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朕那個弱柳扶風的丞相大人 作者:燕行澤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哪裏是場麵話?”杜岫迎著兩人坐到桌前,主動幫著沏茶,一邊道,“先前在下雖是靠著口音猜測出兩位是京都人士,但也並未想過兩位會突然來造訪。”畢竟眼下會試結果未出,他在京都行事有低調,有如此想法實屬正常。“隻是今日在街市上偶然聽聞了杜公子名諱,想起故事來,便想前來尋一尋,瞧一瞧是否為故人。”顧嶠沒有說話,是商琅開的口。杜岫眼底閃過一絲訝異:“聽聞在下名諱?”少年的聲音偏沉,眼下又有意無意地壓下來,無故生出一種壓迫感來。顧嶠把玩茶盞的手一頓,不動聲色地接話:“沒錯。如今杏榜未見,才名已有,想來放榜時必然名聲大噪。”作者有話說:思來想去決定寫一點老夫老妻的婚後。這位杜岫小朋友隻是個平平無奇的工具人,不用太放心上,小情侶獨自膩歪了那麽久當然得來點人前的合拍。第111章 大同之境【番外4】等到了的時候,自然也就知曉了。“在下有今日作為, 也多虧兩位恩人曾經援手,”杜岫笑著搖了搖頭,重新擺出來一副謙恭的模樣, “若非如此, 杜某也就隻能在北地待一輩子了。”顧嶠垂眼,沒有說話。杜岫也沒有半點尷尬的意思,瞧著兩人都隻是捏著茶盞卻並未飲一口, 就直接將手中的茶壺給擱了下來, 道:“說來, 在下還不知曉兩位名姓。”聽到這話, 顧嶠偏頭,與商琅對視了一眼,這才開口:“杜公子既然來了京都,那我二人也是與公子有緣。至於名諱……等時機到了,杜公子自然會知曉的。”顧嶠眉眼輕彎著,說話的時候語氣也溫和,拒絕卻強硬至極。杜岫眼中終於是閃過了一抹暗色,臉上的笑幾乎都快繃不住。隻不過是一個名字,顧嶠這般的拒絕堪稱無理, 但在座幾個都是聰明人,顧嶠是有意地給他遞話, 明裏暗裏地告訴杜岫:他跟商琅兩人的身份並不簡單。這京都當中權貴甚多, 對於杜岫這樣從北地來的外鄉人,想要查清他們兩個的身份,並不容易。尤其是, 他們倆每一次藏了身份出門, 都會易容就是靠畫像尋人都不便利。杜岫輕歎了一聲, 也不知道是在歎他們兩個,還是在歎自己:“既然二位不願意說,那在下也就不強求了。等到公子所說的那時機,在下再同兩位坦誠相待。”雖然說會試並不會太過關注這群舉子的身世,但到了廷試的時候,禮部跟戶部也不至於臨時去查人,卷冊都被壓在那裏,隻要顧嶠想,杜岫隻能跟他“坦誠相待”。也不知道是因為年紀尚小,還不能完全藏住心底那些想法還是如何,眼前這個少年實在是讓顧嶠有些陌生,身上多了不少的心機算計,還是那等陰陰冷冷的,讓顧嶠很不舒服。從與杜岫重逢的時候,他就已經有了查一查少年過去這幾年的經曆的想法。“可惜。”兩個人從杜岫的天字一號房走出來之後,顧嶠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兩個字。商琅眼下神色已經恢複平常,聞言開口問他:“為何?”在瞧見如今的杜岫的時候,商琅原先心裏悶著的那口氣就已經徹底散了開杜岫的心機太重,又太明顯,而且這樣明晃晃地算計到顧嶠頭上來,依著帝王那性子,怎麽可能會再對他有什麽好感?商琅自己自然也不是個什麽好人,但勝在一開始,他在顧嶠麵前藏得滴水不漏,後來讓顧嶠瞧出來的心機算計也都不是對著他的,小皇帝自然而然也就沒有在此事上多在意。再後來那些所謂的心機的爭寵手段,兩人心知肚明,也無外乎是些閨房情.趣,並不會斤斤計較地將這些給當了真。沒有一個帝王會容忍臣子對自己耍心思,顧嶠亦然。所以他倒是不怎麽擔心杜岫在顧嶠心裏占太多的份量了,隻是有些好奇帝王說的這一句“可惜”。顧嶠不是什麽公報私仇的人,杜岫心思沉不錯,但文章也的確做得好。身為一個皇帝,顧嶠不可能因為這麽一麵就直接跟人過不去,在會試上給人使絆子。“說實在的,我原先是想要讓他來做太子太傅。”顧嶠輕歎,“但是瞧著他如今這樣子,我怎麽敢將未來的儲君交到他手上?屆時我二人百年,他恐怕要做出來那‘指鹿為馬’的荒謬事來。”“儲君未立,倒也不急著去尋太傅。”商琅開口安撫。他們兩個人這麽多年,大部分的時間都在京都外,一直到近期才因為逛得差不多了安定下來,自然也就沒有時間去宗室當中尋什麽未來的儲君。“這段時間也該定下了,”顧嶠走出聚英樓,上馬車的時候倦倦地打了個哈欠,“我現在隻想尋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安安穩穩過餘生,這京都當中的算計,我是半點也不想碰了。”商琅失笑,抬手將帝王鬢邊被風吹亂的碎發理了,溫聲應下:“既如此,等科舉事畢,我們便尋個機會去瞧一瞧,有沒有合適的孩子。”顧嶠“唔”一聲,又嘟嘟嚷嚷地開口:“也不必是太大的孩子,尋個年紀小些的,日後也容易教,等到了十六的時候,我就將皇位讓給他算了。”他跟商琅都是在十六歲那年,一個考取功名成了探花郎,一個臨危受命登上皇位,等到時候他們尋個孩子來養,十六歲就直接讓位的話,最多也就養個十二三年。到時候他們兩個的年紀也算不上大,還有大把的時間遊耍。“也好,”商琅一一應下,“尋個年紀小一些的,也能防著他在稱帝之後去包庇舊族,有所偏頗。”顧嶠一頷首:“從那會試的策論中也瞧得出來,今年的才俊不會少了,待到廷試的時候瞧瞧,能不能尋出幾個留在京都的。”“說來……”顧嶠話音一轉,“荊州今年可有什麽出眾的人物?”這幾年他們在各州漫無目的地逛,偶爾也會想起來荊州那邊的情況,便悄悄地過去瞧上幾眼,鮮少會去驚動齊尚。雖然說州官會入京述職,但顧嶠從來都不會輕信那一張紙上寫的東西,定要親自到地方來瞧一瞧。不過齊尚也的確誠實,荊州在齊知州手上發展得極好,百姓和樂,大有路不拾遺的大同之勢。顧嶠不是沒想到直接將人給調到京都來,但是他下了調職的旨令,卻聽聞齊尚拽著京都來使,愣是緊趕慢趕地書了一表,要帝王收回成命。言辭懇切,一瞧就是要在荊州待到死。也是,畢竟兢兢業業數年,將一個大州治理成如今這般模樣,這又是他故鄉,齊尚自然對荊州感情深厚,不願輕易離開。若是換個人,顧嶠可能就要擔心他們是打算做土皇帝擁兵自重了,但齊尚此人,顧嶠自認還是可以信任的,在收到表的時候便直接應允了下來,沒有為難他,甚至還承諾若他想要入京都為官,隨時可以遣人告知於他。顧嶠對齊尚重視,自然也就會對荊州重視。荊州出了一個商琅一個齊尚,都是朝中難得的人才,顧嶠實在是期待,其中再冒出一位經天緯地的奇才來。可惜商琅搖了搖頭:“荊州才子不少,但若是齊尚杜岫這般人物,今年似乎並不曾見。”“也罷。”送到他案上的隻有那些策論,頂多署了名,並沒有標注上他們的籍貫,除了杜岫這一個熟人,顧嶠也不知道其他那些都是從何而來。“隻希望廷試之上莫要讓我失望。”顧嶠喃喃開口。“荊州如今已經倉廩豐足,齊知州做主,也開了不少私塾學堂。即使今歲沒有那等太過出彩的人才,想來也不會差到哪裏去,”商琅瞧著他這麽掛念,便出聲安撫,“大桓疆土廣闊,阿嶠重視荊州,卻也不必太牽掛荊州如今荊州已經徹底安穩下來,倒不如瞧著其他各州能不能出來些合適的人,將地方再好好地治一治。”他們在外麵到處遊玩的這段時間,瞧見那些地主豪紳欺壓百姓,也是會出麵處理,但地方上的事情到底是不能由一個帝王來多操心,如今的州府官員很多都隻能說是能守成,但讓州中再進一步卻難得很,要想改變,還是要從這科舉當中擇出人才來。先前那幾批的人才當中也有被下放到地方治理一縣一府的,慢慢都能成長起來,但還遠遠不夠。顧嶠想到這些就忍不住歎氣怎麽這世上就不能多上幾個商琅呢?多幾個,他也就能再少操心一點了。“等到廷試再說吧。”顧嶠揉了揉眉心,“左右也是出門來了,幹脆就再去瞧一瞧剩下那幾個。”“你今日如此,若是被有心人瞧見了,等到禮部幾日之後放榜,怕是要傳些風言風語了。”商琅眉眼間帶著些無奈的笑,開口道。“那也正好,將那些嚼舌根的通通逐出京都就是,不然,若朕的朝堂上多了這等人,朕也難以放心,”顧嶠並不在意,隨口道,“而且若最終會試的結果會如此不得他們信任的話,日後我說些什麽話,恐怕他們也要猜算一二那還得了?”顧嶠在朝中事情上雖然說算不上那麽專斷,但也厭煩那等不聽話的臣子勸諫倒是無妨,在背後私自議論的話,未免也太失氣度。這樣的人,即使有些才幹,也不適合留在京都當中。“如此也好。”商琅頷首,並沒有否認掉顧嶠所為,隻伸過手去,將人牢牢握住。顧嶠反握過去,吩咐了雲暝指揮車夫到其他那幾個舉子的歇腳處,隨後就腦袋一歪,靠在了商琅的肩上,迷糊道:“到了喚我一聲,我先歇一歇。”分明睡了一上午,這時候還困倦?商琅輕蹙了一下眉,但並未拒絕,伸手攬住青年肩膀,由著他睡了過去。京都當中的酒樓大都奢侈,這些來京都的舉子大都也就聚集在那麽幾個地方,其實離著聚英樓並不算遠,但商琅著實沒想到,這一小會兒顧嶠的呼吸就平緩了下來。這究竟是累成了什麽樣子。另一隻空著的手抬起來,虛虛劃過懷中青年的眉眼,商琅想,或許兩人真是應當早些安頓下來了。顧嶠不喜歡皇位,這件事過了這麽多年都不曾變過。不然也就不會這麽熱衷於往各州跑了。無論是路見不平,還是隻遊山玩水,那個時候顧嶠身上的鮮活勁永遠都比待在京都的他多。商琅並不清楚顧嶠昨夜做了什麽夢,隻不過從帝王喊出來的那句話當中也能瞧出來,恐怕並不是什麽太好的夢境。做這樣的夢也會疲憊。先前在從荊州往贛州去的時候,商琅就在那短暫的休息時間裏做了一場漫長的夢。夢見顧嶠真的死在了那一場地動裏,他成了一個飄蕩的靈,在少年身邊,親眼瞧著他生命流逝,眼底光散。那場夢清晰地仿若現實,以至於他醒來的時候都恍惚心悸,至今也還記得那畫麵。商琅也不知曉顧嶠為何會做那麽累的一場夢,但顯然,這個被小七皇子每一寸土地都遊遍了的京都,已經並不再適合他了。他想著,一直想到馬車停下來。顧嶠感受到那輕微的一震,輕哼一聲,睜開了眼,眸中惺忪。“到了?”這兩個字是有些沙啞的,但是之後帝王的眼中就恢複了清明,從這一場短暫的小憩當中蘇醒。商琅“嗯”一聲。並沒有什麽異樣。但多年跟人相處下來,顧嶠對著商琅的時候一些直覺已經敏銳非常,一下子便察覺出來人哪裏有些不對。不過這並不是問話的時候他們兩個人的出現無疑又驚動了那群學子,甚至可能是因為丞相大人的周身氣度實在太過非凡,兩人方才下來,就已經有舉子湊上來,想要同商琅搭話。比起方才聚英樓的那群舉人要熱情赤誠不少。倒也不意外。越是寒門,越是普通人,能一路考到京都來的,先前寒窗苦讀的時候也就更多。哪有那麽多功夫去學些阿諛周旋。顧嶠看見丞相大人時隔多年又難得被人圍成這樣,有些忍俊不禁,趁著這時候開口問了那幾位舉子人在何處。隨後就發現這群朝著商琅來的人裏麵,就有一位。實在是……太讓人意外了。之後便是交談甚歡。嶠跟京都那群人周旋久了,自然極喜歡這等赤子之心尚存的人物,期間還趁著添茶增酒的時候,隨口問了幾句會試的事情,含笑聽著他們侃侃而談,用那一腔熱血描繪自己心中的宏偉抱負。隻不過在那幾位舉子後麵意猶未盡地想要詢問他們二人的名姓的時候,顧嶠還是神神秘秘地,搬出來先前與杜岫交談時候說出來的那句話-“時機未到,等到了的時候,幾位自然也就知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