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簾幕深處,有道小巧的門戶。


    皓天見過各式各樣的門戶,有的是木製,有的是銅鑄,有的是磚砌,也有的是黃金所造。


    但這扇門戶,與他所見的任何門戶都不相同。因為,這扇門竟是以鮮花編成的,千百朵顏色不同的鮮花,巧妙地編結在一起,色彩之鮮豔,炫人眼目。


    兩個垂髫丫鬟,正站在門口低低說笑,瞧見快活王來了,一齊盈盈拜倒,齊聲嬌笑道:“王爺今天來得好早。”


    兩人的眼波也不由得在皓天的麵上轉了幾轉。她們的年齡雖小,但眼波卻是又靈活,又妖嬈。


    快活王笑道:“不是今天太早,而是昨夜太遲了。”


    左麵的垂髫丫鬟笑道:“是呀,王爺每天早上都要來瞧瞧姑娘,隻有昨夜,姑娘左等王爺也不來,右等王爺也不來,等得急死了。”


    快活王笑道:“她真的會等得著急麽?”


    那丫鬟道:“還說不急,王爺若不信鶯兒的話,問燕兒好了。”


    旁邊那個叫做燕兒的丫鬟道:“燕兒也不知姑娘等得急不急,隻瞧見姑娘在等時,將手中的一串茉莉球都揉碎了。”


    快活王不禁笑出聲來,但笑聲方出口,又縮回去,低聲道:“姑娘此刻已睡了麽?”


    鶯兒道:“方才喝了小半碗參湯,才算睡著。”


    快活王道:“哦……”


    臉上居然露出失望之色,竟也似不敢驚醒她。


    鶯兒微笑道:“王爺此刻不如還是請到前麵去喝兩杯,等到姑娘醒來時,鶯兒與燕兒再去請王爺過來好麽?”


    快活王的笑容突然變得十分溫柔,再也瞧不見那不可一世的梟雄霸主之氣概,輕聲笑道:“我隻是輕輕走進去瞧瞧她好麽?”


    鶯兒呶起嘴:“王爺要進去,誰敢阻攔。”


    燕兒也呶起嘴:“隻是王爺明知姑娘最易驚醒,姑娘睡著時,誰也不準打擾,這話也是王爺自己說出來的。”


    “那麽……那麽……”


    快活王轉首瞧了瞧皓天,苦笑道:“本王總不能在這些小丫頭麵前自食其言,是麽?”


    皓天微笑道:“是極是極。”


    快活王道:“那麽……那麽……咱們就走吧?”


    皓天笑道:“走吧,走吧。”


    他怎麽也想不到,這不可一世的快活王,竟會對這位姑娘如此的服帖。


    快活王這邊轉身,眼睛還在瞧著那門。


    門裏突然有個溫柔的語聲傳出來,柔聲道:“是王爺來了麽?”


    快活王麵露喜色,口中卻道:“你睡吧,你睡吧!”


    鶯兒撇撇嘴,悄聲道:“明明將別人吵醒了,還叫別人睡吧。”


    快活王當作沒聽見,又道:“待會本王再來就是。”


    門裏那溫柔的語聲輕輕笑道:“王爺既然來了,為何不進來。”


    快活王笑道:“進去豈非驚吵了你?”


    那人柔聲笑道:“王爺來了,賤妾縱然幾天睡不著,也是歡喜的。”


    這笑聲是如此溫柔,如此嬌美,更有著一種動人的嬌怯不勝的教人不得不憐的味道。


    皓天一聽得這笑聲,眼睛突然亮了。


    隻聽快活王大笑道:“既是如此,本王就進來了……隻是,這裏還有一位客人,也想見見你,不知你可願意見他麽?”


    那語聲道:“既然王爺將他帶到這裏來,他想必定是超群出眾的人物,賤妾有幸得見如此人物,也高興得很。”


    快活王拉了拉皓天的袖子,悄聲道:“你聽,她那張小嘴多討人歡喜。”


    皓天微笑道:“果然不凡。”


    快活王的笑容更得意,而燕兒和鶯兒卻呶著嘴,拉開花門,拉長聲音:“王爺請。”


    嘴裏說“請”,心裏卻像是一百個不願意。


    屋裏,竟是鮮花的世界,再也瞧不見別的。千萬朵鮮花,裝飾成一個迷人的天地。


    萬紫千紅中,斜倚著一個長發如雲、白衣勝雪的絕代佳人,淡掃蛾眉,不著脂粉,但已足夠奪去世上所有鮮花的顏色。


    皓天瞧見她,心頭不禁加速了跳動。


    那個女子,竟然正是蕭潔。


    蕭潔那溫柔如水的眼波,在皓天的臉上轉了轉。這眼波輕輕一轉,當真已勝過千言萬語。


    這曼妙的眼波一轉,像是幽怨,又像是歡喜;像是責怪,又像是求恕;像是淡淡的恨,又像是濃濃的愛……


    這眼波輕輕一轉中的含義,別人縱然不停嘴地說上三天三夜,也是敘不盡的,說不完的。


    她口中卻柔聲道:“賤妾無力站起迎駕,王爺恕罪。”


    快活王笑道:“你躺著……你隻管躺著……”


    將皓天拉到前麵,笑道:“這位公子,一心想來瞧瞧你。”


    隻聽蕭潔輕輕歎息一聲:“王爺明知賤妾是認得這位公子的,為何還要故意這麽說?”


    快活王拍了拍頭,笑道:“哦,原來你說的那位公子,就是這位公子呀!”


    蕭潔溫柔地笑了笑:“賤妾昔日流浪江湖時,若非這位公子多次搭救,現在……現在隻怕就不能伺候王爺了。”


    快活王笑道:“如此說來,本王倒真該謝謝他才是。”


    皓天含笑揖道:“不敢。”


    蕭潔所說的那位公子,指的自然是劉備。


    因為,皓天目前借用的正是劉備的模樣。


    其實,劉備早已知道蕭潔就是幽靈門的掌門人幽靈宮主,卻一直沒有向快活王揭發。


    蕭潔和劉備,原本打算合作對付快活王。


    可是就在最近,劉備的心思卻漸漸變了。


    幽靈門的實力雖然不弱,但跟快活林比起來,還是有著很大差距。


    權衡一番之後,劉備竟然打算投靠快活王,借助他的勢力來壯大自己。


    如此一來,蕭潔的暗殺計劃隨時會暴露。


    於是,皓天偷襲劉備,將他暫時控製起來,再由自己來扮演劉備。


    他已經將劉備的所有記憶複製,要扮演劉備並不如何困難。


    況且,隻是暫時扮演一下而已。


    蕭潔笑道:“公子今日居然也會來到這裏,賤妾當真是不勝欣喜。”


    快活王笑道:“好教你得知,他此刻已與本王是一家人了。”


    蕭潔真的像是十分歡喜,笑道:“這……這是真的?”


    快活王嗬嗬笑道:“本王縱騙盡世上所有人,也不會騙你。”


    蕭潔嫣然一笑:“這真是天大的喜事,賤妾無論如何,也得置酒敬兩位一杯。”


    一麵說話,一麵已掙紮著下了花床。


    快活王趕緊過去扶著她,柔聲道:“你莫要勞動,本王要喝酒,自會找別人伺候。”


    蕭潔微笑道:“王爺放心,賤妾此刻已好得多了。”


    她輕笑著接道:“何況,今天是兩位絕代英雄見麵的日子,賤妾若不能親手為兩位置酒,實在是終身遺憾。”


    她輕輕拉開了快活王的手,盈盈地走出去。


    快活王瞧著她的身影,歎道:“她什麽都好,就是身子太單薄了些。”


    轉首笑問皓天:“你瞧如何?”


    皓天麵帶微笑,卻故意歎氣道:“名花已得名主,我也隻能徒喚奈何了。”


    快活王捋須大笑道:“你莫非在吃本王的醋麽?”


    皓天微微一笑:“王爺豈不正是希望我吃醋麽?”


    快活王縱聲長笑:“你之能,萬夫莫敵;你之唇,亦是萬夫莫敵。上天若隻準本王在蕭潔與你兩人中選擇其一,本王寧願選擇你。”


    皓天笑揖道:“王爺如此說,當真勝過千萬句誇獎我的言語。”


    快活王突然頓住笑聲,目光逼視皓天,沉聲道:“我如此待你,但願你日後莫要負我。”


    皓天肅然道:“知遇之情,永生不忘。”


    快活王伸手一拍皓天肩頭,大笑道:“好,絕代之英雄與美人盡屬於我,本王今日豈能不醉。”


    蕭潔已盈盈走過來,衣袂飄飄,有如仙子。


    燕兒與鶯兒,乖巧地跟在她的身後。


    燕兒手上托著個精致的八珍盤,盤當中有山珍美點,鶯兒手上托著的自然是金樽美酒。


    蕭潔嫣然笑道:“賤妾也沒有什麽奉待公子,隻有手調的‘孔雀開屏’酒,王爺素來覺得不錯,隻不知是否能當得公子之意。”


    皓天笑道:“王爺於名酒美人鑒賞之力,天下無雙,王爺既覺好的,想必自是……”


    話猶未了,捧酒的燕兒嚶嚀一聲,腳下似是絆著什麽,身子向他的懷中跌倒。


    皓天趕緊伸手去扶,隻覺掌心之中,已被塞入一張小小的紙條。


    他暗中接過燕兒塞入掌心的紙條,聲色不動,微笑道:“小心走好。”


    快活王微怒道:“你跌倒也不打緊,若要玷汙了公子的衣裳,若要傾倒了姑娘手調的美酒……”


    蕭潔立刻柔聲接道:“賤妾再調一次,也沒什麽。”


    玉手執壺,為快活王斟酒一杯。


    快活王的怒氣,立刻化作長笑。


    蕭潔不但有馭下手段,也有迎上本事,不但能令快活王服服帖帖,也能令這燕兒和鶯兒死心塌地。


    皓天瞧在眼裏,不禁微笑點頭。


    一杯酒下肚,他立刻發覺這孔雀開屏酒,不但芳香甘洌,無與倫比,酒力之沉厚,亦是前所未有。


    這酒中似乎不但有大曲、茅台、高粱、汾酒、竹葉青等烈酒,還似有狀元紅、萄葡、桂圓等軟酒。這十餘種酒摻和在一起,喝下肚裏,又怎會不在肚子裏打得天翻地覆?


    縱是鐵鑄的肚子,隻怕也禁受不起。


    何況,硬酒與軟酒摻和在一起,不但酒力發作分外迅快,而且後勁之強,也是夠人受的。


    皓天立刻留上神了,一杯酒雖然仰首飲下,總留下小半。


    蕭潔為他斟酒時,也總是倒得少些。


    而快活王卻是胸懷大暢,酒到杯幹。


    就算他是超人,卻也有人類的弱點。


    那顯然便是‘酒、色’二字。


    芸芸眾生,又有幾人能闖得過這‘酒、色’二字。


    於是,快活王終於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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