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裏趕緊看了看自己,又看了下周圍的環境,確認自己沒弄得到處是水以後才點點頭:“可以!”門很快被人拉開。浴桶有屏風擋著,不怕被人看到,但也隔絕了千裏看一眼賀雁來的可能性。他試圖探頭,但也隻能看見一個影影綽綽的身影。賀雁來規規矩矩地替他放好了換洗衣物,便準備離開:“千裏,一會兒大祭師還要見你。”還沉浸在自己綺思裏的小狼瞬間萎靡了下來,期期艾艾地問:“他還在生氣嗎?”賀雁來無奈地笑了笑,反問:“你覺得呢?”那肯定是還在生氣了。千裏有些害怕。他又磨磨蹭蹭地泡了會兒,知道不能再拖了,才苦著臉出來。慢吞吞地穿好衣服,千裏突然想起了些什麽,趕緊準備去拿自己換下來的髒衣服。這可絕對不能被別人發現!可是他這才發現,自己的衣服不翼而飛了。剛才沒有人來過,那麽唯一的解釋就隻能是......賀雁來剛才來為他放幹淨衣物的時候,體貼地將他尷尬的東西收了走去,不給任何人經手的可能性。他總是這麽細致,比別人往前想了好幾步,這個“別人”裏,尤其圈出來了一個明安烏勒吉,也就是千裏。千裏又羞又窘,眸中襯著燭火星星點點得閃爍。那種心跳加速的感覺又回來了,他不由得伸手捂住自己不安亂動的胸口,無聲地呻吟一聲,放在桌上的手指蜷縮了起來。賀雁來......第43章 懲罰千裏洗漱好出去的時候,賀雁來正在門口安靜地等他。現在已是深夜,慘白的月光照亮他半邊麵龐,隱藏在陰影裏的另外半邊沉穩安寧,鴉睫翦翦,在眼下形成一塊小小的投影。察覺到動靜,他眼波流轉,視線輕緩鎖定在千裏身上,嘴唇輕啟:“收拾好了?”千裏像是才回過神似的,下意識地站直身子,小幅度地點點頭:“嗯。”“那走吧。”賀雁來伸手轉動代步車的車輪,將自己轉了個方向。見千裏沒有跟上來,他扭過頭,眸中的月色因此不小心灑了出來,浮光躍金,“怎麽不動了?害怕嗎?”千裏沒說話,他還沒找到借口掩飾自己漸快的心跳,聽賀雁來主動為他找了台階,便囫圇點頭應了下來。賀雁來沒說話,似乎是很低很低地歎了聲氣,重新轉了方向走了回來。他坐在代步車上,因此比千裏矮了些,正好夠他一伸手拉住千裏的手腕,微微一用力,千裏便乖順地跟他走了:“總該要麵對的,不聽話的小孩子。”千裏沒敢搭腔。他怕賀雁來也在生氣,但後者表現得又那麽雲淡風輕,他也不想自作多情。糾結來糾結去,千裏最後抽出了手腕,換成小指勾住賀雁來的。賀雁來一頓,心裏最柔軟的地方也徹底倒塌了下來。他回勾住千裏的手指,像是一種鼓勵,更像是安撫。千裏的心跳也慢慢平緩了下來。大殿內。大祭師重重地咳嗽了兩聲,胸膛像一個破敗的風箱劇烈起伏著,眼球赤紅。托婭連忙為他順氣,接過侍女手中的茶盞端到大祭師唇邊。剛淺嚐一口,外麵便有人通報,說大汗來了。千裏大步走進殿內,賀雁來陪在他身邊。他的臉色有些膽怯,但更多的是堅定;他走到大祭師麵前幾步便停住,低眉斂目:“千裏知錯了。”大祭師眼皮都沒抬一下:“您是蘭羅的王,何錯之有?”千裏急了,忙抬起眼,喚了聲:“大祭師......”大祭師手一抬,將他接下來的話都擋了回去,語調平靜:“大汗,正如我所說的,你是大汗的王,你已經成年了,再也沒有人能約束你,也不會有人說你做了錯事。但是若你還願聽我這老朽一言,我便還將你做我徒弟看待。”“大祭師一日為我師,便一生為我師。千裏哪裏有不聽話的道理?”千裏上前一步,他被大祭師這幅疏離的態度弄得不知所措,下意識地去尋找賀雁來的眼。賀雁來已隨托婭在一邊等候,可當千裏望過來時,卻正好對上了他溫和的眼眸。就好像,他一直在默默注視著自己,好讓自己每次看向他的時候都能得到回應。千裏的呼吸放緩,漸漸回到了正常頻率。他重新望向大祭師,默默垂下頭:“千裏願聽大祭師懲罰。”大祭師放在蛇頭拐杖上的手摩挲了一番,像是在做內心的抉擇。良久,他緩聲歎道:“托婭,拿我的打王鞭來。”托婭臉色一變,急忙阻止:“大祭師,這打王鞭是先王托孤時贈與您的,已經多年不出。如今請出,打的不是肉身,是在打大汗的麵子啊!”大祭師絲毫不為所動,眼神堅定:“我蘭羅王族世代家風清白,從未出過流連花街柳巷之徒,此事不嚴懲,如何對得起亡故的先王?”托婭還想說些什麽,千裏卻直接了當地搶過話頭:“千裏願受打王鞭之罰。”說完,他順勢原地團坐,合上眼,擺出一副聽之任之的模樣來。賀雁來微微偏過了頭。托婭嘴唇咬了又咬,急得快哭了,但全場沒一個人幫她,沒法子,她隻好去請了打王鞭來。大祭師從她手中接過鞭子,對著空氣揮舞兩下,找了些手感之後,揮退想要來攙扶的侍女,顫顫巍巍地走到千裏麵前。“這懲罰,我隻是代先王之勞。”老人緩緩說道。千裏沒有抬頭,澀聲道:“千裏明白。”“好。”大祭師長出一口氣,沒有再猶豫,直接揮舞起長鞭猛然甩在千裏後背上。啪!軟鞭帶著狠辣的力道毫不留情地甩在柔軟的皮肉上,力道大到能聽到其破風之聲。千裏悶哼一聲,上身隨著鞭子的力軟了軟,差點沒立住,冷汗登時從額上滑了下來。他強忍著沒出聲,還不等他適應一下忍過這波痛苦,大祭師的第二鞭又來了。大祭師雖已上了年紀,可揮起鞭子來卻毫不含糊,一下比一下重,交錯縱橫地陳列在千裏單薄的後背上,很快便有血色透過衣服布料滲了出來。千裏臉色慘白,下唇被他咬得全是牙印兒,汗珠一滴一滴砸在麵前的地磚上,泅濕了一小塊地方,顯然是痛到了極致。而他漸漸神智渙散,連痛呼聲都快忍不住了,全靠本能咽回肚子裏,間或幾聲壓不住的尾音,微弱得讓人揪心。托婭眼淚在眼眶裏打轉,抽了抽鼻子,幹脆直接轉過身當看不見。而就在大祭師又一次高高揚起長鞭時,突然有人握住了他的手腕。大祭師力氣不小,在這種情況下能攔住他的力度讓他手腕生生停住的人,所蘊含的爆發力實在是不容小覷。老人緩緩看過去,隻見賀雁來麵色冷峻,嘴角抿成一條涼薄的線,眼神也失去了溫度。他問:“敢問大祭師,準備打多少下?”“不多不少,二十鞭。”賀雁來好脾氣地笑了笑,可是手上的力度絲毫沒鬆。大祭師沒有任何可能性抽回自己的手腕,不禁質問道:“合敦有何異議?”“不敢。”賀雁來說,“不過氣大傷身,還剩的五鞭,不如讓秋野代勞。”大祭師緩緩眯起眼睛,打量著麵前這個不安分的年青人,吐出一個怪異的聲調:“你?”賀雁來被如此輕視也並不動怒:“我。”接著,他上前一步,湊近低聲道:“千裏已經到了極限,大祭師再打下去,他不死也要脫層皮。既然為了他好,不如讓秋野來做這個最後的惡人?大祭師鐵麵無私,請出打王鞭固然是好事,可若真這麽不近人情,日後與千裏落了間隙,豈不是得不償失?”大祭師冷哼一聲:“合敦倒是會為我打算。”嘴上這麽說著,可他的手已經鬆了些力道,明顯是被說動了。賀雁來見狀,也不再咄咄逼人,順勢將打王鞭取了過來:“大祭師稍作休息。”“別想在我麵前耍小聰明。”老人冷冷地說。賀雁來動作不停,右手緊握長鞭,向前滑動兩步來到千裏麵前。千裏眼睛緊閉,臉頰毫無血色,與他從屋裏送來的那個紅潤漂亮的小少年毫無關聯。饒是知道其好心,賀雁來也忍不住在心裏怨上這個迂腐的老人來,手指緊了又鬆。而麵前的小孩兒迷迷蒙蒙地睜開眼,見到了熟悉的輪廓,當即清醒過來,有些不可置信地喊:“雁來哥哥?”雁來哥哥……要親自來打他?即使知道自己今天要被懲罰,可是一旦行刑的人變成了賀雁來,千裏便莫名地有些委屈了。不是說好……會護著我嗎?被打了這麽多下都隻是忍著不吭聲的小狼,終於沒憋住紅了眼圈。賀雁來胸膛微微起伏兩下,嘴唇動了動,做了兩個嘴型,卻沒有發出聲音來。千裏認出來了,他是在說:別怕。接著,賀雁來不再多言,握緊了長鞭。千裏下意識地閉緊眼睛屏住呼吸。破風聲漸近,鞭子又一次落在了自己身上。可是……賀雁來臉色嚴肅,手起鞭落,絲毫不見猶豫;而那鞭子次次重重落在千裏背上,看著竟比大祭師還再狠厲幾分。可隻有千裏知道,那鞭子落在自己身上的力道有多柔和。賀雁來對自己力量的控製,已經達到了恐怖的地步。這……這就是昔日大熙的不敗戰神。千裏咬緊牙關,挨完了最後五鞭。隨著最後一次鞭子抽回,他受不住,身體前傾,忙用手肘撐住身體,不致倒在地上。賀雁來忙扔了打王鞭,小心翼翼地將人摟緊自己懷裏。他回頭,眼中的心疼在那一瞬間轉變為壓迫,直直望著大祭師的眼睛,話說得還不卑不亢:“懲罰已經結束了,大祭師。”大祭師對上他與語氣完全不符的眼眸,又下移落在了那可憐的少年身上。他怎會看不出賀雁來有意收著力度,可是既然麵子功夫已經做到位,最後幾下放鬆點又如何。到底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一碼歸一碼,大祭師還是見不得他受委屈的,這事兒便這麽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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