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答應你了,你現在可以去做活兒了麽?”沈若簡直為她操碎了心,明明是她自個兒說的有事兒要忙活,可能要忙到夜裏去,結果現在還在這兒跟自己說話。“可以!我走了。”許歆文擺擺手,還衝沈水也打了聲招呼,往布莊裏進。沈水在一邊就像是個隱形人一般,他看著聽著,心中湧出濃烈的羨慕情緒。原來若哥兒也會這樣同人對嗆,還能開玩笑,好像同許多人也沒有太多的不同。他就這般愣愣地看著沈若,沈若察覺到了,轉過頭來的時候,他立刻就垂下了眼睛。不敢再看,但他的心裏卻奢望著若哥兒能夠再如先前那般問自己一句,“你拿我當什麽?”。正巧有客人來,沈若便招呼起了客人,一時間想同沈水說的話便咽了下去。沈水也招呼另外一位客人,倒是越來越有樣子,瞧著也沒有僵硬。等客人買完東西走了,沈若高興道:“方才過來那人又高又壯,但你招呼他也沒什麽異常,瞧著是快要大好了!”這才幾天!早知道這脫敏對他這麽有效,沈若就該早一點把人拉過來適應!沈水看著他為自己的好轉笑容燦爛,心裏暖洋洋的。他突然就回憶起來當初自己剛被若哥兒救上來的時候,還有後來勇敢上公堂的自己來,那時候的他滿心滿眼都是若哥兒,想要幫上他的忙,待在他身邊。也是因為若哥兒的開導,他才能慢慢地走出來。可是後來,他看得久了,眼見著若哥兒越來越厲害,似乎就距離他越來越遙遠。就像是夜空中升起的皎潔明月,他不敢去觸摸,隻能仰望。可是,明月的輝光平等的照耀著每一個願意被籠罩的人。他真的可以這般幸運嗎?沈水的心怦咚怦咚,他鼓起勇氣走向了他的月亮。“若哥兒。”沈若正傾身過去整理著桌麵上的商品,聽到他的喊聲便轉過頭來,看向他,“水哥兒,怎麽了?”沈水攥了攥拳頭,鼓起勇氣道:“你、你能再問我一遍嗎?”“什麽?”沈若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問他什麽。他咬了咬唇,似乎不知道該如何說比較好,額頭上又開始瘋狂冒汗。沈若失笑,衝著他張開雙臂:“過來抱抱,你要是把我當朋友,在我麵前可以想說什麽就說什麽,哪裏需要想那麽久。”沈水眼睛瞪得溜圓,若哥兒剛剛說了什麽,他幻聽了嗎?沈若瞧著他跟樹懶一樣所有的動作都像是按了慢速鍵,他動了動手臂示意了下,要是再不過來他就要收手了。這一下沈水終於有了反應,快步上前來抱住了他。是熟悉的香味和感覺,他一下子便回想起來以前自己心懷死誌的時候,便是若哥兒一直抱著他,安慰他,開導他的。那時候他們離得那樣近,就像現在這樣抱在一處。他眼眶一紅,眼睛瞬間便濕潤了。這幾日沈水的改變沈若都看在眼裏,說實話他能這麽快適應沈若真的很欣慰,但是在這其中也飽含委屈,每日見那麽多之前害怕的人,夜裏可會做噩夢?所以委屈的人兒需要安慰,沈若願意做這個安慰人的知心哥哥。“我、若哥兒,我沒想到你會把我當朋友。我、我不夠好,我沒用,我還膽小懦弱。”沈水聲音哽咽。沈若撫了撫他的脊背,溫聲道:“你很好,要是膽小你就不會答應我來這裏幫忙,你是想要變好的不是麽?還有,你其實是個很好的人,我知道。在公堂上、在村子裏、在我的布藝作坊當中,在我看來,你很優秀啊。再說了,你哪裏沒用了!那些排版的小花樣一個比一個好看,有些我都排不出來呢。”沈若微微退開一點,雙手托住他的臉頰,大拇指蹭掉他的眼淚,“你看你這麽好,為什麽要自卑。”沈水自己隻當這些是尋常的事兒,哪裏就有若哥兒說的這麽好了,可是他一樁樁一件件細數出來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好像真的沒有想象中那麽沒用了。“我、我還失了身子,雖然大家都不說什麽,但我知道村裏的那些人對我總是有些膈應的。”沈水自卑的源頭,也是他心理創傷的根。他願意講出來,沈若就知道他還沒有完全和解,這件事是誰遭受到的陰影都無可避免。但是這不能成為自卑自輕的根源。沈若抱抱他,說道:“膈應又如何,他們要是對你指指點點了又如何?這日子是給他們過的,還是給你自己過的?”沈水:“我自己。”“是啊,而且這件事不怪你,要是能重來誰也不想發生這樣的事情。”沈若摸了摸他的後脖頸,安撫道:“不要太在意其他人如何說,你就專注自己,難不成你自己膈應自己嗎?”沈水沉默了。沈若懂了,他這是壓抑太久產生了自我厭棄的情緒,可是是不是第一次真的有那麽重要嗎?這不是男人們對女子和哥兒們製定的不平等的標準嗎?不是所有的漢子都如此,但是有部分就是自己在外花天酒地,卻在收心娶妻時候非得選要清白之身的。這太雙標了!沈若將以前開導許歆文的話同他說,見沈水眼神中起了些波瀾,他繼續道:“水哥兒,你要愛自己,這樣別人才會來愛你。要是你自己都討厭自己了,那麽誰還會喜歡這樣的你呢?”“就是我,也不喜歡天天自怨自艾的人,這樣太負能了。你以後要是有了方才那樣的念頭,就多想一想我的話,好麽?”沈若在心裏默默道,水哥兒要是一直這樣想,覺得他自己是個多麽多麽不好的人,那估計他幹娘的心願恐怕就要落空了。沈若都能想象的到,未來有漢子要是真的對他起了心思要表白,他第一反應一定是不可置信,繼而拒絕。說的話肯定又是,他不夠好,他還不是清白之身,他沒用。這樣的拒絕的話語一次兩次也許對方會不當回事,可是久了呢?總是被拒絕,哪怕是再厚臉皮的漢子也是會受挫的吧。沈水眨掉了眼角的淚水,用力地點了點頭。“好,我知道了,其實我已經很好了。”他說著。沈若眉眼一彎,激動地把人抱住:“你這麽想就對了!”沈水被他這樣熱烈的擁抱,耳根泛紅,就好像,他的月亮奔他而來了一般。他在心裏默默道:謝謝你,若哥兒。沈若是真的為他想通而高興,語氣裏便有些抱怨道:“你以前是不是就是總這麽想,所以才不肯來找我?那事兒之後,我還想著你來找我的話,咱們還能一起討論新圖樣的,結果你一直不來。再加上我也是忙,也沒找你,就一直拖到了現在。”沈若原本覺著沈水應該會來找自己才對,但是後來又進了布藝作坊給他做活兒去了,沈若自然也不好多去打擾,也就是周蘭能多見沈水幾回,大多數時間他都是自己悶在家裏做活兒的。沈水抿了抿唇,“因為我覺得你太厲害了,怎麽可能跟我當朋友,而且,我要是去別人肯定要說我閑話……”他應激反應太強烈,最開始那會兒看見誰聚在一起聊天,就覺得肯定再說自己的事情。他要是去找若哥兒,那肯定會有人說他巴結人。“現在不會了。”沈水遲疑了一下,回抱住沈若的腰。“那就好。”沈若拍拍他的後背,心裏也軟了。聽到遠處有腳步聲,沈水便條件反射地鬆開了手,沈若安撫地拍拍他,看過去。是他阿兄和小鬆吃完飯了一同出來呢。沈豐和小鬆臉上帶著如出一轍的驚訝,畢竟兩個小哥兒抱得緊緊的,這畫麵對於他們兩個漢子來說實在是太超過了。“走吧,帶你去吃飯。”沈若幹脆拉住他的手,帶著他往布莊裏進。沈豐和小鬆走過來看攤子。“你們倆什麽表情,見鬼了?”沈若看他們還愣著,不由道。“你們剛才?”沈豐眨巴眨巴眼睛。沈水臉緊張到泛紅,在沈豐看來就是一臉嬌羞。小鬆也看過來,顯然也有此疑問。沈若道:“不就是’兄弟抱一下‘麽,有什麽稀奇的。”沈水點頭點頭,不說話。沈若說完就帶著沈水進去了,獨留沈豐和小鬆麵對麵淩亂,原來小哥兒們之前的友情竟然是可以抱的!他們漢子之間都不會抱呢!小鬆道:“東家這樣我能理解,以前我在藍府時候,府裏那些小丫鬟上個茅廁都要手拉手一起去的。”沈豐還是頭一回聽說,“竟然還能這樣?”小鬆點頭:“是啊,可膩歪了,那些小丫鬟還會一起洗澡,做什麽事兒都要一起呢。”沈豐震驚住了,看著小鬆的眼睛瞪起來:“你還看人家洗澡?!”小鬆嚇破了膽子,連連擺手:“我沒有!隻是瞧見她們一起進浴房。”沈豐這才安了心,看來自家若哥兒是同水哥兒處成了好朋友,所以才會這般親密。小鬆拍拍胸脯,幸好解釋及時,要不然他真要被誤解為那登徒子了!午後依舊是他們三個一起看攤,客人更多了,都是早晨那些人買了新東西回去大肆宣揚了之後,其他人瞧見了也都想要所以就過來買了。甚至比起上午時候,客人更多了。棚子裏站三個人正正好,站四個人就會有些擠,沈若便沒有再進去,就讓沈水再多試煉試煉。經過先前他們的談心之後,水哥兒現在似乎有了點自信,對上客人的時候不再是一張棺材臉,時不時還能衝著客人笑一下。擺攤的人自然都是麵帶三分笑意的,招呼客人的時候客人也會舒心,要是板著一張臉,那客人瞧見了購買東西的欲望都容易被抑製。總之瞧著水哥兒越來越熟練,身體也不僵硬了,沈若覺得非常欣慰。一個人最重要的就是要愛自己,接納不完美的自己,但是不能隻將自己的缺點放大,從而鑽牛角尖。最重要的事情是發現自己的優點,這些全都是自己的閃光點,要加以放大。這樣自己帶動起自己來,運氣都會變好。一個人的氣運是可以更改的,一個每日樂觀和一個每日悲觀的人就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氣運表現,隻要樂觀起來,好運氣自然也就來了!雖然很玄妙,但是確實存在。水哥兒以後肯定可以越來越好的,隻有擁有愛自己的能力,才有可能愛別人,和被別人愛。沈若瞧見小鬆同水哥兒說話,水哥兒也不會突然被嚇到也不會緊繃著,感覺這脫敏確實效果極好,再過段日子肯定就可以恢複了!為他感到高興。之後的幾天“珍寶居”都是這般火熱的景象,一樣“拉鏈”幾乎盤活了整個攤子,每日都有許多人排著隊。很快就有人對這“拉鏈”起了心思。聰明人一看這東西就知道能應用的地方十分廣泛,於是便開始打聽是哪裏做的,這一打聽就知道了胡家煉。銅廠。鎮上就這麽一家煉。銅廠子,甚至有人跟蹤收攤了的小鬆,一路到了胡家去。很快鎮上就傳出來了,有不少人利誘胡家人,也想要“拉鏈”,但是這東西他們直接說是“珍寶居”沈老板想出來的新東西還簽了壟斷協議,不能給他們。那些人便開始遊說,還想提高收購價格來引誘。胡山海是何許人,答應了的事情自然是說一不二。當然除了這些來問“拉鏈”的,還有不少來找自家廠子做東西的。因著“拉鏈”的爆火,倒是將自家的名氣也給打了出去,這些日子胡山海每日翻著賬簿都忍不住笑。但是這“拉鏈”每日運送會沈家村,現在都是小鬆和水哥兒一道兒,其實有些危險,要是有人因為買不著就起了想要搶奪的心思,這對小鬆和水哥兒來說都是危險。沈若來胡家結清款項的時候,也想到了這個問題,現在“拉鏈”實在是太火了,甚至有人為了“拉鏈”而買書包。要是有人也想要做這門營生,胡家這邊攻克不了,可能真的會起打劫的心思。小鬆現在還是住在藍家的,因為他的爹娘是藍家的下人,而水哥兒每日都要回沈家村,所以這段時間都是小鬆送他回去,之後小鬆就去周蘭那裏裝車,放“拉鏈”,夜裏就直接在周蘭家裏留宿。但總是讓他這樣奔波也不行。沈若想了想:“我打算在鎮上租一個小院。”要是在鎮上有住處,那不僅方便,還安全。胡山海一聽便道:“我家在儲水學院附近就有一套院子,裏頭空得很,就我家雲兒一個人住。我看你也不用租了,直接搬過去住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