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蟄既沒有問他,為什麽又又又打破約定,容九也沒有問他,為什麽做出這麽奇怪的動作。良久,容九才感覺到驚蟄的小狗頭蹭來蹭去,軟綿綿地說著話。“容九,我今天,好高興。”一點平平無奇的小事,連他自己都不覺得算什麽,卻好多好多人給他送禮物,為他湊錢置辦菜席。他從來都沒想過,會有這樣的滿足感。很快樂,就像是整個人都要飄到天上去。容九將驚蟄的腦袋給拔出來,看著他微紅的眼睛:“哭了?”驚蟄抬頭,“沒有,哭什麽呢。”他重新爬起來,去倒水。“你來都來了,怎麽不點燈,這屋子黑得很,冷嗎,我去翻個炭盆出來……”不搬不知道,一搬嚇一跳。驚蟄還有許多上等炭,都是從前賞賜下來的,他當時塞在角落裏,塞著塞著倒是完全忘記。離開的時候,他還分了不少給慧平他們幾個。驚蟄將茶水塞給容九,又起身忙忙碌碌,等搗鼓起炭火的時候,這屋內的溫度總算升起來。容九的手太冷,給驚蟄凍了個哆嗦,這人穿的衣裳也不夠多,總給人一種靠著一身氣勢活著的錯覺。驚蟄費力將容九拖起來,送到炭盆邊去坐著。容九:“別忙活,來坐著。”驚蟄原本是要提著茶壺出去討點熱水,聽了容九的話猶豫了會,還是放下,重新走到容九身邊坐下。驚蟄過了好一會才說,“你先前,同我玩文字遊戲呢。”容九:“是你沒聽出來。”驚蟄用頭槌撞了撞容九:“就算換了別人來,也會覺得,說的就是一天。”都說逢三,六,九的日子再相見,誰都會覺得,這定的是一天吧!誰能想到,容九會覺得晚上不算數?容九:“你夜裏,本也無事。”這也不算打破了約定,反正晚上的時候也不會打擾他做事兒。驚蟄努了努嘴,“那我今天,不就是有事?你在這無故等著?”這豈不是浪費時間。容九:“可你終究會來。”他的聲音平靜得很,絲毫不將這事放在心上。那冰涼的嗓音,莫名的,讓驚蟄聽得良心有點痛。他和朋友在熱熱鬧鬧的時候,唯獨容九一個人在這空寂黑暗的房間裏苦等,連手指都如此冰涼,這讓他不由得握住了男人的手腕。“你……”驚蟄頓了頓,“不要這樣。”容九挑眉:“不要哪樣?”他垂下來的神情,仍帶著冷漠的傲氣,這男人根本不覺得自己做出來的事情有什麽值得憐惜,相反,他緊扣住驚蟄的手指,冷冰冰地說道:“要是再不許,我就不聽了。”讓了一步還行,步步都要讓,可就有些過分了。驚蟄聽著容九這話,再看著他麵若寒霜的臉龐,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一隻手被容九扣著不給動,另外一隻手就揉著男人的臉,笑眯眯地說道:“你怎麽這麽可愛呢?”容九將另外一邊的眉頭也挑高,形象生動地表達了他的疑竇。這個世界上驚蟄怕是第一個這麽覺得的人。驚蟄不管。這裏隻有他們兩個人,他覺得容九可愛,那麽容九就是很可愛。好不容易將容九的手指搓暖了些,驚蟄看著外頭越發大的風雪,遲疑了些。“你的身手,是不是很好?”驚蟄偷偷摸摸地問道。容九總是很容忍他這些莫名其妙的小模樣……譬如,都在自己的屋,也隻得他們兩個人,怎麽連說話都要偷摸得跟做賊似的?容九淡定:“還算可以。”驚蟄撇嘴:“還算可以是哪個水準嘛,我怎麽知道,你是爬牆的可以,還是爬房梁的可以?”容九麵無表情地看著他。驚蟄訕笑:“口誤,口誤,我絕對沒說你是梁上君子的意思,我是想問……”容九的大手捂住了驚蟄的臉,將他的話給堵了回去,冷漠地說道:“是不叫侍衛驚動的可以。”驚蟄的黑眸亮了亮,有點別扭地說道:“那你,今晚要不要留下來?”容九緩緩低頭看著他,這讓驚蟄的聲音有短暫的停頓,“……我不是那個意思!”他先是欲蓋彌彰地解釋,然後壓低了聲,“外頭風雪太大,好不容易給你手腳都弄暖了點,再冒著雪回去……”容九這手腳,回去肯定又寒涼如冰。自己情人,難道就不能心疼嗎?驚蟄起初還被看得有點羞惱,後麵就理直氣壯地抖擻起來。容九淡淡地說道:“你能接受,自無不可。”這話,驚蟄倒是沒弄明白。他尋思著,容九睡覺的時候,也不打呼不磨牙,這有什麽不能接受的?至於那個不能吵醒的老毛病,反正驚蟄沒有起夜的習慣。……等下,他突然意識到,他最近偶爾會半夜躁動睡不著……要是在床上翻來覆去的話,肯定會擾得別人睡不好。罷了,要是真再遇到這倒黴事,他趴窩在床上一動不動,總能熬到明天吧!驚蟄要決心有決心,說幹就幹,轉身就去準備新的枕頭與毯子。容九看著驚蟄瘦削的背影,緩緩將剛才捂住他嘴的手指停在鼻尖,他敏銳聞到了極淡的酒氣。怨不得,今日的驚蟄,瞧著比往日還要……“活潑”些。看來,這酒,當真是好東西。那頭的驚蟄,已經趴在床上,將一切都整理好,就招呼容九過來。男人是過來了,手裏也捧著一碗清水。“去漱口。”驚蟄眨了眨眼,捧著就去邊上漱口。那淡淡的酒氣被衝刷了些,驚蟄朝著手掌哈了口氣,難道容九是嫌棄他了?他還沒想完,容九就順手拿走了他手裏的水碗,平淡地說道,“別帶著酒味睡,明天起,你會受不了。”驚蟄:“這你都聞出來了?”容九揚眉,看著那雙明亮的黑眸,看來驚蟄並不知道自己受到的影響。也是,他很少沾酒。除了在明雨那裏能吃到些,平日裏也少有沾染。容九捏著驚蟄的下巴,在他嘴巴上親了口,提著他到了床邊。“睡覺。”到底誰才是這屋的主人?驚蟄一邊在心裏腹誹,一邊費勁地爬了上來。他躺下,整個人好似再起不來。四肢都透著一種舒適的懶洋洋,連動也不肯動。容九將驚蟄往裏麵鏟了鏟,空出位置給自己躺下。驚蟄盯著昏黃的室內,輕聲說道:“你沒有熄燈。”“讓它亮。”“浪費,燈油也不便宜。”“回頭給你送。”“有錢任性。”兩人說是要睡,卻也沒真的睡,反倒是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驚蟄:“容九,你有沒有什麽喜歡的東西?”“又問。”容九冷冷地說道,“不誠心。”他一聽到,就知道驚蟄在想什麽。每回這人想不出要給他送什麽禮物的時候,就會這麽偷偷摸摸地問他。驚蟄理直氣壯:“你都不肯說生辰,我能記得每年給你送一送,已經算是不錯了。”容九沉默了一瞬:“六月初九。”驚蟄掐指一算,這已經過去三個多月!他坐了起來,然後又躺了下去。“算了算了,你都不介意,我芥蒂什麽。”驚蟄翻了個身,開始在想,等容九生辰日到了,要給他準備什麽。雖然今年是沒有,可是準備明年的,倒也是來得及。容九:“吵。”驚蟄:“我還沒說話呢。”容九:“你想得吵。”驚蟄不服氣,還要和他理論理論,結果容九低下頭來,吻住他的嘴角。