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琮王世子,卻絕無可能是下一任的琮王。“琮小王爺,與我們合作吧,”來人收起笑容,換了副溫和的麵孔,“您是天潢貴胄,生來便擁有這世上最尊貴的血統,不該被困在籠中,一輩子都碌碌無為。”“還有那位蕭家大公子,你們自小相識,倘若繼續放任,他很有可能會死在當今皇上的手中,您難道不想救他於水火嗎?”蕭偌。虞齊瑞鬆開雙手,低垂的眼眸中晦暗不明。這是一個很好的借口,虞齊瑞想,他隻是為了拯救好友,而非被近在眼前的利益迷惑。“你們會保證他的性命吧。”虞齊瑞輕聲問。“世子放心,”來人勾起唇角,默契地頷首道,“宣寧侯一家不過是無關緊要的人物,等到事成之後,可以將他們送出京城,讓他們遠離紛爭,過平淡安穩的生活。”“那就好。”虞齊瑞不再掙紮,整個人都安靜了下來。天空被烏雲遮蔽,門外依舊能聽見下人走動的聲響,身旁的老者卻已然不見了蹤影。虞齊瑞走到桌邊,那上麵放著的正是從戌州發來的急信。他將東西丟進火盆,眼看著火苗騰起,將裏麵的信紙燒成灰燼。第二日清晨,蕭偌再次換上那件有一圈毛毛領的高領冬衣。鈴冬和寄雪都在一旁忍笑。擔心蕭偌惱羞成怒,寄雪笑了會兒便止住了,端盤點心過來,岔開話題道。“說來,公子昨日在紫宸宮,可有和皇上提到琮小王爺的事?”“對對,”鈴冬也記了起來,“琮小王爺不是和您說想要回戌州,皇上答應了嗎?”“……答應了。”蕭偌吃糕點的動作頓了頓。若是沒有他偶然發現的那些異常,虞齊瑞想要回戌州本身其實算不得什麽大事。蕭偌還記得自己昨晚提起琮小王爺時,虞澤兮那早有預料的模樣。“皇上,琮小王爺不會真的……”蕭偌的心忍不住沉了沉。“也未必到那一步了,”虞澤兮神情溫和,伸手撫了撫他的鬢發,“等下次你再在宮內見到他時,就說朕已經同意將他放回戌州,看他要如何應對。”雖然是幼年相識,但蕭偌對於如今的琮小王爺實在稱不上了解。隻能默默寄希望於對方是另有打算,而不是真的與嶽家之流攪在一起。為了避免打草驚蛇,蕭偌並未主動去找琮小王爺,而是繼續自己平日的事務,仿佛一切如常。當日用過早膳,蕭偌便與吳譽一同到了落霞苑內。胖畫師吳譽搓著雙手,路上滿臉堆笑。“今日多虧有蕭公子肯幫忙,擅長畫猛獸的劉畫師手腕扭了,若不是蕭公子在,下官當真不知要如何交差了。”“宮裏畫師最近不是很忙嗎,怎麽忽然想起要畫那些荒原狼了?”蕭偌疑惑問。“還不是上頭的安排,”吳譽唉聲歎氣,“皇上在宮裏飼養荒原狼也有段時日了,卻一直被那些大臣們反對。”吳譽實在很不理解那些朝中官員,十幾隻荒原狼罷了,究竟有什麽可吵的。是,荒原狼的確是凶獸不假,但宮中獸園原本便有飼養野獸的先例。好比先皇那會兒,養了五隻吊睛白額的猛虎,還不是什麽事都沒有,偏如今整日大吵大鬧。“也許是因為荒原狼與北梁有關吧,”蕭偌想了片刻,姑且猜測道,“總叫人聯想到不好的地方。”“誰曉得,”吳譽搖頭,“反正上麵要咱們先畫一套荒原狼的畫像出來,之後再尋工匠刻在擺件或者燒到瓷器上,再賞給底下的官員。”“就說白狼辟邪,能招財進寶什麽的,等這套言論徹底宣揚出去,估計便不會再有人反對宮裏飼養荒原狼了。”蕭偌一笑,雖然另辟蹊徑,卻也的確是個法子。落霞苑裏規矩少,平日是允許人在園中乘坐馬車的。兩人入園上了車,沒用多久便行到獸園外,還沒等蕭偌看清周圍的環境,就見有白影一陣風似的朝他飛撲而來。蕭偌勉強接住了,才發現是許久未見的白狼幼崽。負責獸園的管事太監嚇得魂兒都要飛了,連忙跪下請罪。“公子恕罪,小十五今日被領去看獸醫,還沒來得及關進籠子裏,衝撞了公子。”“小十五?”蕭偌捧住來回亂蹭的白狼幼崽,笑著問,“誰給它起的名字。”見對方並未動怒,管事太監鬆了口氣,殷勤應道:“回公子的話,不是正經名字,這是獸園出生的第十五隻狼崽兒,所以取名小十五。”蕭偌將手裏的幼狼晃了晃。這取名方式,倒是夠省事的。“蕭公子,皇上叫您晌午前回去呢,要現在開始畫嗎?”趁蕭偌與幼狼玩鬧的工夫,吳譽已經將筆墨備好,就擺在離獸園不遠的涼亭內,一側遮著竹簾,預防半途忽然下起雨來。“行,”蕭偌揉了揉幼狼的耳朵,“等畫完了畫,我帶你回景豐宮去。”也不知有沒有聽懂,幼狼嗷嗚了一聲,將腦袋埋進蕭偌的掌心裏麵。吳譽擔心得不錯,才不過兩刻多鍾,天上便飄起了毛毛細雨,遠山的紅葉盡數籠罩在灰白的雨霧之中。吳譽站在簷下,不敢出聲打擾,無論瞧過幾次,仍舊覺得蕭偌的畫技驚為天人。與吳譽生平所有見過的畫師都截然不同,眼前人身上似乎有種超脫世俗之外的靈氣。那種靈氣自筆尖流露,不拘於現有的常規,無論亭台樓閣,還是山巒草木,都仿佛在一瞬間擁有了動人的生機。而這樣的畫師很快就要被困在皇宮裏了。吳譽搖了搖頭,心底說不出的感歎與遺憾。蕭偌一旦沉迷到作畫裏便很容易忘了時間。紫宸宮,禦書房內,等虞澤兮意識到角落的方桌後始終空蕩時,已然是臨近晌午。西側裏間兩名侍講學士已經離開去用午膳。當虞澤兮視線第三次瞥向方桌時,董公公終於輕咳了聲道。“皇上,該到用午膳的時辰了,蕭公子還在獸園裏沒回來,是否要叫人過去催一催?”“他們去獸園了?”虞澤兮皺眉。他隻知道蕭偌清早去見了吳譽,估計是商議與作畫有關的事,沒想到居然一同跑去了獸園。“是,”董敘小心翼翼道,“吳畫師正忙著繪製荒原狼的事,估計是期限太趕,所以將蕭公子叫過去幫忙了。”“皇上要去瞧瞧嗎。”虞澤兮先是搖頭,隨即沉默不語。過了片刻才開口道:“……你說,總用皇上稱呼,會不會顯得太生疏了?”董公公滿頭霧水。晌午剛過,蕭偌和吳譽從獸園歸來,打算一同商量雕刻屏風的事。屏風是京中最常用的大型擺件,將荒原狼雕在上麵,顯然比燒在瓷器上效果更佳。然而剛進到景豐宮內,就望見早已等候在院內的皇帝陛下。正將屏風抬進景豐宮的吳譽滿臉震驚,不停朝蕭偌使著眼色。“無妨,”虞澤兮顯然也瞧見那扇屏風了,隨意擺手道,“你們商量你們的,不必理會朕。”胖畫師吳譽戰戰兢兢,不過見蕭偌神態自若,隻得硬著頭皮繼續剛才在路上的話題。“……工匠的意思是,公子畫的枝葉太過繁複,雕刻在屏風上恐怕效果不佳,所以可能需要做一些簡化。”“不行,”蕭偌幹脆搖頭,“四周的枝葉是為了襯托中間的荒原狼,簡化後重心分散,整幅畫麵都會變得主次不分。”“是,下官也這樣認為,”吳譽迅速點頭,“隻是具體該如何修改。”蕭偌歪頭沉思,忽然指了指屏風靠上的部分,回頭朝不遠處的人道。“皇上以為,這裏添個月亮如何?”虞澤兮並不懂繪畫,卻也覺得屏風加上月亮之後,的確能解決原本主次不分的問題。“不如添個圓月,”虞澤兮走到蕭偌身側,伸手攬住他的後腰,“朕的名字在北梁語裏,就是圓月的意思。”蕭偌驚訝,他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解釋。“澤兮”在北梁語裏,居然是圓月的意思。“說來,你好像從來都沒有喚過朕的名字。”蕭偌剛要開口,就見深碧色的眼眸正專注盯著他,仿佛在安靜等待什麽。“皇上……”所有沒說完的話都被咽了回去,蕭偌臉頰微紅,好半晌,才囁嚅似的吐出那兩個字。“澤兮?”第57章 蕭偌從來沒覺得,叫一個人的名字居然是如此困難的事。自從那日在紫檀屏風上添加了圓月之後,虞澤兮便以“叫皇上太過生疏”為由,要求他往後都必須以名字作為稱呼。私下裏還好,蕭偌紅著臉,聲音放小一些,總還是能叫出口來的。然而一旦到了人前,對著眾人探究的目光,蕭偌所剩無幾的羞恥心就全冒了出來,隻恨不能一頭鑽進地縫裏麵,根本半個字也吐不出。以至於禦書房裏時不時便會發生這樣的場景。蕭偌改完了一幅畫稿,放下紙筆,對著書案後的人欲言又止。虞澤兮批著奏折,假裝什麽都沒有瞧見。半晌,終於蕭偌忍耐不住,磕磕絆絆道:“臣的袖口沾了顏料,想回去換件衣裳。”虞澤兮將批改過的折子丟到一旁,順手拿了本新的過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寵後多疑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柚子君CC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柚子君CC並收藏寵後多疑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