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侍衛領路,蕭偌很快進了自己被分到的小院,寄雪話不多,鈴冬倒是滿臉興奮與他介紹院內的情況。“……奴婢方才路過時瞧見了,咱們這院子位置最好,出去不遠便是花園,風裏都能帶著花香,還有離皇上的鬆煙閣也近,轉個彎兒便能走到。”蕭偌心不在焉,隻隨意點了下頭。“公子怎麽了,”一旁寄雪引著他坐下,語氣有些擔憂,“可是趕路太累了,要不要先休息一會兒。”“不用,”蕭偌猶豫許久,到底還是問了出來,“你在宮裏已經有幾年了,可知道如果侍寢的話,需要準備些什麽嗎,或者有什麽比較特殊的規矩?”侍,侍寢。寄雪嘴巴張大,下巴都要掉下來了。“公子!”鈴冬驚聲尖叫,被寄雪一把按住。“那個公子,是皇上親口說的,讓您今晚過去侍寢?”寄雪定了定神,認真問道。“算是。”蕭偌也不確定。按照當時的情境,那人極大可能是在說氣話,不過無論是不是氣話,他都不能一點準備都沒有。什麽叫算是?寄雪頓時頭疼,隻好斟酌著開口道。“先皇在時,宮裏侍寢的規矩的確很多,被指名的妃嬪需要先沐浴更衣,除去釵飾,還要反複檢查有無夾帶利器。”“不過這裏是宮外,估計沒那些麻煩,隻要有皇上傳召,您直接過去便可以了。”寄雪見蕭偌低頭沉思,心裏頓時打鼓:“公子,需要奴婢給您尋幾本冊子過來嗎?”鈴冬眨著眼睛,左右望著兩人,一臉“什麽冊子”的單純模樣。“不……”蕭偌下意識想要搖頭,最終還是妥協道,“罷了,還是先拿來看看吧。”權當是有備無患了。雖然嘴上說得輕鬆,但蕭偌到底還是緊張的。晚膳隻隨意用了碗米粥,便坐在桌邊一麵看著畫冊,一麵等著皇上那邊的傳喚。宮裏的冊子,基本還是以教導為主的,整體風格都比較含蓄,蕭偌開始還瞧得心跳加速,後來慢慢看進去了,也就不覺羞赧了。然而瞧著瞧著,下意識就皺起了眉頭。“公子,這冊子可是有什麽不妥嗎?”見蕭偌一副蹙眉不解的模樣,寄雪忍不住好奇問。蕭偌點點頭,指著其中一幅畫道:“這人體畫得不對,顏色也難看,還有最後這兩頁,哪裏是常人能擺出的姿勢。”原來是這個。寄雪無奈,端了杯茶水給他,小聲規勸。“公子將就一下吧,等回了宮裏,定能找來更好的畫冊。”“算了,”蕭偌滿臉嫌棄,將冊子丟到一邊,“這樣的水平,還不如我自己來畫。”寄雪:“?”鑒賞過那些一言難盡的畫冊,直到戌時末,蕭偌始終沒能等來董公公的傳喚。抱在懷裏的幼狼已經昏昏欲睡,蕭偌幹脆起身,讓鈴冬去將外袍取過來。“你們先收拾房間吧,我去外麵瞧瞧,應該很快就能回來。”“嗷?”被弄醒的幼狼打了個哈欠,仰頭望著蕭偌。“乖,”蕭偌捏了把它的耳朵,“幫我找找看,你主人如今在什麽地方。”幼狼歪頭疑惑,隨即嗅了嗅四周,最後將視線轉向小院的西南方向。“南書房是嗎,”蕭偌也跟著望過去,“好,去看看皇上是不是當真在那裏。”讓幼狼幫忙尋人,說來還是蕭偌從自己被擄出宮那件事上得來的靈感,當日皇上來追他時帶了狼群在身邊,也是桑塔第一個將他找到的。可見荒原狼在尋人上麵,應當是有什麽獨特的天賦。不出所料,蕭偌在山莊的南書房外,果然瞧見董公公的身影。“蕭公子?”遠遠望見蕭偌,董敘也很意外,連忙快步迎了過來。“您怎麽到這兒來了,可是住處有什麽問題,您若是不喜歡現在住的院子,老奴馬上就去給您換一個。”董敘提心吊膽,最近皇上的狀況著實有些糟糕,倘若再沒有伺候好眼前這一位,他這總管的位置怕也要做到頭了。“皇上還在忙?”蕭偌沒有回他的話,而是朝裏張望了一下。“公子是來找皇上的,”董敘瞬間鬆了口氣,麵色也好看了許多,“皇上不忙,隻是在同史大人說話,老奴這就帶您過去。”梓雲山莊內外守衛森嚴,進了院子人卻並不多,隻有三兩名太監從邊上走過。蕭偌一路被董敘引到書房門外,扇門緊閉著,能隱隱聽見裏頭傳出的聲音。周遭樹影搖晃,偶爾有涼風吹來,蕭偌望著窗戶,無意識搓了搓肩膀。“有些冷了,老奴去給您拿手爐過來。”董公公殷勤道。蕭偌不置可否地點點頭,目送董敘走遠,等到四周再沒有旁人,忽然朝幼狼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小心翼翼湊到門前。不知是不是聽錯,他剛剛似乎有聽見父親宣寧侯的名字,他已經許久沒聽過有關父親的消息了,故而才會特意將董公公支開。天潢衛總指揮使史裴的聲音很大,無需花太多力氣便能聽清。“……宣寧侯的情況大致就是這樣了,若無意外的話,隻需等宗室那邊先有行動便好。”“隻是還請皇上三思,此事終究有些風險,如今宗室雖然式微,但幾方聯合起來也不是全無實力的,況且這背後隱約還有嶽家的影子,皇上想要一網打盡固然是好,但總不能不顧自身的安危。”史裴苦口婆心,虞澤兮的聲音卻十分平淡。“朕能有何危險,不是還有史大人在嗎。”“皇上!”史裴冷汗都要下來了。門外蕭偌集中注意,試圖弄明白究竟發生了何事,不僅與父親有關,居然還關乎到皇上的安危。然而沒等聽到下文,忽然身體一輕,房門朝內打開,帶著他腳下不穩,合身撞進對麵人的懷裏。蕭偌暗道不妙,頓時想要逃走,卻被對方緊按住後腰,半步也無法挪動。蕭偌尷尬笑了笑:“已經不早了,臣想來問問皇上,要不要與臣一起用晚膳。”“用晚膳?”虞澤兮平靜望著他,“朕看你是為了偷聽才有意到書房來的,蕭偌,你可知道偷聽朝廷機密該當何罪。”屋內一同跟來的史裴連忙停住腳步,腦袋低垂,努力減少自己的存在感。“不是,”蕭偌用力搖頭,這個罪名他可不能擔下,“雖然不是晚膳,但臣來找皇上的確是有其他要事。”不見棺材不落淚。虞澤兮盯著他,深碧色的眸子滿是寒意:“你知道上一個在書房門外偷聽的太監受了什麽懲罰嗎……朕將他捆在大鍾裏,讓他聽了整整三日的撞鍾聲,等再放出來時,他已然連聲音都聽不到了。”“說說吧,你大半夜裏不睡,特地跑到書房門外究竟有何要事?”虞澤兮沒打算真的罰他,卻也不願就這樣放過他。實在太放肆了,今日敢在書房外偷聽,明日是不是就敢自己策劃再次跑出宮去。必須給眼前人一個教訓,讓他學學規矩,懂得什麽能做,什麽不能做。眼見事情不妙,蕭偌破罐子破摔,索性提高嗓音道。“還能有何事,臣來問問皇上,今晚的侍寢到底還作不作數!”“砰”的一聲響,屋內的史指揮使直接撞上了門框。虞澤兮:“……”第35章 因為這一聲響動,蕭偌也注意到屋內人的存在,臉頰瞬間就紅了。剛剛也是情急,他竟然忘了還有史指揮使在附近。史裴今年四十出頭,與蕭偌父親宣寧侯歲數差不多,原本冷硬的麵孔略微僵硬,此刻正一言難盡地望向蕭偌。“不是!”蕭偌連忙解釋,“不是那種意義的侍寢,就是普通的侍寢。”宮裏說的“侍寢”,除了有某種特殊的含義之外,其實還專指夜裏在寢宮內值守的人。可以是太監,也可以是宮女,一般都是皇上身邊最得信任的人。除了值夜,更要緊的,是要時刻關注著皇上夜裏是否睡得平穩,幾時入睡,幾時清醒,是否不適,並於次日在太醫院處進行記檔。然而蕭偌並不知道,當今皇上夜間都是獨自入睡的,從來不叫宮人侍寢。不過史裴也沒拆穿,正了正表情,語氣嚴肅道:“那就……有勞蕭公子了。”蕭偌:“……”見蕭偌一臉崩潰,虞澤兮反而沒那麽尷尬了,咳嗽了聲,十分好心情地摸了摸他的臉頰。“別鬧,趕了幾天的路,朕不用你值上夜,今晚好好休息吧。”被糊弄過去的蕭偌滿心鬱悶出了書房,回去與史裴同路,走到某個僻靜處時,史裴忽然低聲道。“你父親和弟弟的行蹤已經找到了,皇上估計已經有了安排,你留心關注著,以皇上對你的重視,說不定真能對你父親網開一麵。”蕭偌一愣,下意識回頭,卻被對方抬手止住。“再多我也不方便說了,”史裴平靜道,“我雖然與你父親不睦,但想了下,這天樞衛總指揮使的位置,還是由他來坐比較合適。”不等對麵人道謝,史裴轉身離去,隻留下蕭偌站在原地。回到小院內,房間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牆角掛著紫檀宮燈。蕭偌坐在桌邊,還想著史裴剛剛那些話,忍不住歎氣道:“……父親和行舟都找到了,也不知皇上準備怎麽處置他們。”蕭偌並不清楚宮中法規,但不用想也知道,父親作為上六軍指揮使,帶著他私逃出宮顯然是犯了大罪。更何況眼下還擅離職守,畏罪潛逃,雖說皇上封鎖了萬壽節當日的消息,但父親無故離京,總會有些許消息透露出去。即便皇上有心寬宥,估計也很難服眾。“公子先休息吧,”鈴冬安慰道,“本文由企鵝君羊幺五二二七五二八一整理吉人自有天相,侯爺他們一定不會有事的。”蕭偌按了按眉心,想著也隻能明日去問問皇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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