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魚蓮手指的方向,我看了過去,不知道是夜晚的山裏起了霧還是怎麽回事,放眼望去,一片霧茫茫。


    在那片濃霧的中間,像是一個身材佝僂的老頭,我緊張的手心裏全是汗,大氣都不敢出。


    我能感覺得到魚蓮全身都在發抖,我知道,如果今晚不出去問個清楚,那我跟魚蓮會被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嚇死。


    我回頭看了一眼魚蓮,她表情有些呆滯的看著外麵,我沉聲說道:我出去看看。


    我壯起膽子,彎著腰,顫顫巍巍的走到“門外”,我目測了下,此時我距離那個佝僂的老頭大概二十來米。


    我腿肚子打顫的問道:你是幹什麽的?


    那“團”像是人的東西沒有理我,而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這個時候我的心“砰砰”直跳,就像是要跳出來一樣,並且有些口幹舌燥,這是我第一次體會到了恐懼,以前聽別人說恐懼到極致,會口幹舌燥,我以為是一句玩笑話,現如今我自己也終於體會到了。


    我壯起膽子,往前挪動了兩步,顫顫巍巍的問道:你是誰?


    這一次,那個佝僂的身影動了下,他好像是往前走了兩步。


    他這一動不打緊,我立馬雙腿一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那個身影說道:小夥子,你別怕,我隻是來找牛的。


    他的這句話猶如天籟之音,讓我激動的差點喊出來,緊緊提著的心瞬間放鬆了下來。


    我一下子躺在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有些想哭,還有些想笑,一瞬間百感交集。


    我躺在地上,對著大爺喊道:大爺,你找牛就找牛,你在這瞎晃什麽啊?


    大爺的聲音有些不太高興,沉聲說道:別的地方有別人在找,我負責的就是這一片,你們見了沒?


    我趕緊從地上坐了起來,擺了擺手說道:大爺,我們真沒見你的牛,要是看到了,早就告訴你了。


    頓了頓我繼續說道:大爺,晚上山裏涼,要不過來烤烤火,暖暖身子吧。


    大爺回道:我要去找牛了,你們在這烤火吧。


    說完大爺轉身離去。


    看著他確實走了,我從門口拿了一些柴禾抱到裏麵,對魚蓮說道:看到了吧,不用怕,就是下午找牛的那個大爺,他牛丟了,現在都半夜了,還在找,種地的都不容易。


    魚蓮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對著我說道:你看看,說完指了指我的背後。


    我慢慢轉過頭看向後麵的時候,我也驚呆了,脫口而出道:臥槽,什麽玩意?


    此時那個老頭所在的地方哪裏還有什麽霧啊,一眼望去,依舊是荒涼一片,半點老大爺的痕跡都沒有。


    我不自覺的咽了口口水,轉頭望向魚蓮,魚蓮也是滿頭的汗珠,對我說道:你離我近點,我害怕。


    我挪動了下身體,坐到了魚蓮的邊上,這才讓魚蓮稍稍有些心安。


    良久以後,我對魚蓮說道:你睡會吧,我幫你看著。


    魚蓮搖了搖頭,說道:算了,還是你睡吧,白天你走了那麽多路,挺累的。


    剛出了這麽一檔子批子事,我哪裏還睡得著啊,我跟魚蓮很默契的,誰也沒有在提這件事,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就這麽看著。


    一直到後半夜三四點鍾,我困的實在是不行了,在靠在石頭上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當我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八點多鍾了,我看了一眼外麵,太陽已經出來了,這個時候我已經沒有那麽害怕了。


    我看了一眼魚蓮,她還在睡覺。


    走到外麵,拿出背包,看了一眼地圖,離桃花壪大概還有五公裏,這五公裏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要是在平地上,這五公裏也就是一個小時的路程,但是在這山上,又何止是三五個小時,尤其是還帶著魚蓮。


    深山老林裏的早晨還是有些冷的,我在外麵生了一堆火,又把魚蓮叫醒,對她說道:你去烤烤火,等會我們吃點東西出發。


    魚蓮睡意朦朧的對我說道:天終於亮了。。。


    我們兩個人吃了一些麵包,喝了兩口水,我對魚蓮說道,我要先把你背上去,然後再回來拿輪椅。


    魚蓮急忙說道:我們可以不可以不要這個輪椅了?我怕。。。


    我想了一下,明白了,還是昨天晚上那件事給魚蓮留下了陰影,導致她不敢一個人呆著。


    我略微思索了下,對著魚蓮點了點頭,說道:行,那我們就先把輪椅放在這裏石洞裏麵,我就不行了,我們找不到桃花壪這個村子。


    說完,我繼續對魚蓮說道:來,上來吧,我們這就出發。


    魚蓮笑了笑,對我說道:累了就放下來,聽到沒?


    我稍微點了點頭,說道:快上來吧,我們好趕路。


    我把魚蓮背上以後,又把輪椅推到了石洞裏麵,魚蓮背上背著一個包,我前麵背著一個包,屬實有些吃力。


    往前走了沒有多遠,就開始上山了,這一次我才感覺到了什麽叫做吃力,早上的山裏還是有些露水的,不但不好走,還滑,好幾次都是差點滑下去。


    一路上走走停停,終於在十點多的時候,我們已經爬了這座山的一半。


    這個時候的我已經滿身大汗,魚蓮不停的給我遞著紙巾。


    我對魚蓮說道:今天上午,我們無論如何也要走上這座山,不然晚上我們又得露營了。


    也許是想到了昨晚的事,晚上不想在這裏露營,頓時我覺得身上又充滿了力量,我對魚蓮說道:走,我們繼續出發。


    這一次,每走一步,腿都是顫抖的,終於,腳下一個不穩,我跟摔倒了,魚蓮啊的一聲,向著山坡下麵滾了十幾米遠。


    所幸這個山並沒有那麽抖,魚蓮才沒有一摔到底,我顧不得身上的疼痛,發了瘋似的朝著魚蓮滾了過去。


    我立刻把魚蓮攙扶起來,看著魚蓮灰頭土臉,我著急的問道:怎麽樣,受傷沒?疼不疼?


    魚蓮沒有說話,而是一把把我拉進了懷裏,緊緊的抱著我,“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魚蓮把我勒的有些喘不過氣,我沒敢說話,就這麽讓魚蓮抱著哭。


    良久以後,應該是哭夠了,抹了一把眼淚,對我說道:走吧,我沒事。


    看著魚蓮有些紅腫的眼睛,沒來由的,我感覺心裏很不是滋味。


    再次背著魚蓮起來,已經是十分鍾以後了,這一次我走的很慢,但是很穩,我怕再一個不小心跌落山溝。


    在一點多的時候,我們到達了山上,山上很平,也很大,遠遠望去,還有幾戶人家。


    我對魚蓮說道:我們先去這幾戶人家弄點水喝,然後再打聽下那個老中醫的下落。


    魚蓮沒有說話,隻是慢慢的點了點頭。


    大約半個小時後,我們到達了這個小村子,我看錯了,並不是隻有幾戶人家,而是有十幾戶,大部分都是以前的老房子。


    在村口的時候,有一個老大爺,在樹底下吧嗒吧嗒的抽著旱煙,看到我來,從一個坡上跳了下來,對我說道:你有什麽事嗎?


    我急忙說道:您好,我是來這邊求醫的,想在咱們這討點水,您看可以嗎?


    老大爺用著蹩腳的普通話說道:可以,可以,來,上我家。


    我心中一喜,對魚蓮說道:咱們得趕緊把咱們得水資源補充滿。


    剛進村子沒走多遠,我聽到村子裏麵有哭喊聲,我不解的問道:大爺,這是怎麽回事?


    大爺頭也沒回的說道:老宋家,昨天下午牛丟了,老宋去找牛,不小心從山上摔了下來,命丟了。


    老大爺說完,我瞬間愣在了原地,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衝腦門,讓我久久未能回神。


    我能感覺到我背上的魚蓮身體也是一僵,好似被電擊了一般。


    難道。。。昨晚。。。


    我不敢再往下想,越想越覺得身上寒冷。


    前麵的老大爺有些驚愕的看著我們說道:對了,你老是背著她幹嘛?受傷了?


    嗯,是的,受傷癱瘓了,聽說這附近桃花壪有個老中醫,醫術出神入化,所以帶著她過來求醫。


    老大爺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說道:哦,你說的是桃花壪的那個醫生啊,我知道,好像很多年前就不給人看病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不給人看病。


    我脫口而出道:那他怎麽才給人看病?


    老大爺搖了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


    說著已經到了老大爺家,他指著外麵的水缸說道:那就是水,喝吧,隨便喝。


    我把魚蓮放到門口的凳子上,用瓢灌了兩瓶,我一口氣喝完,又灌了滿滿一瓶。


    老大爺熱情的說道:你倆吃飯沒?要是沒吃,給你們做點吧。


    喝了人家的水,還怎麽好意思吃人家的飯,我當即說道:算了,算了,我們不餓。


    但是這個時候我的肚子不爭氣的叫了起來。


    老大爺嗬嗬一笑,說道:別嫌棄,我叫老婆子回來給你們做點。


    我趕緊說道:大爺,別麻煩了,你看看家裏有啥吃的,隨便給我們整點就可以了。


    老大爺跑到廚房,對我們說道:還有幾個饅頭了,不過是早上蒸的,還在鍋裏呢,給你們拿出來吧。


    我點了點頭,老大爺端著盆子說道:都拿著吧,路上吃,你帶著她也不容易,這是你媳婦吧?


    我有些尷尬的點了點頭。


    嗯,這女娃好福氣啊,找到個好男人。


    魚蓮笑了,笑的很甜很甜,這是這次在山裏笑的最甜的一次。


    在老大爺家吃完了饅頭,感覺身上的力氣在一點點的恢複,我問道:大爺,您知道去桃花壪怎麽走嗎?


    老大爺走出門對我說道:你們出了這個門,還得往東走個兩公裏,這兩公裏的路還是挺好走的,你能看到哪裏有個小村子,哪裏就是桃花壪了,不過那個村子裏麵的人很少,總共這就幾十口子人。


    我點了點頭,說道:行,謝謝大爺,我們這就去趕路了。


    你就這麽背著她走?大爺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看著我。


    我點了點頭,說道:本來有一個輪椅的,但是上不來山,我給丟到下麵了。


    老大爺歎了一口氣,說道:我這裏倒是有個架子車,但是到桃花壪得用牛拉著去。。。


    良久以後,大爺一拍大腿,對我說道:這樣吧,你在這等著,我去山裏把牛牽回來,我用牛車送你去,但是我不能把你送到桃花壪的村子裏,隻能把你送到離村子最近的地方,因為哪裏的路實在不好走,我怕我家那頭牛在犯個脾氣。


    我一聽,這可真是遇到活菩薩了,趕緊對老大爺說道:大爺。。。謝謝,謝謝,真的太謝謝你了,這樣,我不讓你白送,我給你出錢。


    說著,魚蓮就在口袋裏摸索了起來,老大爺擺了擺手,說道:屁大點事,說什麽錢啊,你們在這等著我,一會我就回來。


    看著大爺的背影,我從魚蓮手裏接過錢,對魚蓮說道:他不要,咱們不能不給,這樣吧,我把錢給他放到廚房的灶台上吧。


    魚蓮點了點頭,說道,是要給一些,像大爺這麽純樸的人,不多了。


    大約二十分鍾後,大爺牽著一頭牛回來了,對我說道,你們等會,我把牛車套上咱們就走。


    我要上去幫忙,大爺說道:算了,你跟我那個大孫子一樣,一看就沒幹過活,我來吧。


    不一會的時間,大爺套好了牛車,對我說道:趕緊把你媳婦抱上去,時間不早了,咱們趕緊過去。


    我沒有猶豫,一把抱起魚蓮,放到車上,對大爺說道:大爺,我就不坐了,我陪著你,走路。


    大爺點了點頭,說道,走吧。


    我給大爺點了一根煙,大爺的話匣子也慢慢打開了,他告訴我,他們家從他爺爺開始,就在這裏住了,以前是打獵為生,大爺有一個兒子,大學畢業後就留在了城裏,不願意在回這個小山村,他多次勸說讓大爺老兩口跟他去城裏,但是大爺放不下這裏,一直沒有去。


    現在每年都是他兒子帶著大爺的孫子,回來兩次,看看大爺。


    聊著聊著,前麵出現了幾排石頭建成的房子,大爺伸手指了指,說道:這就是桃花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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