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園裏的那一場小姑娘拌嘴風波,顧蓮根本沒有放在心上,每日隻在屋裏焦急的等待,每一天都像是如坐針氈一般,寢食難安。


    煎熬了一個來月,在福建的大老爺終於送來賀禮。


    古代交通不便,顧蓮知道這是沒有法子的事。


    不過比起陝西,福建距離安陽要更遠,大老爺都送來了消息,而三老爺那邊,卻還是沒有任何音訊。


    看起來,三房是不願意摻和進來了。


    反正隔得這麽遠,平時根本不會往來,至多等到將來老太爺的出了喪事,三房回來奔個喪,到時候,一句沒有收到消息便就托辭過去。


    再說眼下國中動亂,真有那一天,三房的人回不回來還不一定呢。


    顧蓮很是無奈,但是卻拿三房的人沒有辦法,況且想想也能理解,人家在陝西混得好好的,幹嘛要攪和進這種是非裏來?


    問了父親一句,“大伯父送了什麽賀禮?”


    四老爺卻是皺眉,“你一個姑娘家就別管這麽多了。”


    他原想親自送禮上門,到底還是顧及自己做嶽父的麵子,派了一個心腹長隨,一個最信任的幕僚,專程把東西送到了軍營裏麵。


    徐離收到禮物很是詫異,帶著東西,找到兩位兄長,“顧家送來了長房的賀禮,有福建的當地特產,還有……”遞了一個卷筒過去,“福建沿海六府的詳細地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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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策驚訝道:“這不是正是咱們想要的嗎?”


    “給我看看!”徐憲迫不及待打開,將大大的地圖平鋪在了書案上麵,越看越是高興,哈哈大笑道:“顧家的人可真是夠意思啊,不等我們開口,竟然就先主動送地圖過來了。”


    徐策看了兩眼,轉頭看向弟弟問道:“這件事,你怎麽看?”


    徐離思量了一會兒,“我們兩家既然已經訂親,那麽就是一根繩上的螞蚱,顧家又不是小門小戶,犯不著急著討好我們。”語氣一頓,“認真說起來,還是我們有求於他們家,這番舉動實在有些反常。”


    徐策頷首,又道:“咱們瞎琢磨也沒什麽用。”喊了人進來,“回城裏打聽打聽,顧家最近是不是有什麽事?”


    過了半天,去的人回來稟道:“隻得兩件大事,一是顧家老太爺病了,一是二房的娘家人來了安陽,別的就沒有了。”


    徐離問道:“顧老太爺什麽時候病的?袁家又是何時來的?”


    “上月十五,顧老太爺就突然病了。”那人回道:“至於袁家,大概是這個月月初來的,在福壽街買了一所三進三出的宅子。”


    徐離揮退了人,斷定道:“去福建一來一回,至少得一個月時間,這件事情不與袁家相幹。”看向兩位兄長,“顧老太爺病了,可是咱們家卻一直沒有聽說消息,分明是顧家有意遮掩,這其中必有蹊蹺!”


    “嗯,三弟說得對。”徐策點頭,讚同道:“這兩件事怕是有所關聯。”


    徐憲不耐煩道:“管得有沒有關聯,反正顧家的人送來了福建地圖,總歸不是害咱們的,再說兩家很快就要成為親家,還有什麽不放心的嗎?”


    “大哥莫急。”徐策微笑勸了一句,然後道:“依我看,顧家多半是遇到了什麽難處,才會給了我們想要之物,是在求援。”


    徐離心中想的和兄長一樣,不過他從來就沒有興趣搶什麽風頭,就算麵前的人是親哥哥,也一樣是多聽少說的原則。


    徐策又道:“顧老太爺為人耿直狷介,隻怕……”笑了笑,“未必喜歡我們家這般激進的做法,病了嘛,估計是不讚同顧、徐兩家聯姻。”


    徐憲瞪大了眼睛,“難道顧家都是一些歹毒兒孫,竟然謀害了自家祖父?”


    “大哥你想左了。”徐策好笑道:“你以為人人都和你一樣,殺人如麻,連眼睛都不去眨一下的?顧家的人哪裏敢?”


    “放屁!”徐憲怒道:“我是殺人如麻,但要是我們父親還在,他不同意,我也絕不會害了父親!二弟,你再胡說我就揍你啊!”


    徐離看著性子暴躁的長兄,不緊不慢的二哥,頗為頭疼,皺眉道:“兩位哥哥別再鬧了。”自己靜下心思想了會兒,忽地動容,“若是顧家老太爺執意要退親,豈不是要逼死蓮娘?”


    “三弟你說反了。”徐策悠悠笑道:“隻怕顧老太爺是要逼死蓮娘,然後再來退親吧。”笑容微斂,“不過看來你媳婦兒還不想死,顧家長房又送來了福建地圖,想來顧老太爺指揮不動兒孫們,所以就為這個氣病了。”


    徐離臉色一沉,“蓮娘不過是一介女子,逼她作甚?!”


    徐策笑道:“看你那樣子,要是逼蓮娘的人不是她祖父,隻怕今夜就去取了人家首級。”伸手招呼,“坐坐坐,咱們好好商議一下。”


    ******


    徐氏兄弟商議的結果,就是將徐離和顧蓮的婚期提前,吉日改在三個月後,----借口都找好了,怕後麵戰事頻起,未免到時候徐離一去經年才回,故而想早點把媳婦兒娶進門。


    四夫人先是歡喜的不行,高興道:“阿彌陀佛,蓮娘的事可算定下來了。”繼而想起自己還有一個女兒,那才是心肝寶貝,猛地一驚,“哎呀,壞了!短短三個月時間,我到哪兒去給杏娘訂下好親事?!”


    其實不光四夫人著急萬分,二夫人也急了。


    私下找了袁太太說話,“我們家蓮娘的婚事訂的急,偏偏她又是老小,倒把前頭幾個姐姐給逼著,真是叫我傷腦筋啊。”


    袁太太如何不知道大姑姐的意思?就她本意來說,不太喜歡心高氣傲的丹娘,不過深知丈夫和姐姐感情深厚,這件事情沒有辦法拒絕。


    隻是有些意氣難平,不說丹娘在京城的時候,便是如今,也是一副看不起自己兒子的樣子,因而隻是裝糊塗,笑道:“那大姐得趕緊給丹娘找人家啊。”


    二夫人“嗯”了一聲,有些不高興,但是一想著要把丹娘嫁過去,弟媳就是女兒的婆婆,就有些硬氣不起來。


    袁太太不敢把姑姐逼急了,回頭惹得丈夫生氣,於是道:“早先呢,我也想過讓丹娘做我的兒媳,配給榮哥兒,可惜……”她歎氣,“我瞧著丹娘是在京城長大的,見識非凡,不與我們這些鄉下人一般,隻怕未必看得起呢。”


    自家女兒眼高於頂的毛病,二夫人當然清楚,可是眼下丈夫沒了,自己又沒有生養過兒子,往後還能指望誰?京城是回不去的了,安陽地界兒,實在是挑不出什麽好人物,兄弟家雖然平平的很,但至少不用擔心女兒受欺負。


    再說弟媳不過是賭一口氣,並沒有壞心眼兒。


    想到這裏,隻能放下身段兒,“看弟妹說的,丹娘嫁去了自己舅舅家,難道還能有什麽不滿意的?有你做婆婆,丹娘還不是跟在家做姑娘一樣,這是她的福氣。”


    姑嫂兩人你退一步,我讓一分,就這麽把親事給定下來了。


    二夫人怕女兒鬧情緒,一直瞞著沒說。


    知道袁家的聘書送過來時,丹娘才知道自己的婚事已定,大驚之下,很快便是又氣又恨又怒,更多的是委屈不甘,“這麽大的事,娘怎麽都不跟我說一聲?也不問我願不願意,就要把我嫁去袁家做兒媳!”


    二夫人沉了臉,“什麽袁家?那是你嫡親的舅舅家,是你母親的娘家!你這樣哭著喊著,倒好似我把你推到火坑裏了!”


    丹娘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加上親事已訂,無法退改,因而隻是滿心的委屈不甘,抿了嘴不停的落淚。


    二夫人到底心疼獨生女兒,摟了她,“我知道你瞧不上袁家,瞧不上榮哥兒沒有功名,人物也不出挑,可是你看看如今二房的情勢,咱們還能再挑什麽?你若是不嫁到袁家去,為娘又怎麽能夠放心?”


    丹娘隻是垂淚,不言語。


    二夫人又道:“你今年都十五了,挑來挑去,還要挑到什麽時候?再過三個月蓮娘就要出嫁,好歹不能讓妹妹搶了先。”


    “她要成親,與我何幹?!”丹娘總算找到了出氣口,大聲道:“我和她不過是堂妹而已,既不是一母同胞,也不是一個爹,要著急也該杏娘去著急!憑什麽她急哄哄的嫁人了,我就得跟著隨便挑一個?!我……”


    “夠了!”二夫人越聽越怒,兼之扯到了四房的人,不由斥道:“都怪我從小太過寵愛你,寵得都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你是有才?有貌?還是有一個為官做宰的親爹?你看不上榮哥兒,人家還覺得你心高氣傲不夠賢良呢!”


    丹娘被母親罵得回不了神,一時怔住。


    二夫人雖然瞧著心疼,但想著此時再不把女兒的氣焰打下去,將來嫁了人,婆婆和小姑子豈能容她?因而隻是板著臉,“再說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哪裏有你一個姑娘家插嘴的份兒?好好呆在屋裏繡嫁妝,休要再讓我聽見什麽不情不願的話!”


    冷著臉,一拂袖徑直出了門。


    丹娘渾身發抖,淚水在眼眶裏打著轉兒,好半晌,才撲到床上蒙了頭,“哇”的一聲大哭出來。


    於是顧蓮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又得罪了一個堂姐。


    眼下她心裏盤算的是,自己還沒出閣的日子該怎麽過,祖父的安眠藥能不能再吃三個月,會不會吃出什麽毛病?到時候,自己豈不是成了間接謀害祖父的罪人?還有母親擔心姐姐的婚事,這幾天都急得上火牙疼了。


    因而特意交待屋裏的小丫頭們,不許提起徐家。


    ----但是徐家卻找上門來。


    並且帶來一個意外的消息,----蕭蒼連續攻克安陽周邊幾個縣城,以及惠州、鶴城幾府,大軍揮師北上之前,準備邀請各地政要名流一同飲宴。


    這是炫耀,亦是示威,更多的則是震懾!


    讓顧家的人吃驚為難的是,顧老太爺亦在邀請的名單當中,----大夫人不得不停了安神湯,否則若是蕭蒼不信,以為是顧家的人故意裝病,借口不願意赴約,豈不是立馬就要惹禍上身?!


    顧老太爺悠悠醒來,第一句便是,“我暈過去幾天了?”


    底下沒有一個人敢答話。


    四老爺趕忙遞上去蕭蒼的請柬,“爹,這個……”


    顧老太爺還有些神智不清,看著大紅色的請柬,不由怒道:“你們趁著我昏迷的這幾日,就把蓮娘成親的請柬都印好了?!”


    “爹,不是的。”四老爺慌忙解釋,“是請爹你去赴宴的帖子。”


    “請我?”顧老太爺喝了幾口熱茶,緩了緩,慢慢的打開了請柬,隻看了兩眼便勃然大怒,“蕭蒼老匹夫,居然還有臉麵來請我赴宴?!”掙紮著坐起來,將請柬憤而摔在地上,“老夫倒要看看,他有……、有何臉麵在世人麵前立足!”


    因為又氣又急,頓時激起一連串的咳嗽。


    “爹……”四老爺小聲勸道:“蕭蒼是舞刀弄棒的莽夫,你可別硬碰硬啊!有什麽話,當著那麽多人總要留幾分麵子。”


    “你給我滾出去!”顧老太爺怒不可遏,一看見這些沒骨氣的兒孫就來氣,將人攆得幹幹淨淨,過了半晌才叫丫頭,“給我把帖子揀起來。”


    章太姨娘趕忙上前揀了,遞過去。


    顧老太爺再次打開請柬,想要看一看赴宴日期,有些納罕,“八月二十?那不還有一個多月嗎?”仔細看看,更加覺得奇怪,“這才幾天功夫,那老匹夫就攻克了惠州和鶴城?”


    ----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顧老太爺漸漸清醒起來,心下一沉,讓丫頭們也都退了出去。


    緩緩側目,看向目光閃躲的章太姨娘,“告訴我,今兒是什麽日子了?”


    章太姨娘顫聲道:“八月十八。”


    顧老太爺眼睛猛地一亮,繼而迅速的暗淡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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