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簾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按住,吳梅子愣了下,這瞧著可不是自家哥兒的手。再仔細一瞧,出來的竟是顧允,隻見他提衣擺旋身下車,轉頭伸過手去,讓另一隻手按在了他的手心。吳梅子這才意識到,若哥兒和顧秀才竟然也來了,她頓時有些激動,雙手快速地在身前的圍裙上麵擦來擦去。水哥兒是最後一個出來的,他瞧見吳梅子,喊道:“阿娘,我回來了。”“哎,快來,你們都來。一起吃頓夜飯吧。”吳梅子走上前就拉住自家哥兒的手,還想去拉沈若的,但是遲疑了一瞬,她剛炒過菜的手上雖然洗過,也還是有些髒的。沈若注意到了,十分自然地握住了吳梅子的手,笑意盈盈道:“吳嬸兒,我們今日過來是有事兒要拜托你和水哥兒的。”吳梅子有些怔愣,若哥兒他怎麽這麽隨和,叫她心裏不由地更添了幾分親昵,“好,先吃過飯再說,隻要我和水哥兒能做的,若哥兒你就盡管吩咐吧。”她說完又轉頭去招呼顧允和小鬆,喊他們一起進門來吃飯。顧允:“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小鬆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腦:“這些日子,我都不知道蹭了您家幾頓了。”“那有啥,不就是多添雙筷子的事兒。”吳梅子笑著說,帶著沈水和沈若往裏走。沈水的家大體還是原本的模樣,但是增加了許多小細節,沈若一路走進來能瞧見門簾上繡著精巧的花朵,星星點點的排布著,還有花鳥魚蟲散落在桌布上、凳麵上,還有各種布做的小東西上麵都有水哥兒繡的小圖樣。沈水察覺到沈若的視線一直在自己繡的那些東西上麵流連,臊的滿臉通紅,十分不好意思。沈若注意到了,溫聲調侃道:“怎麽了?排好了繡出來弄得這麽好看,還怕被人瞧啊?”沈水恨不得把臉埋到地縫裏去,“都是我隨便弄的,這些、這些花樣都是若哥兒你畫的,我、我就是……”沈若道:“喜歡漂亮的東西又不丟人,你繡的好,就得顯擺出去叫人看啊。要不然別人怎麽知道你做這事兒厲害呢。”吳梅子也道:“是啊,瞧瞧繡出來多好看啊。有了這些東西啊,感覺咱們家裏都沒那麽破舊了呢。”沈若倒是能清楚的知道沈水為什麽會感覺到羞恥,不外乎就是覺得自己在“班門弄斧”,“關公麵前耍大刀”。所以才會覺得丟人和不好意思,但實際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閃光點啊。也沒誰是生來就會畫圖樣的。吳梅子立刻去廚屋裏將灶台上溫著的飯菜端過來,水哥兒也沒閑著過去幫忙了,他們作為客人是怎麽都不被允許去搭把手的。沈水家裏的四方桌同自己家裏的差不多,還要更小一點,應該是想著反正就他們娘兒倆,所以特意給做小了,顯得屋子能大些。沈若在長凳上坐下,顧允自然是挨在自己坐的,倒不是他們倆故意靠得近,實在是這桌子小了,那凳子也跟著同比例縮小了。一陶碗肥瘦參半的燉肉,一盤炒青菜並一碟子生花生米,還有一碗小菜,是醃蘿卜丁和酸豆角。這便是村裏已經算不錯的飯食了。現在家家戶戶雖說都賺了不少錢,但是節儉已經刻在了骨子裏,能有肉菜就已經比以前好了太多。吳梅子沒想到沈若他們會來,說著就要去再炒兩盤菜,沈若趕忙叫她別忙活了,“吳嬸兒你快來坐下吃吧,我們厚著臉皮蹭頓飯還講究那麽多啊?”“哎喲,我都不知道怎麽感謝你才好,就多炒兩個菜怎麽了。”吳梅子真是心裏一陣陣複雜,要不是若哥兒,她家都還吃不上肉呢!沈若衝她笑笑,強勢地叫人來坐下,讓水哥兒也過來坐。水哥兒還沉浸在自己做的小玩意兒叫若哥兒看見了的不好意思當中,但是卻沒想到得到了沈若的誇讚,一時間他臉上神情複雜極了。沈若還瞧見木頭柱子上麵的長釘子上掛著不少香包一類的東西,裏頭一個竹筍形狀的小香包,圓圓胖胖的,頓時心生喜愛,“水哥兒,這也是你做的嗎?這個好可愛。”沈水臉更紅了,“是我做的。我不會畫若哥兒你畫的那些圖樣,但是這模樣的圓竹筍春日裏虎頭山竹林遍地都是,我、我就隨手做了一個。”沈若一臉的“你果然很有天賦”,笑著說道:“隻光憑看就能繡出來,這顏色配的也好,形狀和長勢也沒出錯,很好看也很精致。”“水哥兒,你要是不介意,我想買你做的這個香包可以麽?”沈若問道。沈水“啊?”了一聲,顯然完全沒有預料到。他起身將那竹筍香包拿下來,遞給沈若:“若哥兒,這香包送你。其他的,你有喜歡的也可以拿。都是我練手隨便做的,有的不是很精細,你別介意。”他紅著臉十分不好意思,但是心裏卻有甜滋滋的感覺蔓延出來他亂做的東西竟然被若哥兒賞識了!簡直不敢相信!“都很好看,不過,我拿這一個就夠了。”沈若笑著道。顧允看見那香包,完全能夠理解為什麽夫郎喜歡。原先他就把崽崽比作小筍,以前在帕子上的筍那都是細細長長的,而現在的崽崽肉嘟嘟了不少,這胖竹筍頓時就有了靈魂似的。他也是越看越喜歡。沈若謝過他,將香包掛在了腰間,“這圓竹筍確實好看,水哥兒你手藝真好。”沈水手指扣了扣衣擺,笑起來:“若哥兒你喜歡就好,每年我同阿娘春日裏都會去山上挖筍的,明年出筍子了給你家也送一些。”“好呀。”沈若幹脆應下了,鄉親們的感情就是從你送我東西,我回你東西這般越變越好的,也不是什麽貴價的東西收了就收了,之後自家有了什麽好吃的再送給他家,這樣兩家人的感情就會越來越好。一聽自家哥兒這話吳梅子立刻道:“那圓竹筍新鮮的好吃,焯水之後切成條曬幹之後拿去做燉菜味道也很好的,待會兒我給你們裝些筍幹帶回去,每年我們都會曬許多呢。”沈若和顧允又謝過,村裏幾乎家家戶戶都會曬些菜幹。冬日裏能吃的東西少,所以很多人家都是從春日裏就開始準備吃的東西了,三個季節時不時空閑的時候弄一點兒攢起來,這樣冬日裏就能舒舒服服的貓冬了。等吃過飯,沈若就同吳梅子說起正事來。“吳嬸兒,現在水哥兒要幫著看攤子,每日來回奔波著也累,再加上現在’拉鏈‘生意火爆,鎮上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著,每日從鎮上運回來的時候我就怕出現什麽意外,不太安全。我便想著讓水哥兒住到鎮上去,您也跟著去,正好還有活計需要你幫忙。”沈若開門見山道。吳梅子一口應下:“成,若哥兒你說什麽就是什麽!”水哥兒在一邊點點頭,他自然是十分願意的。“我已經在鎮上租好了小院,明日就帶你們一起過去放行李可好?今夜就收拾些床單被罩、換洗衣裳之類的東西就成,之後缺了什麽我直接到鎮上買現成的。”沈若說著。畢竟在那邊也不一定長住,所以家裏那些家用不需要搬過去,就是像鬃毛牙刷牙杯這類的東西,也是到了鎮上置辦新的最好,這樣家裏和暫居地各有一套,就不用每回來去都要帶來帶去麻煩。吳梅子道:“若哥兒,那我做吊籃的活兒……”“我待會兒會去找我幹娘說一聲就行,吊籃那邊現在人手也夠了,吳嬸兒您就到鎮上來幫我做上拉鏈的活計,還有之後院子裏要開火恐怕也得您幫幫忙了。”沈若說著。那工錢自然不會比現在少的,相當於包吃包住,隻不過就是換了個工作的地兒。“好。”吳梅子直接應下,雖然她不是布藝作坊裏的人,不知道若哥兒口中的“拉鏈”是個什麽東西,但是能跟自家孩子一起做事她還挺高興的。沈水也很高興,自從他娘去做折疊小馬紮之後,見天就隻能晚上見著人,後來又因著做的又快又好去做了吊籃,那更是忙起來。現在他們能一起上鎮上去,在一起做活兒就能經常見著麵了。當初那件事是水哥兒的一塊心病,吳梅子眼見著自家哥兒越來越好了,現在瞧著同顧允和小鬆同桌吃飯都能十分正常,這可又是多虧了若哥兒。這又能做活兒掙錢,又能治病,這種好事竟然都叫他們得到了。吳梅子一腔感激之情無處宣泄,隻好全都用在了筍幹上,拿了個大麻袋給沈若裝了老大一袋子。筍幹雖說曬幹之後重量輕了,但是體積大,中間哪怕有空隙那也是一麻袋的重量。沈若:“這也太多了,吳嬸兒你這是把你家的筍幹全給我了?”這哪兒能收啊,這可是人家留下來過冬吃的口糧,拿個四五斤不少,十斤都算多了!別人給是大方,自己收了那就是沒數了啊。吳梅子擺擺手,笑著道:“這才哪兒到哪兒啊,村裏人不愛吃圓竹筍的多,我和水哥兒啊三五天就去挖一回,而且圓竹筍個頭大,咱家曬了許多許多。你就收下吧。”沈若瞪大眼睛看向沈水詢問真相,得到了沈水的點頭示意。“那我收下了。”沈若看著這一大麻袋的筍幹,盤算起來各種筍幹美食,筍幹燉肉、筍幹燉豬蹄、筍幹鮮菇粥……隻見吳梅子又背出來一袋子,送給了小鬆。小鬆站在風中淩亂,指了指自己,“我也有份啊?”吳梅子道:“嗯,收下吧,你先前說你父母在鎮上住著,恐怕曬菜幹都沒地方,這些筍幹你帶去給他們分一分,自己也留一些。”小鬆感動極了:“謝謝吳嬸兒。”吳梅子這些日子幾乎是將小鬆家底都給打聽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他的年紀同自家水哥兒正合適呢。人家雖然還是奴籍,但是已經在攢錢贖了,那以後不就是普通老百姓了?她這邊同小鬆說著話,另一邊沈若則拉住水哥兒的兩隻手,溫聲道:“水哥兒,你有天賦,做的那些東西都有些許的靈氣,這是別人求也求不來的。你要是願意,空閑時候便跟我一起畫圖樣吧。”沈水被捧得熏熏然,他感覺自己好像在夢裏一樣,喃喃道:“若哥兒,可是我不會畫畫。”“你不會沒關係,我可以教你。”教學就是要將自己腦海中浮現的畫麵用筆描繪出來,這一點其實看起來簡單,實際操作卻很難,因為沒有經過鍛煉的手根本就不聽大腦的使喚。要是沒有經過練習就能直接將腦海中浮現的畫麵畫出來的,那真就是老天爺追著給喂飯了。但是大多數人都是有一點繪畫的天賦,這就需要經常性的練習,隻有這樣熟練之後才能畫出滿意的畫作來。沈若就是經常練習的那類人,有的小孩子透視從小就會,但他是到高中時期才學,原本就比別人落了一步,但是他夠努力,除了學習的時間,其他大家玩樂的時間他都用來練習繪畫了。那些畫滿素描、速寫、色彩的紙張疊起來估計能有三米高。因為熱愛,所以才能堅持。沈若從沈水家的那些小細節當中看出了他對那些圖樣的熱愛,看起來不比自己少。沈水激動地無以複加,條件反射般地揉了揉耳朵。一副他是不是幻聽了的樣子。沈若失笑:“我說我可以教你,聽清了嗎?”“嗯!”沈水一雙眼睛亮晶晶地看向他,激動地兩隻腳不由自主地在地上踏了踏。“那、那我可以喊你師父嗎?”沈水遲疑了一瞬問道。這回輪到沈若愣了下,他竟然又忘了要跟人學手藝學東西,那都是要拜師的。因為他覺得自己會的這些東西其實不值一提,因為人家有天賦,他存了點培養的心思,就直接提了自己可以教。結果他先前才收了個秋哥兒,這會兒水哥兒也要?顧允在一邊看見了沈若的表情,嘴角微微上揚。上一回秋哥兒拜師的時候他不在,後來才知道的,這一次他親眼瞧見了。好久之前夫郎同自己說起過他上輩子的那個世界,那裏的人學東西很快,不僅能在學校裏麵學習,在一個叫“網絡”的東西裏麵也能學到知識,那裏麵包羅萬象。他想要學什麽,找一找,就能找到許多人分享的內容。那裏的人對於“師父”的觀念沒有這裏強,但是所有人都可以是自己的“師父”。可夫郎覺得習以為常的事情,放到現在那就是改變人一生的事情。一個人一生隻能拜一個師父,可師父卻不僅僅可以隻有一個徒弟。沈若對上沈水期待的目光,實在是說不出拒絕的話,於是“好,那你就當我的二徒弟吧。”沈若拍拍他的手,說道。沈水正要喊,就被沈若打斷了,“我們既當朋友又當師徒,你還是像往常一般喊我就是了。”就是秋哥兒,他的大徒弟,也被他勒令喊自己名字,而不是喊“師父”。這個稱呼聽起來太顯老了,而且叫別人聽見了太高調。沈水激動地捂著嘴,點點頭。沈若心底輕歎口氣,他真的隻是想發揮一下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將自己的會的東西傳承下去並且發揚光大,但是他還真沒起過收徒弟的心思,就是看人家有天賦,腦子聰明,就想著去點撥一下,把自己會的教給他們。顧允在一邊看了許久了,夫郎還是牽著人家的手不放,雖說是個哥兒,但他心裏也有點醋。同自家夫郎望向自己的視線對上,顧允便知道他心中有些哭笑不得了。他自然理解夫郎的那種灑脫,想教就教了,畢竟是他自己學到的是他自己的東西,教別人也就是順便的事情。可是這些事情對於秋哥兒和水哥兒來說,卻是受益終身的事。吳梅子也聽著了,她頓時老淚縱橫,她家水哥兒何德何能竟然能給若哥兒當徒弟啊。當初沈若救活了溺水的他,兩人之間便有了牽扯,卻沒想到水哥兒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先是去了布藝作坊,又是慢慢將心裏的病治好,現在又當上了若哥兒的徒弟。吳梅子抱著自家哥兒喜極而泣。“真好啊,真好。”“娘,”沈水回抱住她,“別哭呀,都是好事兒。”沈若看著這溫馨的畫麵,沒忍住將頭靠在了顧允肩膀。顧允抬手虛攬住了夫郎的腰。小鬆瞧見了,他左右看看,徑直過去靠在了白馬身上,引得馬兒四隻蹄子踱來踱去躲他。等從沈水家裏出來,他們這才一同去了周蘭家,小鬆這段日子回來都是在這兒留宿的,順便將嬸子們交上來的商品裝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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