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死,這應該並非出自我的推算,而是神君的推算……


    我從未有過這樣的顧慮,更不知該如何向你開口,糾結再三,還是決定直截了當一些,可你那句毫無顧慮的“我不重要”卻像一塊巨石一樣壓在我的心頭。即使我知道你說這番話,不過是因為你誤以為我便是神君,可我依舊受到了不小的衝擊:真真假假又何妨,隻要此刻你還在我的身邊,隻要你能一直快樂地活著,一切便都不重要了。


    我不會讓你死的,即使我不在她身邊,我也一定不會讓你死。


    在最後的那幾日,我帶你去了華寒泉,那裏不會有任何人來往,也就不會有任何人來打擾我們,我看著你新奇地看著周遭的一切,甚至有種想將你抱進懷裏的衝動,可心底卻有個聲音不斷地對我說不行。


    我最幸福的時光就是在人間那間小屋裏。我每日都能看著你滿足的笑容,也能每日都擁著你入睡,聽著你親昵地叫我“月青”。我知道這一切都算不上是正人君子的做法,因為我在欺騙你,把你對神君的感情強行偷過來……可無論如何,我隻想在最後的時光裏不顧一切地貪心一次。


    我經常想:你心裏愛著的是神君,可神君是否愛你。


    我曾很諷刺地看著你對神君一片癡心的模樣,也從不承認神君也是愛你的,我隻告訴自己,你不過是一朵蓮花,草木本無心,又談何愛戀?你對神君的愛也是絕對的不值一提的。


    但為何我從初見便對你有種難以捨棄的情感,即使解釋為一見傾心一眼萬年,似乎也太過牽強了些,而且從一開始神君就決不允許我對你有任何過分的舉動。


    那時在浣玉宮前聽到你說的那句“他便是我生的意義”時,我便有所感覺。我自然知道你指的是神君而非我,心中的鬱結自然不用多說,但最讓我覺得自己可笑的,則是我感受到了來自神君的震撼。他是震撼的,更是帶著刻意掩飾過了的喜悅的。


    從那時起我便不再欺騙自己。


    為何初見便會有難以捨棄的情感?那,是來自神君的心情。


    神君似乎也不願承認此事,他以天下安危為己任,怎能被兒女情長所牽絆?


    而我終於還是要走的,本來這四萬年,就是從神君那裏借來的。


    我隻想最後拜託神君一件事情,雖然我知道即使不用我說他也一定會做到:一定要護你周全。


    彌留之際,我將自己的心與白蓮墜融為一體,如此,即使我已消散於天際,但隻要你佩戴著那條蓮墜,那我就依舊與你同在。


    但當我知道你受到天懲被囚禁於蒼榕宮內,我便以僅存的那些靈魂碎片進入佑啟神君的夢中,讓他幫我告訴亦消眉,隻要有一天你有機會從蒼榕宮內出來,就一定要為我化形讓我見你一麵,否則我即使留著那最後的靈魂碎片又有何意義?


    我不在乎天懲,我也知道你的心中隻有神君一人,所以隻要我能默默地看著你幸福就好了,隻要能看著你,三百年或三百天與我而言並無二異。


    但或許是我本就不該出世吧,上天自然連我最後的希望也不願意完成。


    雲杏為了救你和神君身中劇毒,救治的唯一辦法就是服下你的心,我隻恨那時為你們擋下那一針的人不是我,否則又怎麽會有後來的那些事情?


    神君費盡心思想找出兩全的辦法卻一無所獲,最後我同神君商量,去尋百花之根再為你造一顆心,隻是那樣你便再無治癒他人的能力。


    我本想去與你道別,卻看見你不知為何愁容滿麵,眼裏竟無半點希望可言。我以為你是在為雲杏的事而感到自責,想開導你,卻沒想到那時的你竟知曉了神君的計劃。我陪你去姑鳳山上散心,也不見你好轉,但時間緊迫,我必須趕去尋找百花之根,卻沒想到此去一別,再見你時你已躺在千年寒冰之上麵無血色……


    若是早知會有此變故,我絕不會在那時候離開,我一定會寸步不離地守在你的身邊。我不知道你究竟是發生了什麽事才會突然下此決心,但我唯一的想法就是一定要讓你回來。


    反正我也是必死之人,若能為了自己心愛的人而死,也算不枉在這世間走過一遭。


    出塵


    為你做的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的,就像你愛神君那樣,我也願意為你付出一切。


    我喜歡你含羞對我微笑的樣子;我喜歡你在花下跳天霓舞的樣子;我最喜歡的就是你幸福滿足的樣子。所以,無論如何,請完成我最後的心願吧,即使我已經看不見了。


    我不知究竟是從何時何地與你相遇,更不知能在何時何地結束對你的一切情愫,也許沒有那樣的一天。


    可縱使我身歸混沌,我也定會化作那天地間第一滴落在你花瓣上的露水,雖不會引起你的任何注意,卻依然能在最後與你化為一體。


    ☆、念念


    南荒境內常年綠樹環繞,青山相連,即使進入寒冬,也總是一片綠意盎然的模樣,可自今年六月起,上古異獸蠃魚忽至南海,連續數日猛降暴雨,江河湖海皆如沸騰一般不斷翻滾著湧上地麵。連月的水澇已將南荒淹去了大半,人間早已是饑荒遍野,民不聊生。


    而老天君也為了此事費勁了心思,可那蠃魚生性頑劣,身邊又有一條呼風喚雨的蛟龍作伴,一見有天神靠近便捲起浪潮颳起狂風向人間推去,一直遊蕩在南荒,不肯離去,無奈之下佑啟神君便請命親自去南荒人間一趟,將蠃魚降服。


    南荒已幾乎被海水淹沒了,佑啟剛剛到達蠃魚的藏身之地,就看見一隻通體紅色的狐狸躡手躡腳地在蠃魚洞口徘徊著,她正要轉身離去,一隻巨大的蛟龍忽然從水底一躍而起攔住了她的去路。


    紅狐驚叫一聲,立刻化成了一個小女孩的模樣,飛到半空中,怒瞪著蛟龍。紅狐看起來不過萬歲,修為法力都十分淺薄,但卻二話不說就將腰間別著的鞭子抽下來,勢如破竹地向蛟龍撲去。


    佑啟隱在一旁暗暗觀察兩人纏鬥的局勢。紅狐雖年歲不高,但從出招看來天賦倒是極高,並且,出招的規律竟讓佑啟感到了一絲熟悉,卻一時想不起來究竟是在誰身上見過此等招式。


    正當佑啟低頭回想紅狐的招式時,忽然聽到了一聲悽厲的叫聲,他抬眼望去,正巧看見那個小女孩已經又變回紅狐的模樣從空中跌落,眼見就要砸在一旁的山腳下,佑啟一個飛身過去接住她,將她安全地放下地麵,才發現就在他沉思的那一會兒功夫,紅狐身上就受了大大小小十多處傷,腳踝處流血不止,看起來根本就走不了路了,而蛟龍則長嘯了一聲,又潛回海底。


    佑啟將她抱進一個山洞裏,就地取材找了一些草藥,研磨成粉,敷在紅狐手臂、脖子和臉上的傷口,又將自己身上的布料撕下,細心地裹住她腳踝上的傷口,為她止血。


    “你是何人?”紅狐警惕地看著佑啟,不客氣地問道。


    “佑啟神君。”佑啟淡淡地說道。


    紅狐立刻就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上下打量著佑啟,然後十分驚訝道:“你是佑啟神君?你怎麽會在這兒?是來捉拿蠃魚的嗎?”她見佑啟微微點頭,用力一拍手說道,“太好了,你一來,看那個蠃魚還有蛟龍還敢囂張多久,這已經是我第五次被那隻蛟龍打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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