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嶠對其他的不是很上心,但對於落在丞相大人身上的目光從來都是極為敏感的商琅這張臉太引人注目,又是千年難遇的賢才,落到他身上的目光自然總是許多的。欽佩、仰慕、貪色、嫉妒,什麽樣的情緒,顧嶠都曾在那些看向商琅的人的臉上瞧見過。所以在發覺不少朝臣往商琅那邊看的時候,顧嶠嘴角的笑意頓時變淺了一些,立刻警惕起來。但那些朝臣落到商琅身上的目光,顧嶠並看不出來什麽明顯的惡意。反倒是大部分都很複雜,像是……一言難盡。連顧嶠這個旁觀者都開始變得一頭霧水。莫非是正月初三那夜……?顧嶠思來想去,好像也就隻有這一件事能解釋得了這群人看向商琅的目光為什麽是清一色的難以言喻。全然沒往自己身上去想。商琅從五年前顧嶠剛登基開始,在朝中權勢就極大,雖然有些朝臣還在鍥而不舍地上奏勸諫帝王小心商相,但大部分都已經默認了,他們帝相二人那緊密的關係。譬如現在,發覺顧嶠的心情千載難逢地好之後,他們大多數的反應都是莫非商琅做了什麽給人哄得這般心花怒放了?可顧嶠這樣在人前基本都是喜不形於色的帝王,究竟是遇見什麽事情才能有如此好的心情?如果真的與商琅有關,那一定是君子不齒、上不了台麵的東西!朝臣心中這樣想著,看向商琅的時候目光裏又帶了點譴責,顧嶠坐在上首瞧著他們情緒變化,最後實在忍不住了,敲了下身下的龍椅,皮笑肉不笑地開口問:“不知諸位愛卿在朝會上稟事,是對著朕,還是對著商相的?怎麽一個個都瞧丞相去了?”朝臣聽見顧嶠開口,頓時一激靈,回過神來,齊齊朝著顧嶠拜下去,儼然一副心虛的模樣。第83章 白玉畫卷顧嶠不陰不陽地“嗬”了一聲, 臉上的笑意盡數散了,又恢複成往日那般樣子。朝會中規中矩地結束,顧嶠也沒太把這插曲放在心上, 等到百官退出去之後,就直接尋商琅去了。顧嶠還是好奇丞相大人給他準備的那個生辰禮物, 但是之後的一個月裏麵商琅還是一直同他待在一起, 顧嶠左思右想也沒想出來,他到底要去怎麽給他準備。全權交由旁人?左思右想得不到答案,顧嶠隻能作罷, 兀自焦急等待著生辰那一日的到來。雖然說商琅每一年都會給他送生辰禮物,但是先前從來不會有煎熬這麽長的時候。大概是因為商琅原先總是瞞著的, 隻會安靜地等到他生辰那日再把東西給拿出來。而這一次,卻那麽早地告訴他這一次的禮物可以媲美去歲從眾世家手上奪來的奇珍異寶,他不好奇才怪。再怎麽好奇也沒有辦法,商琅當真是將這件事情給瞞得死死的,一直到他生辰的前幾天, 才像是稍微鬆了口,告訴他,要回府一趟。顧嶠聽見這句話的時候愣了一下神, 試探地問:“那……先生打算何時回來?”“萬壽節的時候, ”商琅稍一沉吟, 大概也是覺得這時間實在是太長,又補上一句,“隻是有些事情要做, 白日若是陛下需要, 臣隨時可入宮伴駕。”顧嶠悶悶應一聲, 沒有表示太多。商琅要回府這件事, 在他意料之中。甚至他都懷疑,丞相大人這整日整日地陪著他,根本就沒有時間親手給他準備點什麽,等到最後這一段日子了再回府著手去做。所以顧嶠早就做好了商琅同他請辭回府的準備,到這麽晚的時候丞相大人才開口,已經讓他覺得意外。但也不得不說,因為就隻剩下這幾日,他就算是好奇,也沒有了派人去商琅府上打探的心思他既然想要給他一個驚喜,到如今,他也不再急於那幾日了。顧嶠點了頭才意識到這一點,心中一動:莫非商琅連他這樣的心思也猜測到了?他沒有辦法開口去求證,隻看著人將東西簡單收拾了一下,然後坐上馬車出宮。皇宮當中又隻剩下了他一個人。顧嶠坐在禦書房當中忍不住地歎氣。算算時間,從去歲冬日到現在,商琅幾乎每一日都同他待在一起。這是再之前他想也不敢想的。果然是由奢入儉難,先前不覺得如何,如今跟人黏久了,才離開一會兒他便有些受不住,想要追上去跟他一起回丞相府待著。好容易才忍下來。之後這幾日裏麵,哪怕每日朝會都能瞧見商琅,但顧嶠想著那生日禮物,擔心商琅的時間不夠,生忍著沒將人給留下來,眼睜睜地瞧著他隨著百官走出殿去,離開皇宮。鬱悶到差點想把自己的生辰給提前。好在這樣的鬱悶隻有三日時間,到了萬壽節這一日,雖說罷朝一日,等到巳時才開始準備宴席,但顧嶠心中惦記著商琅,還是一早就起了身。“先生準備何時入宮?”顧嶠一醒過來就派雲暝去丞相府探查了一番,見人回來,也顧不上用早膳,連忙開口問。雲暝沉默了一瞬才開口:“商相……還未起身。”眼下這還不到辰時,就算現在商琅的身子好了不少,也是能多歇息一番便歇,顧嶠聽著這話,雖然心中有些失落,但還是沒有說什麽。隻好靜候著巳時宴席開始。顧嶠提早半刻鍾到了地方,誰知道到那個時候,也不見商琅的身影。不該。帝王神情略顯焦躁,又仔仔細細將場中的人瞧了一遍,確定下來這其中的確是沒有商琅的身影。丞相大人慣來守時,平日早朝的時候至少也會提早這麽一刻鍾到地方,怎麽今日這般重要的時候,就……“他沒出事?”顧嶠忍不住問候在自己身旁的雲暝。雲暝被帝王這漫無邊際的猜測問得一愣,才開口:“相府亦有皇室暗衛,若丞相有不測,他們會立刻將消息傳到皇宮來。”眼下沒有什麽消息,就意味著商琅那邊沒出什麽意外。顧嶠憋悶,張口還想要問,忽然就見到了從宮門才走進來的那道白色身影。自然是商琅。那一瞬間,場中喧鬧好像盡數沉寂了,顧嶠一眨不眨地瞧著他,已經不自覺地站起身來,見到一旁有臣子朝他圍過去,這才如夢初醒一般坐下來,忍著 沒有直接跑下去見人。但是過去跟商琅答話的那些臣子瞧著也實在是礙眼。顧嶠悶悶地想著,喚過一旁的宮侍來吩咐一句,讓人下去傳話,準備開宴。聽見了帝王的旨令,朝臣們才散開,各自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商琅也緊跟著坐下坐在離他極近的地方。顧嶠的目光一直都落在他身上,隻要丞相大人一抬頭就能瞧見。但商琅今日不知如何了,沉默至極,坐過來的時候甚至都沒有同顧嶠見禮,一直都垂著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看得顧嶠鬱悶無比。不過好在,這一次不像去歲冠禮那般繁複,很快就進行到了朝臣賀禮這一步。商琅身為百官之首,理應第一個獻上賀禮。但等全場的目光都落到了那謫仙一般的人的身上的時候,丞相大人卻還是不動如鍾,隻緩緩抬起頭來,眸子清透平靜:“先由諸位來吧。”顧嶠輕蹙了一下眉。商琅瞧著淡然,但是落到帝王的眼裏,那平靜之下多少是帶著點緊張。緊張什麽?今日他遲來莫非也是因為這件事?是給他的那份生辰禮物……商琅沒有準備好?顧嶠那一瞬間多了許多的假設,卻被他自己給一一推翻。商琅可不是那種會把自己逼入絕境的人。他選擇在那個時候同他開口,說明心裏早就有了計劃。他想要問,但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也根本沒法跟人開口。就隻好等著其他人依次將自己準備好的賀禮送上,除了京都的百官,地方各州也都派了人來,還有幾個他國的使臣。東西都是極好的東西,隻可惜雖然珍貴,在顧嶠這樣看慣了潑天富貴的人眼裏,也並非什麽需要珍之重之的東西。流水一樣依次將東西給呈上來,顧嶠沒有等太多時間,就輪到了商琅。丞相大人終於從座位上起了身,緩步走到中間去,躬身朝帝王一拜。隨著他的一拜,外麵也有宮侍帶著東西走了進來。但隻有一件。被紅綢蒙著,約莫與商琅等身。在發覺後麵再沒有人進來的時候,顧嶠就挑起了眉,好奇被徹底激起來,甚至都忍不住傾身,想瞧一瞧,究竟是怎樣的東西,能讓商琅說出來可以媲美那麽多奇珍異寶的話來。商琅自己也知道,他先前很早就跟帝王提了這件事,眼下顧嶠一定對這件生辰禮物好奇至極,他若是再賣關子,也就太過分,於是沒有拖遝太久,就讓人掀開了那紅綢。乍一看並不是什麽稀奇的東西。那隻是一塊白玉板。上麵雕刻著的,正是顧嶠。隻不過不是穿著帝王冠冕的顧嶠,雕刻者隻是隨便在人的身上按了一套華服。身後的背景並不顯眼,顧嶠離得有些遠,隻辨認出來山水,估摸著是江山的寓意,至於旁邊的東西,他就再清楚不過了都是商琅先前送給他的白玉物件。狼毫,筆擱……被繁花給托舉起來。顧嶠隱約覺得那些花的模樣有些眼熟,但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就隻當自己是見慣了太多的花鳥畫卷才會有這樣的錯覺,沒有多想。目光一寸寸掃過那塊白玉板之後,顧嶠將目光落到了商琅的身上:“這便是……丞相給朕的生辰禮物?”顧嶠語氣輕快,聽著也算不上多驚喜。商琅卻沒有表露出太多情緒,隻在聽見帝王問的這一句話之後,微微頷首:“是。”“朕很喜歡。”顧嶠眸子彎著。朝臣或許感知沒有那般強烈,但是對於顧嶠來說這上麵的每一筆,刻著的都是他跟商琅之間的回憶。奇怪。明明是送給他的生辰禮物,商琅卻選擇了在其中加入了自己的東西。目光掃過去的時候,顧嶠順著回想起來許多,哪怕麵上不顯,心底卻漫溢著歡喜。“隻是不知……這斫玉匠是何人?”能將每一處都雕到他心上,或許是丞相大人親手畫的圖紙,但那位雕刻的人,自然也是功不可沒。顧嶠沒有多想,隻是覺得這人能幫著商琅將他們之間的情誼給刻畫出來,一來是想要感謝賞賜一番,二來也得見其技藝高超,他想要收為己用。卻沒想到,他這話音剛落,就見商琅抬眸瞧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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