏寒青瞬間紅了眼眶,身後還跟著來給夏寒青換藥的陸修文。“將軍!”兩個人單膝下跪,眼泛淚光。這兩個人俱是夏寒青的部下,乃是一對雙生兄弟,跟了夏寒青十幾年,一個名叫徐綏,另一個名叫徐縉。雖是雙生兄弟,卻截然不同,徐綏相貌偏文人些,說話輕聲細語,而徐縉自小習武,膀大腰圓,體格壯碩。“將軍,您在這邊受苦了。”徐縉沒憋住,當場老淚縱橫,“早知這樣,咱們何必回這個京,留在西北咱才不受他這等氣。”徐縉此人心直口快,向來有什麽說什麽,兩個人被派出去安撫戰死的將士親屬,這會兒剛回京。一進城門坐下剛要喝口水,就聽說夏寒青被逼著娶了皇帝的傻兒子。水也沒來得及喝,馬不停蹄往將軍府趕。他話音剛落就見一旁的紅衣美人突然站起身來,手心落著一朵牡丹,臉頰凍得通紅,小臉上還掛著笑容。“相公!”這一聲喊把徐縉嚇了一跳,才發現身旁還多了一個人。他的視線順著聲音落在小傻子身上,瞬間羞紅了臉,長得跟個天仙似的,耳畔簪著牡丹,卻半點兒不顯俗氣,反倒是美人襯的紅花愈發嬌豔明媚。不對、他剛才叫將軍什麽?相公!“他就是那個傻子!”徐縉話一出口便接收到了來自夏寒青警告的眼神,但他並未意識到什麽,還在自顧自話。“這狗皇帝自己把兒子養傻了,偏塞過來給將軍養,長得好看有什麽用,不就是個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徐縉……”徐綏無奈地看了他一眼,他這個弟弟一點兒眼力見都沒有,沒看到將軍已經想把他腦袋砍下來了嗎?“你看看他細胳膊細腿兒的,一看就是嬌生慣養,要是養不好毒死了,還要連累將軍,就知道這狗皇帝沒憋著好屁。”“要不咱幹脆弄死算了,就說他是自己摔死的,將軍也能另娶,傻子意外……”唰不等他說話,一把劍搭在他脖子上。刀身鋥亮,冰冷的寒刃倒映著徐縉臉角的大疤,他咽了咽口水,“將、將軍……”徐綏忍著想給他一巴掌的心。“將軍,徐縉沒腦子,口出狂言,將軍恕罪。”徐縉緩緩轉身,那把劍還搭在他脖子上,夏寒青陰冷的眸子,恍如一潭寒水,但又能隱隱看出裏麵跳動的火焰。他嚇得連連賠罪,撲騰一下跪在輪椅前,“將軍,末將失言。”夏寒青盯了他一會兒,麵色平淡無波,直看得徐縉後背冷汗之處,額頭冒著絲絲密汗。他們兄弟二人的命是將軍撿回來的,如果將軍要殺他們,絕無半句不願,隻是他現在不太明白將軍為何要殺他。“相公!好看,戴兩個。”蕭則緒捏著手心上那朵大紅牡丹,又簪到夏寒青發尾上。簡直要將整個園子的花都捧到夏寒青頭上,夏寒青一動不動任由他打扮。夏寒青手中長劍一轉,從脖子上移到徐縉跪在地上的膝蓋下,刺啦一聲,長劍將他的腿抬了起來。一陣破空聲,長劍收回輪椅內。夏寒青拉了拉蕭則緒的衣角,讓他低下些身子來,抬手將蕭則緒頭發花瓣處的螞蟻摘了下來。徐縉舒了一口氣,戰戰兢兢地起身,一抬眼就看到這一幕。娘嘞,這傻子真好看。難道是傻子妖媚惑主,所以將軍被他迷得七葷八素?“殿下,臣還有些事,讓聽瀾姑娘陪您玩好嗎?”他的語氣格外輕柔。再對上徐綏徐縉時,又恢複了曾經殺人不眨眼的鐵血模樣,聲音冰冷,眼含秋霜,“去書房。”徐綏很有眼力見兒地幫他推著輪椅。夏寒青這個煩人的家夥終於走了,他也能得空準備一下老師的事情。蕭則緒拿著帕子將手上的泥土擦拭幹淨,指背上不知何時藏上一隻螞蟻,順著指骨慢爬上他的衣袖。“老師的事情如何了?”聽瀾緩步跟上,“齊大人進了大獄,身子骨有些受不住刑,不過聖上似乎對此事存有疑慮,還在暗中查訪。”蕭則緒嗤笑一聲,他的父皇雖然無情了些,卻也不是昏君。齊一生正直清明,怎會做這等事情?“讓李毓書去,上次米商的事情他不是露了個臉嗎?讓風荷拿著孤的密信到李府走一趟,他看了信箋便會明白了。”“咱們的人在朝堂上籍籍無名這麽久,也是時候嶄露頭角了。”他把玩著那隻螞蟻,兩隻手繞來繞去,搭著橋梁讓它攀爬。在終於要爬上他袖子時,偌大的指肚卻將它捏起來,對著陽光,清晰地看到它掙紮的雙腿。“聽瀾,你覺得夏寒青這個人怎麽樣?”他又將螞蟻放回了起點的位置,任由他繼續攀爬,眼裏帶著笑意。“奴婢覺得夏將軍似乎對您有幾分情意。”蕭則緒噗嗤一聲被她逗樂了。蕭則緒足尖踢到角落裏的繡球,繡球拋到半空中,被他穩穩接住,指尖轉著繡球,朝著夏寒青離開的方向去。步伐剛過書房,便聽到裏麵低低的說話聲。“將軍,咱何不回西北,一槍打到這京城,將那狗皇帝從寶座上踹下來。”“君上不仁,如此折辱將軍,我等寒心。”哦?夏寒青要造反?那孤可就有興趣了,孤看熱鬧不嫌事大。不管是誰要造反。他都想摻和一腳,隻要皇帝不痛快,他就痛快。不過很可惜,夏寒青看起來好像並沒有造反的打算,反而一退再退。隻是因為一個“忠”字嗎?蕭則緒抱著球漸漸靠近書房之內,屏住了呼吸。書房內徐綏和徐縉的聲音時不時傳來,但是很快就沒了聲響。糟了!蕭則緒突然心裏一咯噔,他倒是忘了,夏寒青武功高強,自己站在這裏,恐怕會被他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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