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傳出來的消息,是赫連端與黃福兩人在半月崖上自相殘殺。傳聞裏說,黃福記恨黃家老少皆是為了瑞王而死,瑞王卻絲毫沒有愧疚之心,這才痛下殺手。一連半月內,赫連端連遭兩個自認為親近的人背叛,一時間怒火攻心,竟是活生生給氣死了。而那黃福在氣死赫連端後,轉身跳了半月崖,一時間,竟是連他是生是死都再尋不到蹤跡。龔偉奇這戰雖是打贏了,卻是有些沒著沒落。收拾完殘局,開慶功宴那天,龔偉奇一邊吃著酒,一邊拍著平王的肩膀,“王爺,你同我說說,你藏在瑞王軍中的人,到底是誰?”平王尷尬地挪開,輕聲說道:“這人是誰,本王也不知。”埋在赫連端身邊的棋子,最成功的隻有一枚。但是主動與平王聯係的人,卻又不是這個人,而是另外一位。至於那枚最成功的棋子,就是黃福。景元帝這人,要是真的放權,卻也真的徹底,竟是連這樣的事情都告訴了平王。平王得知後,沒多少感恩戴德,卻是害怕得想五體投地。不論是哪個人,對平王的看法都是沒錯。平王素來膽小,別看他在赫連端起兵後,身先士卒成為第一道防線,可實際上他怕呀,他怕得要命,隻是不得不親身上場。畢竟瑞王是王爺,他平王也是王爺。這王爺對王爺,總歸比那些摸不清楚事態的地方官要好上太多。景元帝許平王將太妃帶去封地,許他這麽多年高枕無憂,可不是沒有代價的。在他這個皇帝弟弟麵前,平王總是矮了一截,別說是和他作對,根本恨不得景元帝眼底就沒他這個人。隻是因差陽錯,不得已,有些事情竟是要露麵。平王隻要一想,就覺得心裏苦。“一個都不能說?這可真是沒趣。”龔偉奇歎了口氣,抓著酒碗又喝了兩口,“不過王爺,我敬你是條漢子,來來來,一同再喝一杯。”平王欲哭無淚。他不想和龔將軍做漢子,他想回家,想找平王妃哭。就在此時,營帳外傳來喧嘩,龔偉奇這人敏銳,雖還在吃酒,人卻已經抓起酒壇,幾步朝著外頭走去。“都吵吵著什麽?”軍中重地,若非今日這般大喜,才能特許吃酒,平時那是一口都不能沾的。要是這群臭小子吃了幾口酒,就渾不知道自己姓氏名誰,那龔偉奇定要打斷他們的狗腿。“將軍,營帳外倒下個人,這身上燒傷了不少,隻說要找平王就暈了過去……”那傳話的士兵聲量不小,坐在裏麵的平王倒也是聽到,緩步走了出來。“那人在何處?”龔偉奇眼珠子一轉,跟著說:“還不快些給平王帶路?”他們兩人跟了上去,兜兜轉轉,在軍醫帳篷看到了人,平王一瞅著那人的模樣,這心口又是狂跳起來,直道謝天謝地。龔偉奇在那邊上戳著軍醫,大咧咧地問:“人不會死了吧?這看著,倒是傷了不少地方。”這人看著燒傷嚴重,不過清理後,倒是隻有四肢有些,頭臉和軀幹倒是沒有多少,最是嚴重的反倒是身上亂七八糟的傷勢。軍醫:“能不能活,就得靠他的造化了。”平王平時根本不會在這種事上插嘴,聞言卻是大驚失色:“那不能,這人必須得活。”軍醫苦著臉:“王爺,這人能不能活,得看上天願不願意網開一麵,他這一身,可是不少傷。”平王拿定主意:“本王會帶名醫來。”他雖不懂治病,但也知道,這人的情況是不宜挪動的。軍醫看了眼龔偉奇,這畢竟是龔偉奇治下,縱是平王,也未必能說得上話。龔偉奇倒是痛快答應了,隻兩人離開營帳後,這位將軍卻是捅著平王的胳膊,“那裏頭,不會就是……”這人身上穿著的服飾,赫然是叛軍的衣裳。也不知道他是怎麽避開搜捕,一路追到這駐地來,要不是這天黑,看不清楚身上的模樣,不然這人一靠近,怕就會被萬箭穿心射殺。平王抿唇看了眼龔偉奇,輕聲道:“這人,可是陛下點名道姓要活的。”這畫像,都送到了平王的案頭上,他怎麽會忘?龔偉奇挑眉。平王:“赫連端避走山道的消息,也正是他傳出來的。”龔偉奇這眉頭都快挑到天際去,忽而,他似乎想到什麽,轉身又進了營帳,不多時,才轉了出來,歎了氣。“原來是他。”剛才這人臉上一片漆黑,龔偉奇也沒認出這人的模樣,現在軍醫給他擦幹了臉,龔偉奇再仔細盯著,如何看不出來,這人竟是赫連端座下的阿星。這人如一柄尖刀,驍勇善戰。竟是不知,原來他是自己人。龔偉奇歎了口氣:“那這樣的人,自然是要救回來。”隻是不知道這老天爺,願不願意讓他活。…七月初三,赫連端氣死。七月十一,叛軍戰敗的消息傳到京城。七月二十三,龔偉奇平了叛亂後事,與平王交接後,就帶兵回京複命。這路上,他隨行攜帶的副將,倒是無知無覺,多出了一個。…赫連端身死的消息傳回京城時,這皇城根腳下正是酷暑已過,奈何這秋老虎仍是酷熱難耐,一陣風涼秋雨,就足以叫人欣喜。這新鮮事不斷,就也讓各處都有著飯後閑談的話題,這茶樓酒館遍地是人,卻是這秋雨如何都澆不滅的熱意。隻不過這滿城的熱議,卻是與這僻靜的容府沒什麽關係。自打這容府裏,住進了兩位嬌客,倒是有了些許鮮活氣。每日都會有人出來采買各種物品,左鄰右舍,也偶爾會聽到,看到嬌客進出的身影。都說這奇怪宅子,總歸是有了主人。每日清晨,就會有馬車接來一位儒雅的文人,聽得那門房稱呼,似是府上主子的老師,待到下午,又會準時離開。漸漸的,柳氏和岑良,也逐漸和鄰居熟悉起來。有那數十年都沒搬過家的鄰裏,竟是一眼認出了柳氏。這話剛多聊上兩句,倒是彼此哭了起來,沒想到還有再見的時候。柳氏與街坊鄰裏熟悉的時候,岑良就開始苦讀學習。她從前也不是不想學,隻不過是憐惜柳氏辛苦,她不想娘親多花這冤枉錢,這才強壓著不說。而今有了機會,也有時間,岑良自然是願意讀書的。這一日日過去,柳氏的身體漸漸好起來,岑良讀多了書,性子也不再那麽執拗,連原本有些敏感易怒的地方都去了些。柳氏每每想起,又是心疼又是高興。心疼的是,若非顛沛流離,岑良怎會那麽要強執拗,容易鑽牛角尖?而今與驚蟄相認,尋回了親人,於岑良而言好似稚鳥回巢,有了可以依賴的地方,這脾性竟也是平和下來,比起往日更愛撒嬌可愛,這如何不叫柳氏高興?這正是岑良踏實下來,不再時時受驚擔心。岑良學習的時候,柳氏總不去打擾她,待到下午,學了半天的女兒就會去找娘親,高高興興地在她身上掛著,又是黏糊,又是撒嬌要吃糕點。柳氏一邊掐著她的鼻頭尖尖,又說早就做好,讓她趁熱吃。“娘,驚蟄哥哥何時會再來?”岑良高興起來,挑了一個來吃,“上次來,都是半個月前。”驚蟄每個月,都必定會來容府一趟。有時是高興著來,有時是罵罵咧咧地來。要是後者,多半是和景元帝鬧了脾氣。鬧脾氣。這三個字,岑良從來沒想過,能套到皇帝的身上。他那個人看著冷情冷性,非常淡漠,尋常坐著就是沉默寡言,赫然一座冰涼的雕塑,她和柳氏,是不怎麽敢與他搭話的。岑良想不出來,景元帝和驚蟄吵架,會是什麽模樣。隻是再一想,驚蟄要是來的時間短,二三日時,景元帝或許不會追來;可要是住著的時間長,有那六七日,那景元帝必定會出現在這容府裏。這種無聲無息的追逐,又讓岑良有種奇異的觸動。“上次來,也是月初的事,怕是得到九月,才能再來。”“現在,都快八月底了!”岑良算著日子,嘀嘀咕咕,“這哥夫也忒是霸道,一月裏都霸占那麽多時候,就不能多勻幾日過來?”柳氏看了眼屋內的素和,歎了口氣,“你這嘴啊,什麽時候能謹慎些?”岑良笑嘻嘻地說著:“娘,上次我當著陛下的麵這麽叫,我覺得他並沒生氣。”不然,她怎麽能這麽大膽,總是掛在嘴邊。娘倆說著話,門外就有人來。門房去應門,她倆坐在正屋裏,將話也聽得差不離,說是同州張家送來的東西。岑良驚訝,幾步出了門來,卻見門房搬著東西,卻沒見到旁的人。岑良問:“阿東,張家來的人呢?”“他們將東西放下,就說要事在身,就給走了。”阿東無奈地說道,“多是害怕兩位不肯收。”六月底的時候,張世傑等人就已經放了出來。他們暈頭轉向,不知內裏,得以離開後就連夜出了京城,一路趕回了同州。卻不料,同州的張家鏢局還在,可柳氏母女卻是失了蹤跡。當張夫人將那日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訴張世傑後,張世傑沉默了許久,說起他在牢獄中,卻也是平安無事。夫妻倆對坐半夜,隻覺得那日來人定有不妥。張世傑擔心柳氏母女的安全,她倆在京城怎可能有舊相識?他咬牙決定潛回京城,一頭霧水尋了三四日,電光石火間,倒是去了從前岑家的舊址,竟沒想到,他在那不僅見到了柳氏母女,也接到了失蹤的文宣。柳氏一見張世傑,不免又驚又喜,問起他的過往,又連聲說著萬幸。岑良在邊上快言快語,說著“驚蟄哥哥果真沒有騙我們,這六月就能出來”雲雲。張世傑一驚,連忙追問,得知驚蟄竟是沒死,許是還有些權勢,這才將柳氏母女帶到京城中來,又救了張家鏢局一行人。至於鏢局是被陷害的事牽扯過廣,縱是驚蟄沒有囑咐,柳氏和岑良都沒提及過,生怕給驚蟄惹來麻煩。便是如此,已經讓張世傑又驚又喜。他將文宣帶回去後,也問過文宣發生何事。文宣當時被驚蟄救得一命,對他甚是感激,提起來時,就讚不絕口,隻不過說起驚蟄身旁那個男人,就不免有些遲疑。文宣僥幸能活下命來,自是被警告過,為了避免再害到師傅一家人,有些要命的事情,他雖知道,卻也藏著不說。……比如那個男人的殺意。雖不知道為何,卻非常偏激瘋狂。此間事了,張家原本還要再上門道謝,無不是在文宣的勸說下隻送來禮物,都沒正式見上一麵。這就是文宣自以為的生存之道了。隻要見得少,總不至於還會招惹殺意吧!柳氏母女不知這其中內因,隻以為張家近來事忙,雖有些可惜,但看著他們每次送來的禮物,卻是無奈。這行走江湖的人真是率性大方,每次一擺就是一地,滿到幾乎無處下腳,倘若要收拾,又是半天的時間過去。正當院子裏都在忙活的時候,門外又傳來輕輕的敲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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