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菜不合胃口?”見他差點將薑片塞進嘴裏,虞澤兮輕聲問。“沒,”蕭偌丟開薑片,“早上起得急了,腦子還有些暈。”虞澤兮盛了碗蓴菜湯給他,安撫道:“朕昨日隻是染了風寒,喝了馮禦醫的藥已經好多了,不必擔心。”說罷瞥了眼不遠處,仿佛是在示意。蕭偌總算回過神來。是了,母親和弟弟還什麽都不知道,皇上病情關係重大,眼下還不能將兩人牽扯進來。“嗯,”蕭偌接過湯碗,“不過這會兒已然是深秋,風寒可大可小,皇上還是早些回宮去吧。”聽聞隻是風寒,嶽宛瑩頓時鬆了口氣,知曉內情的宣寧侯則是放下碗筷,跟著勸道。“偌兒說得對,侯府內沒有地龍,即便點了炭火盆,也遠不如宮裏暖和,皇上還是早些回宮去,以免耽誤了病情。”這回虞澤兮沒再拒絕,隻是輕輕點頭,隨即忽然想到什麽。“按照規矩,妃嬪家眷每月初三、十七皆可遞牌子入宮探視,朕後宮沒有旁人,故而也不必拘這些禮數,你們一家往後若是想要進宮,隨時都可以進來。”宣寧侯心底一驚,慌忙想要推辭。不用遞牌子便能隨意入宮,那成什麽了?虞澤兮卻是不在意道:“朕最近公務繁忙,難得騰出空閑,你們多到宮裏來,就當是替朕陪一陪他了。”雖然早知曉兒子頗得聖寵,卻從沒料已經到了如此程度。宣寧侯心緒起伏,說不上欣喜還是憂愁,隻得隨家人一同起身謝恩。上了回宮的馬車,吹著窗外的涼風,蕭偌終於稍稍清醒過來,連忙抓住身邊人問。“讓臣的家人任意出入皇宮,當真不會有什麽問題嗎?”“你擔心會有朝臣反對?”虞澤兮問。蕭偌抿了抿唇角,往前湊近了些:“臣多謝皇上,不過隨意入宮還是算了,皇上若當真替臣考慮,不如允許臣家人每月任選兩日進宮。”虞澤兮垂眸盯著他。蕭偌一笑,繼續道:“臣明白皇上的心意,所以更不想皇上為了些許小事再與朝臣發生矛盾。”母親和弟弟也就罷了,父親宣寧侯可是上六軍天樞衛的總指揮使,若是能隨意出入內廷,想也知道朝中大臣會如何反對。虞澤兮思忖片刻道:“那朕叫董敘給你弄一塊腰牌吧,許你日後隨意出宮回府……不過要等到大婚之後,且必須有侍衛跟隨。”蕭偌眼睛一亮,這個好。沉浸在日後可以隨意出宮的喜悅,蕭偌直到回了皇宮,才想起自己忘了件更重要的事,連忙伸手將人抓住。虞澤兮望著他越發自然的動作,微微挑眉。“怎麽了?”蕭偌才發覺自己有些心急了,不過依舊沒有鬆手。“臣記得,皇上昨日的病情比往常都要嚴重,馮禦醫可有說是什麽緣故嗎?”虞澤兮遲疑了下,撇開視線道。“也不算多嚴重,估計是忽然得知過往的真相,故而心緒起伏過大。”“連記憶都混亂了,怎麽就不算嚴重,”蕭偌壓根不信,“皇上若不肯說的話,臣便自己去問馮禦醫了。”虞澤兮頭痛。眼前人平日瞧著馬虎,仿佛萬事都雲淡風輕,偏又在一些小細節上格外敏銳。“你去問馮禦醫也是一樣,”虞澤兮神色平穩,“說起這個,朕倒是忘了,你之前畫的那張畫,朕還沒來得及與你算賬。”“說說吧,你到底是如何偷畫下那幅畫,又是如何偷偷藏在家中的?”蕭偌嚇了一跳,慌忙想要逃跑,卻被人伸手按住後腰。“臣不是都解釋過了,”蕭偌滿臉無辜,“而且唯一那張畫也已經被皇上收走了。”被收走了倒是不怕。以蕭偌的本事,事後想多畫幾張都沒有問題。“是嗎,”虞澤兮將他攬得更緊,語氣溫和道,“剛好朕今日無事,等下同你一起回玉階殿,看看你有沒有其他不合規矩的畫作。”蕭偌:“……”救命!景豐宮,玉階殿內。瞧見自家公子被皇上拉回房中,正在修剪花枝的鈴冬滿頭霧水,下意識跟了過去。蕭偌逃跑失敗,在身邊人的注視之下,隻得慢吞吞走到書架跟前,將藏在最底層的畫稿都取了出來。鈴冬偷瞄了一眼,頓時咋舌。她家公子作畫果然厲害,她和寄雪每日跟著公子,竟然都不知曉公子偷藏了如此多的畫紙。畫稿本身並沒太大問題,幾乎都是皇上某個角度的畫像,隻是如果細心觀察的話,總覺得哪裏有些古怪。好比最上頭那一張,畫的是皇上批改奏折時的右手,很正常的畫麵,重點卻偏偏放在骨節分明的手腕之上。衣袖垂落,莫名讓人心跳加速,不敢直視。接下來幾張就更是明顯了,有些畫的是眉眼,有些畫的是衣襟,還有些畫的是驚鴻一瞥的朦朧背影。內容不同,效果卻是相同,鈴冬慌忙把頭垂低,假裝什麽都沒有看見。蕭偌也不敢再看了,臉頰紅得冒煙。“畫得不錯,”虞澤兮讚許道,“宮廷畫師少了你的席位,當真是可惜了。”蕭偌皺著臉:“皇上謬讚。”“這樣吧,”虞澤兮思索片刻,“朕也不難為你,隻罰你將這些畫稿都再繪製一遍,不過畫中之人不能是朕,而是要換成你自己。”“時間不限,最好是在大婚之前。”“自然,也包括先前在侯府裏的那張,記得畫仔細一些。”蕭偌:“???”第53章 經曆過這段時日,蕭偌本以為自身畫技相比之前已經有了極大進步。然而等他開始嚐試給自己繪製畫像時,才發現把一切都想得太簡單了。這根本不是技術的問題。這是羞恥心的問題!在銅鏡前枯坐了兩個時辰,畫廢了無數張畫稿,蕭偌終於選擇放棄。“公子,不如您隨便應付幾張吧,皇上估計也隻是說笑,未必真的想要罰您。”鈴冬將茶水放在桌邊,忍不住寬慰道。蕭偌喝了口冷茶:“作畫怎麽能隨便應付了事,我既然已經答應了皇上,便一定要將此事辦好。”“可……”鈴冬望著一地的畫紙為難。“沒什麽可是,”蕭偌神色認真道,“我如今無法畫出,一定是因為水平不足的緣故,更應當勤加練習才是,如此才能不辜負了皇上的信任。”“不過繪畫是慢功夫,練習同樣也需要時間,所以等下回皇上問起時,你知道該怎麽答嗎?”噗!鈴冬總算反應過來,禁不住一笑,脆生生回道:“明白,奴婢就說,公子為了完成畫稿,每日苦練不輟,再過一段時間,定能畫出讓皇上滿意的畫作。”蕭偌點頭:“正是這樣。”而至於再過多少時間才能畫出來,那就說不準了。如此拖延一段日子,待到大婚之後,估計連皇上自己也不記得了。自覺已經找到了不錯的借口,蕭偌一身輕鬆。剛想著要到哪裏去打發下時間,就有內侍帶來虞齊瑞的傳話,說有要緊事邀他在康仁宮內一敘。琮小王爺虞齊瑞是蕭偌在京中的好友,兩人相識多年,上回見麵,還是蕭偌托對方往家中送信那一次。“確認是琮小王爺嗎?”蕭偌困惑。以虞齊瑞謹慎過頭的個性,如今這個時候,該不敢偷偷在宮中與他見麵才是。“千真萬確,”傳話的太監頷首道,“是世子親口所說,此事關係重大,還請公子務必前去。”蕭偌猶豫片刻,到底還是點頭,也很好奇對方究竟有何事找他。臨近晌午,陽光正好。康仁宮裏卻是比以往更添冷清,金黃的樹葉簌簌飄落,竟無一名宮人肯來打掃,隻任由黃葉鋪了滿地。蕭偌站在正殿前方的廣場空地上,等了半盞茶的工夫,終於等來琮小王爺匆匆趕來。見到昔日好友,蕭偌第一反應便是嚇了一跳。麵前的虞齊瑞神色萎靡,眼眶烏黑,枯瘦得仿佛剛經曆過一場大病,根本看不出往日風流佳公子的模樣。“你生病了?”蕭偌忍不住皺眉。虞齊瑞沒多解釋,招呼他到宮牆後麵,確認四周無人經過,才苦笑著搖頭。“是我父王,月初時突發急病,之後便一直昏迷不醒,若是有什麽不好的話,恐怕就在這四五日了。”蕭偌目瞪口呆。虞齊瑞的父王,琮王?作為堇朝少數幾位親王,琮王過去一直鎮守邊關,算年歲的話,今年才剛五十出頭,怎麽就突發急病了。“原來你不知道嗎,”虞齊瑞歎息道,“估計消息還沒有傳進宮中,此事太過突然,我也是被府裏管家告知才知曉的。”蕭偌沉默許久,才勉強開口道:“……節哀。”虞齊瑞一臉苦澀地擺擺手:“沒什麽好節哀的,我與你相識多年,不想說假話騙你,我自小被接進京中,對那位遠在邊關的父王其實並沒有太多感情。”所謂接進京中也隻是好聽的說法,琮王在邊關手握重兵,虞齊瑞說白了就是入京為質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寵後多疑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柚子君CC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柚子君CC並收藏寵後多疑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