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喻閉了閉嘴,然後又有一搭沒一搭地找話聊:“謝謝你早上幫我帶垃圾出去。”有點試探的意思。但說完又有點後悔,在車上這種密閉空間攤牌,可不是件好事。他正麵肯定打不過方應理,現在顯然也無處可逃。方應理偏頭看了他一眼:“不客氣。”過兩秒,又說:“但我還是建議你買一台碎紙機。”任喻眼皮一跳,聽到身側的人隱在車楞投下的陰影裏,很平靜地說:“這樣比自己撕起來要方便。”作者有話說:任喻:o()o季風沒給預算。*13章解鎖了,雖然剩的不多,但還是辛苦大家點開翻一下,攢點點擊數,謝謝大家第16章 超速“你這樣說,我會以為你隱藏身份是個銷售,下一秒就要推銷碎紙機。”任喻訕笑著別開目光,看向窗外,心裏在飛快地尋找接下來的話術。兩秒後,他盡量自然地解釋:“我媽以前在銀行工作,比較謹慎。導致我也養成了記過數字的紙撕掉再扔的習慣。”又開玩笑:“是有點廢紙了,一點也不低碳。”方應理再次露出在酒吧撐著下頜看他表演的神情,眼底沉沉,好似完全置身事外。任喻咬緊了後槽牙,他想收回早上對這個人的滿意。他總是輕易讓人心煩意亂。以往任喻對人說謊,總能輕鬆地從對方的麵孔上得到反饋,判斷對方信還是沒信,接下來又打算說什麽。但這些技巧在方應理這都無用。他用他秩序井然的五官擺出一個金剛不壞的陣法,除了令人心悸的英俊,沒有泄露一絲內心的想法。話音落下,車裏突然變得安靜,隻有車身劈開空氣時發出的噪音。任喻呼吸跟著緊迫,如果方應理這時候反駁“恐怕不是普通的數字吧”,他要怎麽回答。可是方應理隻是舒服地往後靠了靠,麵孔被路燈照亮,他垂著眼尾表情挺放鬆,淡淡然表示認同:“嗯,可以理解。”還好。任喻鬆了口氣。車一路駛向遠郊,甚至已經可以看到不遠處隆起的丘陵,深青色的輪廓上鍍著一層淡淡的月暉。最後出租車在一間廢棄工廠前停下,裏麵黑黢黢的,生鏽的鐵皮和外牆上詭譎的塗鴉使它看起來格外陰森。前方的草叢忽然晃動,從裏麵躥出一道黑色的暗影。“是貓。”方應理說。其實不必跟他解釋,更何況,任喻仔細品,還品出些意味不明的安撫。但任喻還是不明白,取汽車為什麽會到這種地方來,看起來總有幾分不正經。他硬著頭皮下車,步子慢幾步跟在方應理後麵,給自己留足退路。可剛進廠區,眼前忽然炸開熾白亮光,浸在黑暗裏的任喻猝不及防,倏地陷入短暫的失明。“江潮,別鬧。”方應理出聲阻止,燈光斜偏開來,任喻這才得以睜開眼,看清原來刺目的燈光來源於麵前兩輛黑色重型機車。一個掌著車頭斜靠在車座上的年輕男人,挑眉吹了一聲口哨:“喲,失禮了不是,你今天帶了人來,沒跟我們說啊。”說著把頭盔拋過來,方應理順勢一接,沒什麽表情地介紹:“任喻。”另一個男人顯然年長些,似乎是混血,發色泛棕,瞳仁的黑色並不深,摻雜一點琥珀色,他微微頷首和任喻打招呼:“他江潮,我婁裕。”對這樣沉悶的開場白感到無聊,江潮揉了一把剃得很短的寸頭,站直身體,脖頸上掛的墜至胸前的銀牌晃了一下,針尖似的光掠過眼底,他眯了眯眼,借著車燈,上下打量任喻,眼神算得上輕佻。“是哥哥還是弟弟啊?”搞明白來取的是什麽車,任喻反而不懼了,目光在對方恣意張揚的麵孔上遊移,江潮打了個唇釘,反射出的鑽石般的光華增添了這幅麵孔的生動。還是個小孩子吧。任喻勾唇挑釁地笑一笑:“你得叫聲喻哥。”被這樣直白地將一軍,那男人嘖了一聲,顯然發現他並非善茬,轉頭問方應理:“你這麽喊他嗎?”方應理正在埋頭看車的散熱柵,頭都沒抬冷哼一聲,嘲諷的意思不言而喻。江潮似乎有底氣了,手指上痞裏痞氣地轉著車鑰匙:“除非談對象,我可不輕易喊人哥。”“巧了。”任喻失笑,半真半假地逗他,“不喊我一聲哥,我可不輕易和他談對象。”方應理提起眼皮覷他一眼,見這個人人前伶牙俐齒的,眼尾狹長,一笑起來輕浮氣重,誰能想到還是個雛,又想起在酒吧的洗手間,他吊梢著醉眼要他喊他喻哥。江潮還要爭辯,被婁裕喝止一聲,終於閉了嘴,隻是挑眉斜睨著任喻,有點不服氣,又明顯覺得任喻很有意思。“抱歉,小孩一個不懂事。”婁裕說,他走近方應理,手扶在車把上,“之前說好的,哈雷戴維森,317公斤,密爾沃基八107發動機,你看看有沒有什麽問題?”方應理做了簡單檢查,手上有點髒,指腹用力搓了搓:“再送個頭盔。”婁裕笑笑,將手裏這個也扔過去:“四十分鍾試駕。結束了給我信兒。”方應理點頭,將頭盔拋給任喻:“來嗎?”沒有不來的道理。任喻不知道方應理會開機車,摟上對方的腰腹一邊問:“你有駕照吧?”風聲呼嘯,速度直接飆上100碼,這句話像是絲毫沒有送出去,又被風塞回來吞咽進肚子裏。方應理在巨大的噪音裏根本什麽都沒聽見,隻感到腰上的手臂收緊了,泄露出一絲不適的驚惶。他垂眼,有點想笑,又繼續往上提速。他發現自己熱衷於看任喻破防。看無懈可擊的浪蕩子,在床上無所適從,體驗過人間百態的背包客,在摩托車的後座上不知所措,像扯去他衣服和皮囊一樣看他裸露的心髒。他喜歡反差。喜歡大費周章地建構又破壞。喜歡任喻被他擊碎,再重新拚貼起來的樣子。胸膛和脊背貼緊,罅隙間開始積累熱度,好像比發動機還要滾燙些。任喻開始有點明白方應理為什麽一定要到這裏試車,這邊的公路很偏,幾近廢棄,沒有攝像頭更沒有車輛,星光跌落,一路雪霜。他一開始有點緊張,但速度穩定在150碼以後,開始覺出刺激,腎上腺素飆升的過程中,餘光裏的景物全變成掠過的銀色線條,一根一根,還在失焦,空氣刺進頭盔的擋風板往眼眶裏鑽。兩個人緊密扭結在一起,變成一簇箭頭,尖銳地破空,咆哮著貫穿。像一場背叛世界的私奔。不對,不夠。是爭分奪秒。是追光。是不要命。180碼。“太快了。”任喻喉嚨發堵,忍不住喊,每一個字節都被風撕扯地破碎,其中一縷堪堪被捕捉。方應理停止提速,任喻的心跳隔著布料撞擊他的脊柱。撲通、撲通、撲通。像在床上被cao開的時候。撲通、撲通、撲通。“方應理。”任喻說。但無法被聽見。於是他猛地把頭盔摘下來。方應理看一眼後視鏡,斥責一聲:“戴好。”“方應理。”任喻將額頭伏在他的脊背上避著風,大聲喊,“太酷了,酷到我覺得可能是沒睡醒,像做夢。”方應理此時已經把速度降下來一些,微風穿過發隙:“你看看自己會不會疼。”後脖頸上的軟肉被尖銳的牙齒叼住,方應理嘶著氣皺眉:“你是狗嗎?”任喻的嘴唇在那道齒痕上細細碎碎地磨蹭,又伸舌撫一撫,笑著說:“會疼?那我就放心了。”這人的舌頭怎麽這麽會勾,從那處的神經一直傳遞到心髒深處,引發致命的酥麻感。沾的一點濡濕被風吹幹了,覺出微薄的涼意。被擋風板掩藏的深邃雙眸黯了黯,方應理感到任喻的手從上衣下擺裏伸進去,指尖帶著夜風的潮氣,掌心卻是溫的,在腰部最細的位置緩緩地揉,然後劃過腹肌的縱橫溝壑上移,最後在肋骨下端停住。柔軟的指尖和粗糲凸起的疤痕交匯,像羽毛輕撓。有點癢。任喻感到方應理的腹肌瞬間繃緊了。作者有話說:道路千萬條,安全第一條,行車戴頭盔,車上不doi第17章 試駕輪胎在路麵刮出一道煞白的刹車線,慣性使然,任喻向前猛地一撲,胸膛撞擊在方應理的後背上,指間攥住的已和高速的風一樣尖銳,所向披靡。任喻鬆開手,帶著計謀得逞般的笑從後座跳下來,被取下頭盔的方應理強勢地撈著腰反身摁伏在溫熱的車座上。發動機的熱氣熏人,腎上腺素還沒降下來,心跳如擂鼓,一片轟鳴。皮膚還滯留速度帶來的撕扯感,剌剌地幹枯著。巨大的橋洞下,昏暗無光,但對方的眼底卻飄渺一盞光斑,不知從哪裏投進來的,又或者它本身就是光源。……星光跟著呼吸的頻率在閃,汗液金粉一樣的,在反光。蟲鳴夏,貓叫春,風穿林打葉。鬥轉星移,天地之間,就剩這兩個幕天席地的人。沒有接吻,不需要愛撫,轟鳴的馬達與飆升的速度已為他們做過前戲,此時此刻隻有暴力的鎮壓。……100碼。150碼。180碼。方應理一再提速。手機鈴聲響,方應理分神看一眼,是婁裕,然後單手劃至接通。“怎麽樣?”電話那頭問。方應理的眼皮都在用力,目光死死鎖定任喻的脊背,用剛剛沾染了薄薄汙灰的手指將那片極致的白玷汙出一道觸目驚心的黑,從那句梵文的中間劃過,將它擊穿。“試駕了,感覺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