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兒!”周浪往前一指, 遠遠地看過去隻能看見幾個黑色小點。沈若很快就跑到了近前, 他阿兄和沈漢三已經被人救上來了, 就躺在土路上,額頭磕破了血一直流。沈漢三的手臂不自然的彎曲著,看著像是摔斷了。“若哥兒,你怎麽也過來了,這裏危險你先回家。”沈大山讓周浪去找人來幫忙,卻沒想到把自家若哥兒給喊來了。沈若搖搖頭,蹲下。身給沈豐和沈漢三處理傷口。沈大山現在勉強隻能牽製住那頭瘋牛,那牛哞哞直叫還試圖用角頂他,四隻蹄子在地上焦躁地踩踏,要不是他力氣大都能被這牛給頂飛。周浪回來報信,這牛就隻能讓沈大山一人頂著,之前來喊沈大山的人已經去鎮上請大夫了。跟來幫忙的男人們一擁而上,將這牛按住。沈大山才脫力般坐在地上,冷汗津津。“這牛瘋了,不能讓它亂跑傷人。”沈大山喘著氣道,說完話就立馬用胳膊撐著身體往沈豐那邊挪。大宇朝對牛的管控很嚴格,所有的牛從牛犢時期就會登記造冊,並且每半年都會有牛官來家裏檢查牛的身體狀況。有些人家裏買了牛結果被養死了,那可是要被抓進牢裏的!這牛就算瘋了,大家也不敢上棍棒揍,隻能用力將它按著。“沈漢三那牛可是頭壯牛,咱們村就他家、村長家和沈宏家有牛,他家這隻是最有靈性的,也最壯。怎麽就瘋了?”有人一邊用力按著一邊歎道。“不知道,昨兒我還坐了漢三的車,那會兒瞧著牛還好好的。”“今兒大家夥兒都在忙活稱糧的事兒,都沒人早早發現,不然也不會這麽慘了。”有人都不忍心看沈漢三和沈豐的模樣。沈若眼睛睜大,先用手帕給兩人按住傷口,周浪過來幫忙他就將位置讓給他。“浪哥,你幫著按住傷口,我去找找附近有沒有能用的草藥。”沈若說完也不等人回應就往邊上去。沈若小時候經常受傷流血,那時候才零幾年,衛生院都在鎮上。他在的那個小山村隻有偶爾過來的赤腳醫生能幫忙看病,平常時候村裏人生病不是大病就靠自己熬過去,或是靠自己找些土方子草藥治。外婆年紀大知道得多,有些小毛病她也能治。山村裏頭草多得很,裏頭就有不少能用來止血的。沈若也跟著外婆學了幾手,刺兒菜、艾葉草、白茅根……這些都是村裏常見的草。沈若瞧見溝渠邊上的土坡上就有刺兒菜,他二話不說就往下走,身上沾的全是土也顧不得。刺兒菜葉片上有刺,邊緣鋒利,上頭開著紫色須須的花。沈若將葉片和花瓣一齊扯過來,直到兩手捏不下了才停,然後就順著土坡往上爬。男人們瞧見沈若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狽,手裏抓著一大把野草也不知道他要做些什麽。接著借著月光,他們就看到沈若將手裏的葉子和花放在手心裏搓,很快綠色的汁液就被搓出來了,連帶著的還有一點鮮紅的血絲。“若哥兒,你流血了。”他們看著都覺得疼,那葉片上可鋒利得緊。“沒事。”沈若將搓出汁液的刺兒菜敷到了兩人的額頭上。很快額頭上的血還真被止住了,沈若鬆了口氣。他來的時候就瞧見地上那一大灘血,他阿兄和沈漢三的嘴唇都發白了,要是再不止住恐怕就要失血過多了。“止住了!真止住了!”“這是什麽草,是藥材嗎?”“這草家裏吃都不吃,也不是野菜,沒想到竟然還有這種作用啊!”沈若將剩下的那些刺兒菜拿給周圍人看:“這叫‘刺兒菜’也叫‘薊草’,能涼血止血、祛瘀消腫的。除了這個以外‘艾葉草’也可以。”大家都看清了那止血草的模樣,以後要是有個傷的就能采來用了。心裏不由得對沈若產生一種感激的情緒,畢竟他們做農活的經常會磕了碰了受傷流血,以前就知道用藥粉和布條捆著讓血不要流,現在有了這止血草,效果還如此好,這真是幫了大家的大忙了。這些草幾乎是遍地都是,隻是村裏的人還沒發現這草的作用。沈若之前去劉氏醫館的時候就有瞧見劉大夫收了不少薊草就放在廊下,已經被太陽曬得半幹不幹了,應該是不能用了。這種止血的草效果最好的時候就是剛拔下來新鮮的時候,要用新搓出的草汁。“若哥兒,你的手上還有傷,用帕子包一下吧……”周浪看見他手上的傷,有些心疼道。沈若給他哥和沈漢三止了血,這會兒心情沒有之前那般壓抑了,他笑了下道:“不用,一點小破口罷了。我剛搓了刺兒菜,正好給我止血了。”那瘋牛被壓製著不停地嚎叫,沈若能聽出它似乎十分痛苦,這會兒力竭兩隻前腿向前一跪,就躺在了土路上。周圍人立刻放開了它,這牛要是傷了病了的可都得追究責任的,都有些怕這牛就在這兒死了。沈若不知道牛為什麽會發瘋,但是這突然瘋起來肯定是有原因的。畢竟他聽見有人說昨兒這牛還好好的呢!那頭牛躺倒在地上四肢不停抽搐,沈若想要走過去瞧被扯住了袖口。周浪道:“若哥兒,別過去。”沈大山也不甚讚同,他怕那牛會暴起傷人。沈若搖搖頭,抽回了自己的袖子,給他爹和周浪遞了個請放心的眼神。他走近前蹲下,對上那牛的眼睛,那牛的眼神不像是瘋了的模樣,甚至還落了淚。沈若抬手摸了摸它的牛角,柔聲道:“你現在一定很難受吧,別怕,我去找顧允來救你。”那牛好像聽懂了,鼻子噴氣,嘴巴動了動吐出了一團綠色的草渣滓。這是牛反芻,將胃裏沒有消化完的食物反芻到嘴裏,這會兒它又吐了出來,沒有繼續細嚼慢咽地吃下去。周圍人瞧見這牛還真有靈性一樣,像是聽的懂若哥兒說話似的,有些暗暗稱奇。沈若沒想太多,但是基本的常識他有,這牛突然如此焦躁,難受,甚至還將胃裏的食物吐出來,那很大概率就是吃進去的東西有問題!“我去找顧允,這裏就交給你們了。”他一點也不嫌棄地將那團草渣團在手裏就往村西跑去。村民們也希望顧秀才能想出辦法,這牛眼看著就快要不行了,叫聲十分微弱。他們沈家村要是死了一頭牛,那官府肯定是會怪罪下來的啊!到時候可不僅僅隻是沈漢三一個人倒黴,他們沈家村也會跟著倒黴的!柳蘭香都已經睡下了,被屋外的叫喊聲和敲門聲吵醒,她穿衣出門隔著籬笆牆就能看見沈若。沈若現在就跟逃難似的,身上全是土,頭發上也沾上了雜草,手裏還捏著一團綠色的東西,語氣十分著急。柳蘭香皺了下眉,上前去將木門給打開了。“蘭香嬸子,沈漢三家的牛發狂了這會兒就快要不行了,我猜測會不會是這草料有問題,想找顧允看一下。”沈若說明來意。柳蘭香道:“顧允已經睡下了,我去將他喊起來。”沈若站在院中踱步焦急地等待著,瞧見顧允的那間房亮起了微光,他恨不得現在就衝進去。柳蘭香打開了房門喊他進,沈若這才匆忙地過去。他完全沒有心思看顧允屋中的樣子,立刻道:“顧允,快幫忙看看這草料裏頭是不是有什麽不妥?”顧允趴在床沿伸手接過那團綠色,寬大的袖子就要落在地上,沈若直接上前蹲在床邊將那片袖子給接住了。顧允愣了下,沈若隔著袖子拍了下他的手臂催促道:“你快看看,那牛瞧著都快不行了,能救嗎?”“這裏頭混了少量的毒草,你跟我詳細說說那牛的狀態。”顧允皺著眉,聲音沉穩。他清淩淩的聲音讓沈若一顆焦急的心也漸漸平靜了下來。沈若簡練快速地將牛的狀態給說了一遍。“給牛灌水,多灌些將胃裏那些毒草全部反芻出來休養幾天就能好。”顧允當機立斷道。“好!”沈若知道法子之後立刻就走了,都沒來得及跟顧允說一聲告辭。作者有話要說:-顧允一臉懵:用完就丟??百度說有牛吃了一種“瘋牛草”會發狂,但是底下有人回帖說小編騙人(?)所以我就沒寫瘋牛草,開始瞎編惹~因為在上班,所以之後(除周末外)都是在晚上七點到八點之間啦!第46章 柳蘭香瞧著沈若風火而來風火而去還有些回不過神來。“諾諾, 你在看什麽?”她見顧允眼神定在床榻邊,忍不住問道。顧允目光落在衣袖沾染的手印上,道:“沒什麽。娘, 以後別喊我乳名了。”柳蘭香才不聽,這個昵稱她從顧允小喊到大,隻不過從沒有在別人麵前這麽喊過他。她回想起剛才沈若的模樣,轉移話題道:“……這沈若變化好大。”“嗯,也許是為父則剛吧。”顧允回想起那一天, 初為人父的他素麵朝天,護著孩子不被所有人辱罵而挑釁所有人的模樣。他瞧著自己的眼神從以往的黏糊曖昧轉變為清澈堅定。從那時候開始, 顧允就感覺到沈若已經變了一個人。柳蘭香歎息一聲, 想起這件事心中不由唏噓:喜歡自家兒子的小哥兒這都有崽了,自家兒子都才剛開竅,也不知道她什麽時候才能抱上乖孫。柳蘭香道:“你之前不肯說心裏頭那人, 娘也不再過問。娘就是覺得, 你該找個知心人陪著,總好過一直沉悶著。”顧允聞言有些失神, 他心中有種預感,自己夢中那人的臉很快就能出現了。可是那人的身形真的與沈若極為相似,今夜沈若披星戴月而來, 站在屋外頭踱步時, 他屋門敞開能看見, 一晃神就錯認了。他忽然鬼使神差地想,夢中那人若是真實存在, 或許和沈若一般瘦高, 額上生紅痣, 丹鳳眼, 顴骨上有顆不明顯的小痣。可是真的有人能長得如此相似嗎?他怔忡著,被柳蘭香喊了好幾聲才回過神來。柳蘭香道;“之前沈若送來的梨子娘見你喜歡吃,這就把它們都放在你床頭,你明兒吃。”“成。娘,你快去睡吧,夜裏風涼出去的時候記得披上坎肩。”顧允道。柳蘭香心中熨帖,自家兒子雖然話少,但還是極為孝順關心自己的。等柳蘭香出了門,顧允才有空回想起剛才沈若的模樣。他烏發蓬亂渾身是土,手心裏都是傷痕,瞧著慘極了。以往要是有人用髒手碰自己的袖子,顧允哪怕當時不抽走,等那之後他也要換身衣衫的。可剛才沈若手裏拿著草渣,手心裏還有綠色的半幹汁液,甚至還有幾絲紅色血跡,這本該讓他十分難受的組合,卻沒讓他感到不適。這太奇怪了。顧允將之歸於這件事實在是太過緊急,自己並沒有反應過來。後來沈若蹲在他身側,伸手接住自己的袖擺時候,他的注意力完全落在沈若的手上。沈若那隻手沾了綠色汁液和草渣,他的手心裏遍布著細碎的破口,有的還在往外滲血。可那時沈若的語氣很急,顧允隻能先按下不提,隻顧著答他的話。這時候顧允才後知後覺地回想起,那時他是想要問沈若要不要先處理一下手心裏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