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他可是事先給昌盛帝打過招呼了,就算許懷謙覺得他們戶部針他,他也沒辦法了。“阿酒,我覺得還是不妥,”但許懷謙也不傻,折子送出去沒有多久,他就想起縉朝窮成這樣,以戶部那個大老摳的性子,怎麽可能還有好的帳篷留給他,“不能把希望都放在朝廷身上。”“那我們也沒辦法去弄上千萬人用的帳篷啊。”除了軍隊,陳烈酒想不到能去哪兒弄這麽大一批帳篷了。“阿酒,盛北種植水稻嗎?”許懷謙咬著毛筆頭,突然想陳烈酒問了一句。“盛北處於北方,”陳烈酒搖頭,“並不適合種水稻,就算有種的,估計種得也不多。”“那就派人去南方收水稻秸稈,我們搭草垛子吧!”許懷謙扒拉了一下手頭上的錢,給近千萬的災民買防潮保暖的油布做帳篷的事,是不可能的,但富有富的辦法,窮有窮的辦法。他不能什麽都往好裏想,也得考慮實際。他記得,南方的百姓,冬天冷到受不住了,就會用水稻秸稈搭個草垛子躲裏麵。說是這草垛子比屋裏還暖和。他買不起布,還買不是草麽。到時候把這稻草往那帳篷外麵一堆,再怎麽都能抵禦一陣風寒吧。“是個好主意,”陳烈酒聽許懷謙這樣一講,眼睛一亮,他以前走鏢也睡過草垛子,隻要不透風,還是很暖和的,“我這就叫人去買,也不要隻拘著稻草,麥草、幹草、這些都可以。”“!”許懷謙頷首,因為他是南方人,就隻想得起稻草垛子,不如陳烈酒見多識廣,誇老婆的話張口就開,“我家阿酒最聰明了!”“就你嘴甜。”陳烈酒可是聽許懷謙說了一晚上情話的人,知道他誇人的本事有多厲害了,從衣架上扯過一件披風係好,伸手向許懷謙要錢,“我去幫你找人買草。”“去吧去吧。”許懷謙從他帶來的銀票裏,抽出幾張塞給陳烈酒,“快去快回啊。”外麵下著雪,他可不敢出去,隻能拜托他老婆幫他跑路了。陳烈酒都掀開帳篷出去了,聽到許懷謙這依依不舍的聲音,又折返回來,捧著他臉親了他一口:“這麽黏人,怎麽得了哦。”說完,這才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獨留下許懷謙摸了摸陳烈酒親過的臉頰,不解,他很黏人嗎?哪有!這次,許懷謙在朝廷劃拉了不少人,且陳烈酒也帶了陳五、陳牆出來以備不時之需,這會兒,許懷謙要買草,陳烈酒隻能從許懷謙帶出來的人裏點了一堆人馬,叫上陳五、陳強他們分了好幾個方向,全去各承宣布政使司買幹草。幹草這個東西,幾文錢能買一大車,貴是運幹草的牛馬。“直接去找當地最大的牛馬行,和他們租牛馬運幹草,”陳烈酒怕他們不懂,還特意交代了一番,“這樣就可以和他們談價格,把租費降到最低。”許懷謙現在愁得恨不得一文錢掰成兩文錢花,陳烈酒再大手大腳,也不得跟他一樣節儉起來。得了吩咐的下屬的們,各自按照各自的方向辦事去了。隻是買幹草又不是買別的東西,這點事情他們還是辦得好的。做好這些事,許懷謙就著手和馮勝準備拔營去盛北了。收到許懷謙和馮勝要走的豐良縣百姓們,兩人極為舍不得。好些人單獨找到他們:“許大人、馮將軍,你們可不可以不走啊,我們好久沒有碰到像你們這樣的好的官了。”豐良縣的百姓也是被霽西的官給整害怕了,以前應天華當他們的縣令時,時不時就他們加稅。連進縣賣個雞蛋都要進城費,碰上許懷謙,不僅不拿他們一分一文,還把安家費如實給了他們。在淮河這裏有個什麽事,許大人也會積極給他們想辦法解決,碰上許大人這樣的官,他們才知道,原來當官的還有這樣。現在一聽他們要走,個個都舍不得:“你們走了,下任來這裏當官的人,不知道還能不能像你們一樣。”反正他們瞧著,這兩位大人在這裏當官當得也挺好的,不如就一直在這裏當下去了唄。“我的官位並不是縣令,而是解救盛北水患災民,並不能在此地久待,”此,許懷謙隻得耐著性子給他們解釋道,“馮將軍也是,他的職責是保家衛國,隻是單獨被抽調過來解決盛北水患,現在我們的事都辦完了,我們得回盛北去了,盛北的災民更需要我們。”“你們也別著急,”許懷謙也向他們保證,“陛下已經給他們新派了縣令,正在向這邊趕來的路上,有他帶領著你們,不會比我差的。”話是這樣說,可豐良縣的百姓還是害怕,害怕會遇到像應天華那樣的縣令。不過,等常繼鵬帶著他的縣尉申屠穀抵達淮河和許懷謙交接了一天後,豐良縣的百姓都安定了。常繼鵬一抵達,就辦了兩件事,將淮河這邊大大小小都考察了一遍,幾乎和每個豐良縣的百姓都說了一會兒話,第二件事是直接把豐良縣的名字改了。“豐良縣已經是過去的縣名了,現在我們遷移到了淮河,就要有個新名字才,咱們老百姓種莊稼都希望莊稼五穀豐登,那咱們就改成豐登縣,豐既有以前豐良縣的保留,把良改成登意味著告別過去,又有豐收的意思,大家說好不好!”“好!”有許懷謙在前麵為常繼鵬背書,加上常繼鵬來交接這些日子與許懷謙一樣,不拿老百姓一針一線,他們態度又溫和,與先前的應天華一點都不一樣,他們便常繼鵬這個縣令沒話說了。總之,有了應天華這個參照物在前麵,隻要比應天華好的人給他們當縣令他們都沒有意見。當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新來的縣令滿意的人,還有那暗戳戳想搞事的,可是被那身高九尺,長相比土匪還嚇人的縣尉申屠穀一收拾,全都老實了。“那這裏就交給你了,”許懷謙看他們交接得這麽順利,也放心了,十二月十五日這天,就踏上去盛北的路了,“隻要你善待百姓,百姓就不會虧待你的。”“我知道的,許大人!”常繼鵬一直記得許懷謙當初他的指點,現在許懷謙又向陛下舉薦他,雖然他還是個縣令,可他這個被陛下親自欽點的縣令和吏部隨意指派的縣令,意義可大不一樣去了,他很珍惜這次機會的,“我會好好把這裏建設好的。”既然他都已經在陛下和尚書大人麵前掛上號了,隻要他把豐登縣建設好了,不僅百姓會認可他,以後的仕途也會比旁的進士,沒準比二甲進士都還要好。“你明白就好。”許懷謙知道他是個聰明人,知道怎麽做才是自己最有利的,也不再多言,準備踏上馬車了。“許大人,等等。”就在許懷謙即將踏上馬車凳的時候,一道女聲在許懷謙身後響起,許懷謙轉過身,看到正是他從天香閣留下來的那位白衣女子,不解地問,“你有什麽事嗎?”“許大人,我可以跟你一起回盛北嗎?”白衣女子被護衛攔著,眼睛期盼地看著許懷謙,她自被許懷謙解救下來,得知她的家鄉被淹沒後,許懷謙就將給收編到了豐登縣裏,一樣地給了她三十兩銀子的安家費,可這裏留給她的印象實在不怎麽好,與其待在這兒建設,她更想回到盛北去,去建設自己的家鄉。可她一個弱女子,如何能跋山涉水回到盛北去,聽到許懷謙要回盛北,她就想搭他的車架,有個庇護。“可以。”許懷謙也清楚,白衣女子何冬菱不想留在豐登縣,聽到她們這一哀求,便想也沒想地答應了。“謝謝許大人!”何冬菱一看許懷謙答應了,好聽的話,不要錢地向許懷謙吐露,“許大人為民著想,剛正不阿,高風亮節……”劈裏啪啦,誇了一陣後,她從身後拉出一長串的女子來:“既然許大人都是這麽好的官了,許大人也不介意我帶上姐妹們,一塊回盛北把。”她拉的都是跟她一樣從盛北拐進天香閣的女子。許懷謙:“……”許懷謙被她架得騎虎難下,隻得無奈地頷首:“可以。”“謝許大人!”何冬菱高興了,朝許懷謙盈盈一拜,“許大人當真是為高風亮節的好官……”見她又要誇,許懷謙不聽她嘮叨地直接上了馬車。“吃憋了?”陳烈酒上了馬車見許懷謙抿著唇不說話,笑著問了他一句。“沒有,”許懷謙搖頭,“她不說,我也有意把她帶回盛北的。”畢竟,哪個被拐的人喜歡留在被拐來的地方啊。許懷謙給他老婆叫屈:“就是她這麽一說,弄得好像我隻有帶她們回盛北,我才是好官一樣。”許懷謙承認有時候,自己是有點懶,老想摸魚,但他還算是個盡職盡責的好官吧?“她隻是想讓你答應她們這麽多人,跟著我們一塊回盛北罷了,”陳烈酒捏了捏他,“你別想太多,就算你不答應,你也是個好官,好得不能再好的好官了。”“這樣還差不多。”被老婆一安慰,許懷謙心情瞬間好了。他們的車架在往盛北疾馳而去的時候,盛北的百姓,正陷在水患過後難熬的寒冬裏。盛北靠北,之所以叫盛北,就是最北邊的意思。縉朝的整個北邊都在下雪,盛北當然也下了,下得還比別的地方大。能夠被朝廷安排住進災情所,住在周圍附近的百姓家裏的災民們還好,有片瓦土牆可以禦寒,可更多的百姓還是跟許懷謙想象的一樣,住在單薄的帳篷裏。夜裏就算幾個人裹一條被子,也依舊被凍得瑟瑟發抖。稍有不注意,夜裏睡死了,被人搶了被子,很有可能第二天就徹底醒不過來了。剛經曆過災難的百姓,人性都有點涼薄,每個人隻能顧好自己,旁的就再也顧不了。在這樣禦寒物資極為緊張的條件下,人為了活著什麽事都做得出來,因此很容易發生動亂。“都跟你們說了,朝廷會管你們的,”也慶幸昌盛帝的二十萬驍勇軍在這裏駐紮著,一有動亂就被將士們給壓了下去,“讓你們再耐心等等,你們怎麽就是不聽呢。”“等等等,究竟要等到什麽時候去?”有人不樂意了,“娃子都冷病好幾回了,再這樣下去怕是挺不住了,他連水災都熬了過來,熬不過這雪災,那可真是……”說著,說話的人自己都忍不住哭了,要不是實在沒法子了,誰願意去搶別人的東西呢?“快了,聽說許大人已經在來的路上了,”將士們得了上頭人的吩咐,不厭其煩地勸說著情緒不穩定的災民,“你們在耐心等待一兩日,準能等到人。”“等到人有什麽用,”災民們情緒很不穩定,“他來了,沒有棉被,沒有帳篷,不也一樣幹瞪眼麽?”在飽受苦寒折磨的災民看來,京都再往他們這兒派再多的官員都不如送一條禦寒的棉被過來靠譜。這會兒聽將士們說,隻是派了一個管他們的大人過來,旁的話那是一句都沒有提及,不由得失望極了。“不會的,”眾將士許懷謙很有信心,“許大人自災情發生至今,一直在籌集錢糧、還把盛北水患給解了,相信這雪災的問題他也一樣能夠替大家夥解決。”“這許大人的本事,我們自然是服氣的,”盛北的災民也不是沒有聽過許懷謙的名字,當他們從邸報上是許懷謙給他們籌集的錢糧,也是他替他們解了盛北的水患,沒有不他感激的人,可這雪災和先前的情況又不一樣了,“這天寒地凍的,老天爺不想給我們活路,許大人再有本事,也挪不開風雪,變出禦寒的物資來吧。”“就是啊。”他們不是不相信許懷謙,是不相信老天爺。大抵是老天爺這次是真跟他們盛北杠上了,剛讓他們經曆了一場水患,又讓他們經曆一次雪災。兩次大災下來,他們這群人還能有幾個人活著?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反正都是要死人的,還不如在這場災難裏心狠一點,想辦法讓自己活下去。就在盛北這片災區彌漫著死亡、悲憤、狠厲、等充斥著一切負麵情緒,眼看著就要壓製不住,即將爆發衝突的時候。一道驚喜而又帶著希望的聲音從遠處傳來:“許大人來了!許大人來了!他還帶著好多好多的禦寒物品前來!”嘩的一下。原本前麵聽到許懷謙來了,還沉浸在自己的氛圍裏出不來的災民們,並沒有什麽觸動。一聽到後麵許懷謙還帶了許多禦寒的物品前來,災民們沒忍住一下就叛變了:“哪兒呢,哪兒呢,許大人在哪兒呢?!”第85章 攜酒上青天29許大人帶著延綿不絕的車隊往盛北災區趕來了!由於是和常繼鵬交接完就立馬趕來的盛北, 路上就正好與戶部派來送帳篷的人碰上。加上陳烈酒派出去買幹草的人也陸陸續續回來一些,這麽多人匯集在一起,就組成了一條極為壯觀龐大的車隊。許懷謙看過了, 不出他所料, 戶部沒給他什麽好帳篷。全都是些隻能看出一個帳篷形狀的爛布條子。用陳烈酒的話說:“老鼠啃都不出這麽勻稱的。”“能將就就將就著用吧, ”早就已經猜到的許懷謙搓了搓冰涼的手,也不氣餒, “幾個套一起,加上草墊子,怎麽著都能抵擋一些風寒了。”好在, 戶部給他這批帳篷爛是爛了點, 但量大啊。看那上麵堆積的灰, 許懷謙估計, 他們把建國時打仗用過的帳篷都給他搬來了。行軍講究速度,這種破爛的帳篷很不利於隨時紮營,可災區又不需要隨時紮營, 固定在一個地方,後頭慢慢修補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