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沉默著上了馬車,宋承安按耐不住好奇:“殿下,我們到底要去哪?這麽小心?”“是一些江湖人士舉辦的集市,一年才聚集一次,會有很多稀有的小玩意兒,珠寶、文玩、字畫,應有盡有。好東西有很多,但也有濫竽充數的,收獲如何得看眼力,一不小心就會被騙。能來這兒賣物件的都是人精,買家很難撿漏。但是有些東西確實是有市無價,所以如果能碰上好的,就算付出很高的代價也是值得的。”“啊,可我對這些一竅不通啊。”“不打緊,就當去玩的,看個熱鬧空手而歸也是好的。”陸明齊說著拿出兩張麵具,遞了一個給宋承安,“那兒魚龍混雜,所以最好不要暴露身份。”“好。”宋承安戴起麵具,在腦後係了個死結,晃了晃,確保不會滑落才放下手來。馬車停在了一個本該荒廢的村子,可村子卻像一夜之間活過來一樣,張燈結彩,人流如潮。村外的叢林、破舊的房屋與村內密集的人群,構成了一副詭異的畫麵,像極了畫本裏的鬼村。村口有兩個黑衣人,看著像是專門等著他們的,也不知道怎麽認出來的,一看到陸明齊,便俯身行禮:“公子。”陸明齊抬了抬折扇,兩人一左一右跟在了他們身後,如同其他侍從別無二致。“人太多了,不要離我太遠。”陸明齊囑咐。宋承安還在打量村裏的情況,聽罷應了一句,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揪住了陸明齊的衣角。陸明齊愣了一下,宋承安也像是忽然反應過來,一下子如燙著了一般縮回了手,解釋:“我從小就很容易發呆,趕集時候也是,有時候在攤位前停下就不動了,大哥二姐走的時候要是沒發現,我就會走散。所以後來他們都會讓我牽著他們的衣服,他們一動,就會拽到我,我就知道該走了。”陸明齊低低地笑了兩聲,牽住了宋承安的手。“?”“今天最好別分開,鑒於你有前科,萬一你鬆手,走散了就麻煩了。所以還是我拉著你吧。”“噢……”宋承安沒有異議,乖乖由著陸明齊牽著。陸明齊沒有誇張,集市上確實有很多稀奇玩意兒,琳琅滿目。每個小攤的東西看起來都十分珍稀,但價格也足夠昂貴,宋承安聽了幾嘴,被那驚天數字嚇得問都不敢問。“喜歡那塊玉石擺件?要不要買下?”陸明齊說著就要掏錢。“不不不!”宋承安連忙製止,他原是覺得好看,想買來送給宋家老爺子,但他爺爺要是知道這麽塊巴掌大的東西能抵得上整個將軍府半年的開支,非打斷他的腿不可。“真不要?”“真不要!”“那好吧。”陸明齊拉著宋承安繼續往前走。村裏的泥土路麵本就不寬敞,兩側的攤子前又或多或少圍了些人,路中間供人活動的空間不大,難免與往來行人擦肩接踵。一個戴著戲曲臉譜麵具的男人冒冒失失地徑直撞上了陸明齊,也沒有道歉,急匆匆地擠開他往前走去。宋承安幾乎是立刻就反應過來,轉頭想去追,陸明齊飛快地捏了捏他的手心。“他……”“噓。”宋承安噤聲了,他看到陸明齊抬手飛快地在麵具上劃過,上頭的圖案憑空少了一塊。宋承安明白了:那人不是偷東西,是與陸明齊約好了要交易。雖然不明白為何要以這種方式交易東西,但宋承安此前也有發現,陸明齊身邊偶爾會出現不是府中侍衛的人,他猜測陸明齊除了酒樓與客棧,還有些別的生意。宋承安沒有窺探他人隱私的習慣,便閉上嘴繼續往前走了。陸明齊有些無奈地笑:“怎麽眼睛這麽尖呢?”“因為我是武將。”宋承安認真解釋,又一板一眼地問,“那麽今天出來的目的已經完成了嗎?我們要回去了嗎?”宋承安的聲音原就幹淨,斷點咬字皆利落清晰,總是帶著一股疏離。他的語氣一向是認真且淩冽的,這句話明明也與平時沒有什麽不同,但陸明齊就是莫名覺得,宋承安好像有點不高興。為了配合身上服飾,掩藏身份,兩人今天沒有束冠,隻是隨意紮了發髻。陸明齊安撫地用空著的手拍了拍宋承安頭頂:“當然沒有,今天的主要目的,是帶你去參加競買。”“競買?”“對,路邊攤的這些東西,都是小餌,真正的大餐,是競買會上的那五十件佳品。”他們不再停留於路上,不稍片刻,就走到了村子中心,原是村莊居民們聚會活動之地,此刻搭起了一個竹架高台。高台邊上圍了一圈護衛,底下已經匯集了不少人。一個穿著豔紅披風的人正在分發號牌:“您好,兩位公子是一起的嗎?”“是。”“好的,請收好您的號牌。”對方遞過來一塊木牌,上麵刻著“32”。“請您自行尋地方站好,競買快要開始了,切記出價時務必要同時報上自己的編號,今日所有商品當場錢貨兩訖,不得賒賬,若是出價後不能及時交出足額現錢,將會失去所購藏品及後續競買資格,所購藏品將進行二次競賣。”陸明齊點點頭,半擁著宋承安擠開人群,找了個視野不錯的角落。一旁的銅壺滴漏已經快注滿了,周圍的人也越來越多,兩名侍從站在他們身後幫忙擋著擁擠的人群,但還是顯得有些逼仄。兩人被迫嚴絲合縫地貼在了一起,陸明齊從身後圈住了宋承安,一手繞過前方攬著他肩胛骨,一手橫著稍微隔開了其他人。“當”銅鍾被撞響,躁動的人群瞬間安靜了下來。“歡迎各位的到來,今年似乎熱鬧不少,相信大家都有心儀的目標吧,廢話不多說,祝大家都能得到心中所想,接下來,讓我們盡情享受這場盛宴吧!”話音落下,台上巨大的紅布被扯開,露出了五十個寶箱錦盒,上頭都標著號碼。第一個盒子很小,侍者將它拿起打開,繞著圓台四周轉了一圈,將鑲嵌在軟墊中間的那顆明珠展示給眾人。“蒼焰火珠,底價100兩黃金。”宋承安探頭看了眼,那顆珠子約有拇指大小,通體赤金,隨著侍者走動,日光照射下,溢彩紛呈,像是一團正在燃燒的火焰,散發著炙熱的光。“21號,一百兩。”東邊有一個姑娘率先舉牌,西南方立馬又有人往上叫,如此幾個來回,珠子最終以二百八十五兩黃金成交,打了個不錯的開門紅,也把整個場子熱了起來。一到十號都是珠寶玉石,二到二十號是字畫,這裏的競買與外頭不一樣,沒有介紹每一樣寶物是什麽,價值全靠競買者自己判斷。宋承安一件寶物都不認識,隻覺得每一個成交的價格都高得他無法理解。陸明齊倒是大部分都知曉,附在宋承安耳邊,低聲挨個給他介紹這些珠寶字畫的由來。冬日午後的暖陽似是也有點後勁,宋承安想,否則怎麽會覺得耳朵這麽燙?周圍人一個接一個地叫價,幾乎沒有什麽僵持的狀況出現,二十樣藏品出售完畢,買家皆順利地交出銀票,拿到了貨物。第二十一件藏品,是一柄連環刀,雖然沒什麽人爭奪,成交價相對不是很高,但是宋承安明顯覺得場下的氛圍有些不一樣的變化。陸明齊給他解釋:“今天來的大部分人,都是為了第二十五樣藏品來的。”宋承安抬頭去找,他剛剛就有注意到,類似的長形扁盒子有很多,想來放的都是刀、劍、笛、簫等東西,而其中二十五號的盒子,格外精致,放在台子正中間,透著一種不平凡的氣息。宋承安屏息以待,直到侍者打開盒子。“淵龍寶劍,底價一千五百兩黃金。”“!”宋承安驚詫。淵龍,是若苦大師的絕作,是他一生最偉大的作品,也是他生命的終結之作。百年前,大魔頭應元正用偷得的玄鐵逼若苦大師鍛劍,劍成開鋒之刻,應元正便用它割下了若苦大師的頭顱。此劍跟了應元正十餘年,在應元正被正道絞殺之後,被帶回了武當。不久後一場大火燒了武當山,混亂之中淵龍消失,流落百餘年,卻沒想到今日能得此一見。宋承安還在發愣,身後離他很近的一道聲音把他叫醒了:“32號,兩千兩。”“!你瘋了!!”宋承安嚇得破了音,這柄劍再珍貴,兩千兩黃金也實在太超過。當然,更瘋的大有人在,此起彼伏的喊價聲可謂是今天最壯觀的場麵,夕陽的餘暉撒在淵龍的劍鞘上,閃著靜謐又安詳的光,像是在默默等待它的新主人。宋承安回頭問身後人:“世子殿下要這淵龍作甚?”“你不喜歡嗎?”“我是喜歡……不是!”“32號,三千八百兩。”“別!求你了,殿下,我不想要。”宋承安自認不是多愛財的人,但他想,要是真花了這麽多錢買這把劍,他會心痛死。陸明齊像是很不解,理所當然地問:“喜歡為什麽不要?”“32號,四千兩。”“19號,四千三百兩。”“7號,四千五百兩。”……場上隻餘兩三個聲音還在叫價,宋承安聽得冷汗直冒,死死揪住了陸明齊還要舉牌的手:“殿下,我用不了這麽好的劍,這個價格已經大大超出了它的價值,劍者,趁手即可,不用過多追求名劍。”“可是這些錢又不算什麽。”“真的不要!殿下!我真的不需要,您這樣我很為難。”“好吧……”見宋承安堅持,陸明齊有點惋惜地放棄了。宋承安鬆了口氣,淵龍最終被七號買家以五千七百三十四兩黃金的價格成交,競拍者隱在人群中,派人送上了銀票,取了寶劍便立刻離開了。不少人在淵龍出售後,也離開了現場,看來陸明齊說的沒錯,很多人隻是為了淵龍來的。人群沒有那麽擁擠了,天也已然黑了,四周的燈籠點上,台上還是亮如白晝。陸明齊問:“要繼續看完嗎?”宋承安扭頭看看周圍,人依然不少,此時轉身離去,也是麻煩:“來都來了,那便看完吧。”或許是因著淵龍的緣故,今日的藏品有二十件是刀劍,也有不少名品,那些為了淵龍而來的大手筆買家,或多或少都有收獲。第四十件藏品,是一柄劍,與前麵其他刀劍不同的是,它的劍鞘黑乎乎的,就像是一塊爛泥,擺在錦盒中格格不入,場下瞬間有點嘩然。陸明齊感覺到懷裏人的情緒變化與其他人明顯不一樣,輕聲問:“怎麽?你想要這個?”宋承安立馬點點頭,隨後又仰頭補充道:“可以嗎?錢我回去還您。”陸明齊看著宋承安圓溜溜的眼睛:“我不喜歡後麵那句話,重說,不然就不幫你買了。”“啊?”宋承安一下子有些發懵。侍者已轉了一圈,回到了台子中央,組織者揚聲道:“無名劍,起拍價十兩黃金。”十兩黃金!一個讓人心動的數字,可是宋承安手上沒有號牌,身上也沒有現錢。“不喜歡後麵那句話”是何意?陸明齊不要他還錢?沒人舉牌,組織者又重複了一遍:“無名劍,起拍價十兩黃金。”不要他還錢的意思是,陸明齊要自己出錢幫他買?宋承安忽然想到了剛剛那柄淵龍,世子的意思好像是想買了贈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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