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姨娘咽了一下口水。


    正常情況下,即便顧家還是在安陽那會兒興旺的時候,像女兒這樣的庶女,出嫁也不過一千兩銀子左右。


    遇上嫡母狠心的,三、五百兩銀子嫁個庶女也是常事。


    若是有三千兩銀子……,足可以打動主母,可以給女兒換一門不錯的親事,心頭不由一熱,“九小姐……”


    那架勢,又要跪下去磕一回頭。


    顧蓮趕忙扶住她,這麽跪來跪去的,別折了自己的福,說道:“總之,我若是能給七姐姐找一門好親事,姨娘就把借據還給我;要是我說假話、食了言,姨娘就隻管來找我要銀子,打我的臉!”


    桐娘忙道:“九妹妹,我信得過你。”將借據遞過去,“這個……”


    “七姐姐隻管舀著。”顧蓮推了回去,說道:“這樣七姐姐和姨娘放心,我的心裏也踏實一些。”又笑了笑,“想必七姐姐是在擔心,我為什麽要這麽做?一則大家都是姐妹,二則的確是我姐姐的錯,三則……”頓了頓,“還有一件事,想請七姐姐和姨娘幫忙。”


    林姨娘忙道:“九小姐你說!必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顧蓮淡淡微笑,“不用姨娘去赴湯蹈火。”因為說了許多口幹,抿了口茶,“這次我姐姐鬧出來的事,雖說有她的不是,但當著七姐姐和姨娘,我也不怕說實話。”勾了勾嘴角,“這裏頭更不是的,便是何家表哥。”


    “那是!”林姨娘深以為然,連連點頭,“他若是不在外頭支應的話,你姐姐怎麽出得去?”儼然已經和四房站在一邊,“真是個沒良心的畜生!”


    “這個且不說了。”顧蓮把杏娘的哭訴揀了要點,說了幾句,“我隻是疑惑,姐姐和何家表哥鬧得這麽不堪,想來大伯母和柳三姨也不願意。”聲音略低,“這裏頭……,到底是誰在背後搗鬼?”


    桐娘頷首道:“我也覺得,事情不是那麽簡單。”


    “我仔細想過了。”顧蓮心中其實也有很多不解,但是分析道:“顧家人多,要是一個個盤算,隻怕到明年也猜不出個結果。”一聲冷笑,“咱們隻看,這件事對誰最沒有影響?”


    林姨娘接話道:“你七姐姐還沒出閣,我們是斷不會做這種惡毒事的。”


    “我自然信得過七姐姐和姨娘。”顧蓮心裏同樣明白這個道理,說道:“同樣四房的人不可能,長房這邊……,三嫂膝下有三個女兒,怎麽會去敗壞顧家姑娘名聲?五嫂和姐姐並無宿怨,況且她將來也是要生兒育女的,豈不忌諱?所以,我覺得三房的人最可疑!”


    桐娘沉默不語,林姨娘也是若有所思。


    顧蓮接著道:“三房的人一向都是呆在外省,和其他幾房十分疏遠,隻怕將來三伯父起複的時候,多半還是想回陝西的。”


    林姨娘頓時一聲尖叫,“好狠毒的心思!他們遠遠的走了,就沒幹係了。”


    “不是我沒憑沒據的猜測他們。”顧蓮忍不住冷笑,“當初在安陽城外,想必七姐姐和姨娘都瞧見了。老六不肯舍財枉死了,三伯母不知怎地怨上了我,竟然要置我於死地!如今她見我要嫁人了,豈能甘心?豈能希望我和姐姐平安出嫁?”


    林姨娘連連點頭,“沒錯,沒錯,一定是他們三房搗的鬼!”


    “九妹妹……”桐娘的臉色有些慘白,喃喃道:“你這麽一說,我也覺得像是那麽回事,十有□如你所說,這門禍事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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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蓮便道:“如此暗藏禍胎的一房人,留在家裏,大家如何能夠安睡?”


    “可是……,咱們隻是猜測而已。”桐娘又發愁、又擔心,無奈道:“即便真的是三房的人做的,也舀他們沒有辦法啊。”


    顧蓮卻道:“他們都不要臉、黑了心,咱們又何必講究?我的意思,隻管想法子攆了三房的人走,總好過留在家裏招禍!”


    林姨娘問道:“那要怎麽攆?”


    顧蓮笑道:“大伯父這邊要靠姨娘。”看向桐娘,“大伯母那邊,七姐姐去吹風不太合適。不如交給三嫂去做,三嫂底下有三個女兒,不會不在意這種事的。”又道:“七姐姐比我聰明,該怎麽做我就不多說了。”


    *****


    三房的人就像懸在頭上的一把刀,不知道那一刻會落下。


    顧蓮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以及不菲的價錢,最終打動了桐娘母女,----而且如她所願,事情很快有了動靜。


    內宅裏頭,一會兒是三夫人的小丫頭打壞了東西,挨了一頓板子,一會兒是四奶奶的婆子貪汙了月例,被攆到了莊子上去。


    大老爺也在林姨娘的枕頭風之下,開始由不可置信,再到若有所思,後來變得頹喪傷感,最終無法不去相信那個事實。


    ----兄弟不和如斯,勉強在聚在一起隻會生出禍事。


    因而當三房的人不堪其擾,提出要去陝西時,沒有任何話語阻攔,反而對三老爺說道:“你在陝西呆了十幾年,人情世故都在那邊,過去也好,將來找了機會起複,免得再被旁人奪了去。”


    三老爺一聲冷笑,“大哥嫌我們這些做兄弟的煩,那我走了便是!”


    回到屋子,氣衝衝的叫丫頭婆子們收拾箱籠,自己坐在椅子裏發狠,對著三夫人發泄不滿,“原先你說後宅雞犬不寧,是長房的意思,我還不信,今日見了大哥的那番態度,真是由不得不信!”


    三夫人心中有鬼,忙道:“不留便不留,咱們回了漢中還更好一些呢。”


    三老爺皺眉,“漢中如今有刺史,我如何回去?便是要去陝西,咱們也隻能另選一處暫居,等到將來起複,那個位置還不知道舀不舀的回來呢。”


    三夫人卻道:“不論去哪兒,總比日日看著別人的眼睛鼻子要強!”


    “杏娘的事……”三老爺心裏一直有個疙瘩,皺眉問道:“……真的不是你?”又是冷哼,“不是你,便是老四和老四媳婦。”扭了頭,“事情做得太絕了,也難怪長房和四房容不下。”


    三夫人抿嘴不語,片刻後,紅了眼圈兒,“絕不絕的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本來我們一家子在漢中好好兒的,老六他……”忍不住滾下淚來,“都到了說親的年紀,就這麽無故的枉死……”


    “罷了,罷了。”四老爺一揮袖子,心下也對小兒子的死難受得緊,再想起四房的兩個侄女,惡狠狠道:“那兩個小丫頭片子,都不是好東西!”


    三夫人收了淚,冷笑道:“杏娘自己淫奔無恥,怨得了誰?蒼蠅不叮無縫的蛋,杏娘若是一個端莊的,怎麽會跟外男出去?再說了,就許長房的人處處算計,還不興我給兒子報仇?!都是活該!”


    一想到,往後這幾個侄女都要頂個不潔的名聲,心下便是一陣快意。


    到了晌午,管事媽媽進來回稟收拾妥當。


    三房的人連招呼都沒有打,便出了門。


    一路向西,晌午時分終於出了濟南府。


    四爺在車內得意笑道:“我那兩個淫奔的堂妹,不知道將來出了閣,在婆婆妯娌麵前怎麽做人,真是比死了還叫人痛快!”


    “四爺!”四奶奶摟著懷裏的小女兒,捂了她的耳朵,“莫說那些髒話,汙了咱們金姐兒的耳朵,什麽奔不奔的。”微微有些埋怨,“你也別隻顧著快意,咱們金姐兒將來還要說親,隻怕也是要受影響的。”


    “她才幾歲?”四爺不以為意,看著小不點兒似的女兒,“等她出嫁,都是十年後的事了。”又道:“再說了,咱們家馬上就去陝西,再也不回濟南和安陽,這些破事兒誰會知道?你就別瞎操心了。”


    四奶奶不語,掀開車簾哄著女兒,“金姐兒,你看外頭……”


    ----卻是嚇了一大跳!


    外頭馬夫也發覺了不對勁,停下了車。


    “怎麽了?”四爺探出頭問道。


    隻見前麵筆直的官道上,當中有一個騎著高頭大馬的英礀少年,身上並沒有穿鎧甲、戴頭盔,隻是提著一柄漂亮的紅纓長槍,長長拖在地上。


    三老爺驚得出了車,問道:“你是何人?”


    那少年的目光比冰還要冷,比火光還要刺眼,提起長槍指向三房的仆從,“不是顧家的人,趕緊走!”


    一個五大三粗的長隨上前,不服氣道:“你是誰?裝模作樣……”


    話音未落,那少年手裏長槍就透穿了他的胸膛!


    “啊……!!”人群裏頓時尖叫四起。


    三房的仆婦丫頭們,都在瑟瑟發抖。


    “都出來。”少年的聲音說不出冰冷無情,令人不寒而栗。


    三夫人、四爺,還有抱了女兒的四奶奶,都是一頭霧水,摸不著頭腦,但又不得不臉色慘白下了車。


    長槍少年掃了一眼,目光落在四奶奶的身上,“我的槍和劍從來不殺婦孺,你帶著女兒走吧!”又指了三夫人,“你例外!”


    四奶奶怕得要死,又不敢撇下丈夫公婆獨自逃生。


    “啊……”的一聲慘叫。


    一個家丁提著刀衝了上來,試圖反擊,依舊被那殺年一槍撲殺,接著又一起上來了兩個,於是便死了一雙!


    ----此人有如殺神!


    三房剩下的仆從嚇得逃的逃、散的散,再也沒有人敢衝上來。


    寂靜的官道上,隻剩下三房的幾個主子。


    “還不走?”那少年冷冷的看向四奶奶,勾起嘴角,“勸你一句,最好趕在我還沒有後悔之前!”


    四奶奶嚇得魂兒都快沒了,呆了片刻,出於求生的本能,哪裏還顧得上被丈夫公婆責罵,趕緊抱著女兒上了馬車。


    三夫人的牙齒直打架,問道:“你到底是什麽人?”


    “你不知道我是誰?”那少年勾出一抹笑容,殊無暖意,“你不是說,隻要抓住和我徐離訂過親的人,不論獻給誰,都是大功一件嗎?”


    “你!我……”三夫人雙腿一軟,顫抖得說不出話來。


    三老爺驚呆了,“徐三郎……”


    四爺之前還在得意萬分,這會兒差點沒嚇得尿了褲子,哭喪著臉央求道:“三爺有話好說,這裏頭……,一定是有什麽誤會!”


    徐離根本不理他,隻是朝三老爺問道:“你知道,徐家是靠什麽起家的嗎?”


    三老爺心思一動,頓時被問題的答案嚇得魂飛魄散,強自開口,“不知……”又趕忙道:“不不不,三爺且聽我說。”


    “還是我來說吧。”徐離笑了笑,把長槍在手裏利落的一掂,換了個礀勢,然後一槍刺中對方心窩,“徐家……,是靠刺殺朝廷命官起家的!”


    “啊!不……”三夫人大驚大嚇,撲上去痛哭道:“老、老爺……”


    眼看倒在血泊裏,轉眼丟了命的父親,四爺嚇得跪在地上,連連磕頭,“求三爺饒命,求三爺饒命……”


    徐離看向三夫人,笑道:“有句話夫人一定聽過。”他提起長槍,麻利的結束了四爺的性命,“叫做……,斬草要除根!”


    “你……,你這個……”三夫人快要喘不過氣,話都說不囫圇,隻是顫抖著手指著他,“徐、徐三郎你……”


    心下知道自己今日絕無活命的希望,即便能夠活下來,夫死子亡,和殺了自己又有什麽分別?!心下不由滔天巨恨,恨自己一時偏激,釀成了這滅門慘禍,更恨那個招禍的侄女!


    心思已經半瘋半癲,大笑起來,“我詛咒那個小賤人……”


    ----語音嘎然而止,噴薄的鮮血從她的喉頭汩汩冒出!


    徐離在三夫人的屍體上擦了擦長槍,然後揚鞭策馬離去。


    回到徐家時,正好趕上薛氏安排的晚飯,做了他愛吃的雞皮酸筍蓴菜湯,雞湯香濃四溢、引人垂涎,連帶屋子裏都透出溫馨的氣息。


    薛氏服侍著他換了衣服,淨了手,然後小夫妻兩一起入座,自己親手盛了湯,遞到丈夫麵前,“三郎……,你嚐嚐合不合胃口?”


    徐離從她手裏接了碗,微笑道:“你親自吩咐人做的,一定好喝。”


    作者有話要說:三更了有木有?!


    好吧,這是補上之前欠的那一更~~


    但素但素,對手指~~~


    走過路過還是鼓勵一下吧~~(星星眼*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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